朝为田舍郎(校对)第6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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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诏国主究竟为何谋反,然后如果南诏国果真反了,鲜于伯伯该当如何处置,还请您三思而行。”
  “哦?贤侄话里有话,直言无妨,你说的话,老夫向来很看重的。”
  顾青迟疑半晌,缓缓道:“南诏国主为何谋反,还请鲜于伯伯莫只听信一面之辞,查清楚再作计较也不晚,一个小国的国主,若无弥天之大事,断不会敢行此大逆之举胆敢主动反我大唐。”
  鲜于仲通点头:“老成谋国之论,说得不差,老夫记住了。”
  “其次就是,若南诏果真举兵反了,天子必会令剑南道出兵,鲜于伯伯定是领兵平叛之帅,恕愚侄冒犯,鲜于伯伯是文人,提笔作文章写奏疏不在话下,但领兵征伐叛乱,恐有难为,愚侄的建议是……请鲜于伯伯推辞圣旨,奏请长安另选能征善战之将为帅。”
  鲜于仲通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道:“老夫记住了。”
  顾青知道这番话令他心里不舒服了,可该说的还是要说。
  “第三,若实在无法推辞长安之任命,鲜于伯伯切记不可对南诏赶尽杀绝,对方若有降意,当顺水推舟受降,最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让南诏国主绕过大唐边境,与吐蕃勾结联盟,若两国联盟,我大唐将士危矣。”
  鲜于仲通平静地点头,虽然顾青刚才的话令他有些不舒服,但仔细想来,顾青的每句话都说得在理,而鲜于仲通自问确实没有能力领兵打仗,一个没有任何战阵经验的书生去领兵平叛,其结果是不敢想象的。
  顾青又道:“最后一事,沙盘之用,想必鲜于伯伯的幕宾已了解清楚了,到益州后您可速令将士堪舆大唐和南诏边境地形地貌,做出沙盘,若战事开启,至少能多一分胜算。”
  鲜于仲通表示都记下了,随即道:“昨日劝贤侄为老夫分忧,贤侄左右推搪,为何今日突然又给老夫这些建议?”
  顾青笑了笑:“就当愚侄是心血来潮吧,祝鲜于伯伯旗开得胜,凯旋还朝。”
  …………
  鲜于仲通走了,石桥村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天气渐凉,已是初冬季节,郁郁葱葱的天地变得满目萧瑟,枯黄的树叶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迎风飘舞,辽阔的天地间充满了孤寂。
  换季的日子里,顾青却病了。
  突如其来的发烧让顾青颇觉意外,前世自己的身体向来很好,几年难得感冒一次,没想到来这个世界才半年便生病,前身这具身体的锅。
  昏昏沉沉躺在床上,额头很烫,但意识仍存,顾青知道要多喝热水,知道要多睡觉,可村民们偏不让他消停。
  顾青生病的消息传出去,石桥村炸了锅,村民们纷纷拎着各种东西上门,车轮战似的来到他床前探望,各种肉类鱼类在床头堆得老高,顾青感觉自己似乎发了一笔小小的横财。
  宋根生他爹宋根被村民们请来给顾青看病,三根手指搭在顾青的手腕上,一脸忐忑迟疑,顾青的眼皮直抽抽。
  这表情太熟了,前世学校考试时遇到完全不懂的选择题,顾青就是这样的表情,接下来的流程便是靠运气瞎蒙了。
  “贤侄这病,恐怕是内火久抑,气虚伤寒……吧?”宋根忐忑地道,不时还偷瞄一下顾青的表情,像在征求顾青的意见。
  顾青虚弱地叹气:“宋叔,您刚才这句话末尾的那个‘吧’字,是何意思?”
  宋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觉得应该是没错的,咳,……贤侄觉得呢?”
  顾青忽然很想知道这些年石桥村村民非正常死亡的人数,有多少是被宋根搭过脉开过方子后死的。
  “宋叔回家歇着吧,不用开方子了,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顾青挣扎着起身送客。
第八十八章
与世无争
  垂死病中惊坐起,我的大刀在哪里?
  宋根是个水货大夫,宋根生是个水货读书人,一家子水货,很好奇宋根生的祖父究竟是个什么成色,教子孙时难道是马马虎虎看起来像回事就行了吗?
  宋根也很心虚,治病这种事对他来说,一半靠猜,一半靠病人的八字硬,凑几种药吃下去,八字硬的说不定便挺过去了,八字轻的就挺了。
  “病了便要相信大夫,要吃药,不然病怎么会好?”宋根努力端起权威的样子。
  顾青没力气说话,额头仍很烫,把头偏过去不想理他。
  现在终于能体会丁家兄弟当初拼死也不让宋根治伤的心情了,俩兄弟造孽太多,宋根就是他们的报应。
  顾青觉得自己没干过坏事,不应受此报应。
  见顾青昏昏沉沉睡去,宋根叹了口气,但还是给顾青留下了许多药,而且每天的分量都用荷叶包好,非常细心。
  留下药后,宋根便离开了。
  顾青于是醒了,看着床头堆满的药,心里感动极了,但他还是决定……多喝热水。
  雪白的身影闪身而入,张怀玉走到顾青床前,目光里有几许关心的意味,伸手探了探顾青的额头,道:“发烧了?”
