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校对)第15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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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诜:“事已至此,二位还想怎样、又能怎样?做为修行人,武皇此举有失。但做为人间帝王,此举无罪可问。难道二位想进宫为武皇立戒,再依戒惩处吗?你们是办不到的,哪怕心胸再大,也要量力视事而为。老僧现身相劝你们是一番好意,我回宫之后也会规劝武皇,这才是我等能办到的事情。”
  知焰:“我知道大师是一番好意,也明白你的建议是最明智的。但大师有没有想过,世人不可能都会按照所谓最明智的结果选择,比如白牡丹选择了人去花留。假如我与振衣一意孤行,就要闯宫去质问武皇呢?”
  智诜又叹了一口气,平端月牙宝铲道:“若你们一定要如此,我也没办法。武皇的修为且不提,宫中供奉十位国师,贫僧腆居其末。你们若自信神通广大,那就先过我这关,我既开口相劝,又举杖相阻,无论是对二位道友还是武皇,贫僧都算是尽力了。”
  知焰只是拿话刺智诜,动不动手还要看梅振衣的意思。梅振衣并没有与智诜斗法的打算,这位老僧不是凡人,想当初他手持紫金钵在敬亭山下与清风斗法,虽落下风却一步未退,是梅振衣亲眼所见。梅振衣在心中推演数番,自己与知焰就算以紫青双剑联手合击,也难以胜过智诜,而且也犯不着与这位禅师生死相搏。
  梅振衣收起紫电剑道:“我今日无此之能,也不想与禅师为难,希望禅师于宫中讲法之时劝诫武皇,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但我今日愿心已起,来日若有能,将为天下立规,戒人戒己,无论是天子平民,只要身为修士,都好自为之。……知焰,我们走!”
  “好大的愿心,好大的口气,我以为是哪位菩萨在说话呢!……梅振衣,你连仙道都尚未成就,等你求证金仙之后,再说这种话好不好?……先把眼前的事搞定,有国师拦路你们就要退走吗?放心,有我在此,二位尽管出手,与他斗便是。”
  二人身后传来一个人的话声,赫然竟是随先生。今天晚上真是奇怪,智诜现身时梅振衣与知焰事先毫无察觉,随先生出现时,就连智诜也没察觉有人来到。
  梅振衣现在已经猜到随先生是谁了,他就是天庭之主“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也就是老百姓通常所说的玉皇大帝,但既然随先生不明说,梅振衣也就不点破。在现代很多关于西游的影视剧中,玉皇大帝是一个窝囊形像,但在《西游记》原著中,天宫闹事的猴子其实连玉皇大帝的边都没摸着。而在梅振衣穿越后亲眼所见的经历中,这位随先生的修为深不可测。
  梅振衣已见过很多高人,有些人诸如守望和尚,打的交道不多也没见过他出手,所以不好考教,但在他心里能够做一番比较的高人当中,只有两个人是最顶尖的。
  这两个人并不包括仙童清风,清风虽有金仙修为,但比起镇元子还差了一筹。镇元大仙修为高、神通大、法力无边、心机深远,这是梅振衣所见最顶尖的人物,犹在观自在菩萨等人之上。另一个人就是这位随先生了,如果不比较背景的话,仅论个人修为,他也完全可以与镇元子一较长短。
  “随先生,怎么又是你?”梅振衣转身问道。
  随先生背手踱步来到近前,反问道:“你这个‘又’字用的奇怪啊,这里是荒郊野外,你们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梅振衣:“我是说您简直是无所不在,不论什么事几乎都能看见你,每次见到你,我总是有些提心吊胆。”
  随先生笑了:“是吗?我可没见你怕过!谁叫你给我起名随先生呢?那我就随处可遇了。这次不用担心,我是来帮忙的,你与道侣就和这位国师斗,我保证你不会输!就算你要闯皇宫找武皇算帐,我也保你能见到她。”
  “随先生?”智诜愣了愣,神情好似有些疑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随着梅振衣也叫出这个称呼,用臂弯横托住宝铲双手合什行礼道:“听说阁下曾闯皇宫,却无功而返,此次复来滋扰,又何必将这两个孩子卷进去呢?……你若想亲自出手,贫僧自知不敌将退入洛阳城中,但不知你因何而来?”
  随先生上次孤身闯皇宫也没占到便宜,已经说好不再为人皇印纠缠,这次还来干什么?随先生笑着答道:“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我是来帮忙的,帮这两个孩子出手,难道不可以吗?……智诜啊,我倒想问你一句,受了妇人的供奉,堂堂一代高僧,竟然做起皇宫的看门狗来了,不觉得有愧于佛吗?”
  智诜毫不动怒的回答:“我既受供奉为国师,就有护法之责,明知这两个孩子擅闯皇宫会遭遇凶险,我不规劝,亲眼看见有人欲闯禁宫,我不阻止。假如这样的话,别谈什么僧,那我就真的连狗都不如了。随先生认为看门狗有愧于佛,佛却不会这么认为。”禅师说话就是这么奇妙,别人怎么骂他并不介意,开口反诘话锋却很锐利。
  梅振衣赶紧摆手道:“二位高人不要再争锋了,也多谢随先生的好意。但刚才的话已经说清楚,随先生要入皇宫请自入皇宫,我与知焰这就告辞了。”
  梅振衣虽对武皇有怨念,但他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既然行藏已经暴露也知道事不可为,他肯定不会再去闯宫。随先生现身说要帮忙,分明是想把事情闹大,梅振衣可不想卷在其中,弄不好把自己的父亲和梅氏家人都得卷进去,还是赶紧脱身吧。
  梅振衣话一出口,智诜立刻就道:“善哉善哉,既然二位施主念头已消,贫僧就告辞了!”说完话一转身,身形几闪,就消失在洛阳城的方向。这老和尚也有意思,只与梅振衣说事,不与随先生纠缠,立刻就走了。
  智诜走了,随先生还留在原处,抚了抚手掌冲梅振衣道:“既然你不欲进宫闹事,今天就便宜他们了,唉,真是可惜啊!”
  梅振衣哭笑不得:“看随先生的意思,似乎巴不得我进宫闹事?”
  随先生哼了一声:“当年有只猴子跑到天庭灵宵宝殿闹事,如今有个小子跑到人间的皇宫闹事,有何不可?”
  梅振衣:“可惜我只是个小子,不是猴子,让随先生失望了。”
  知焰虽没见过随先生,此时也知道他是谁了,上前行了一礼,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递过去道:“晚辈拜见随先生,这是你当年送给白牡丹的遮身之物,如今花神已去,玉骨扇还请收回吧。”
  随先生摇头道:“