  顾青懒懒地嗯了一声。
  来者是客,顾青发着烧,但还是不能忘了礼数。
  指了指床头的一堆药,顾青无力地道:“寒舍简陋,无甚待客,喝药吗?自己去煎。”
  张怀玉噗嗤一笑,随即收回了手。
  “发烧容易治,多饮些酒就好了,喝醉后出一身热汗,第二日便退烧,第三日见好。”
  顾青叹气:“你以前难道都是这么草菅人命的吗?”
  张怀玉不满道:“我以前发烧就是饮酒治好的。”
  顾青觉得好无力,这年头个个都会治病,说起来都是一脸权威,其实全都是水货。
  “你……让我好好睡一觉,还有,帮我烧点热水……”顾青虚弱地挥手。
  张怀玉哼了一声,但还是听话地给顾青烧好了水,吹到温热不烫之后,一手将顾青搀起来喂他。
  “你啊,身子太弱了,这样下去会短命的,病好之后我教你练功,每日打熬身体,不容商量,就这么定了。”张怀玉斩钉截铁道。
  顾青没精神答她的话,连喝了两碗热水,感觉胸前背后隐隐有发汗的迹象,于是躺下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张怀玉将碗收拾了,独自坐在顾青的床前守着他。
  窗外有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投进来,光线里细尘飞舞,张怀玉托着腮,望着屋外银杏树枝在寒风中摇曳摆动,她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宁静。
  在这个山村里住一辈子似乎也挺好的,比长安好。
  当初决定留在村里,是因为顾青这个有意思的人。后来,她渐渐融入了山村的生活。
  村民们已经不再害怕她冷淡疏远的表情,他们会很热情地打招呼,孩子们会围着她闹,要吃她从县城里带回来的糖霜和酥糕,宋根经常会送她几支当归,叮嘱她要用水煎服。
  冯阿翁常常会瘸着腿满村子吆喝她的名字,他要跟她下棋,尽管他的棋艺烂透了,但仍不服输,每日都会找她下棋,无论输赢,走的时候冯阿翁都会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把果干给她,一脸鬼祟地交代她藏好,一个人悄悄的吃,莫被村里那些馋嘴的孩童看见,因为他的果干不多了。
  村民给她盖的房子早已盖好,房子不大,看起来有些简陋,但屋子里有床有桌有灶,对浪迹江湖餐风露宿的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些中年的寡妇们常常会来串门,与她神秘兮兮地说起张家长李家短的所谓秘闻,那些她曾经鄙夷不屑的鸡毛蒜皮,如今已成了她每天的乐趣之一。偶尔也会有妇人一脸八卦拐弯抹角地问她与顾青的关系,每到这时她便板起脸,可妇人们一点也不害怕,纷纷称赞顾青的各种好,拉媒的意图简直昭然若揭。
  一切都挺好的,张怀玉已渐渐开始享受如今的生活,恬淡平静,与世无争,一辈子无风无雨任岁月流淌过去,是多少世人求之不得的福气。
  思绪再次转回屋内,张怀玉的眼眸望向床上沉睡的顾青,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顾家的人,似乎都很神奇,从顾家夫妻到顾青。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火光冲天,狼奔豕突,无数黑衣汉子冲进府邸,顾家夫妻凛然不惧,像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那些人,那一年张怀玉才六岁,她亲眼看到了顾家夫妻决绝的眼神,亲眼见到一对相爱的夫妻连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便携手赴死,那股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豪侠气,至今仍在她心头驰骋纵横。
  如同传承一般,今日的她,也走上了这条路,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和顾家夫妻一样为义而生,为义而死,她不知不觉活成了顾家夫妻的模样,她的一举一动都不自觉地模仿他们的样子。她喜欢喝酒,习惯了漂泊,她喜欢独自大醉后,站在漆黑的松岗山林大声吟唱《短歌行》,她也喜欢在杀了某个为非作歹的恶徒后,独自坐在某户人家的屋顶,仰望夜空的新月发呆。
  孤独地做了那么多的事,走了那么远的路,只是从来未曾如今日这般,在一个偏远的山村里得到了内心的宁静。
  屋内的床榻上,顾青翻了个身,皱着眉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
  张怀玉笑了笑,起身探了探他的额头,帮他掖好被角,从一旁的衣箱里翻出一套顾青的干净衣裳,等他醒来后换上,最后坐下来,继续守着他。
  此生从未有过的温柔,给了无知无觉的他。
  …………
  顾青第二天便退了烧,第三天几乎痊愈了,只是身子仍有些虚,浑身提不起劲。
  到了第四天,顾青终于满血复活,于是情不自禁给自己加戏,像个轻伤不下火线的战士,去村民修盖民居的工地视察。
  刚到工地还没来得及慰问村民,便被张怀玉逮到,二话不说拎着顾青的衣领将他揪上半山。顾青拼命反抗,张怀玉气定神闲任其挣扎,顾青的衣领这一块,她拿捏得死死的。
  二人纠缠厮打的身影渐行渐远,工地上的村民们纷纷露出暧昧的微笑,有些直爽的村民索性大声起哄。
  一名村民凑到冯阿翁身边,笑道:“冯阿翁,顾青这年纪也该娶个婆娘了,这位姑娘挺适合他的,若是二人有意,阿翁不如给他们保个媒算了。”
  冯阿翁也笑,但还是摇头:“先看看再说,顾青是个有主意的娃子,要不要娶婆娘由他自己决定,当然,我也会探探他的口风,他若果真有意,我便去保这个媒。”
第八十九章
局部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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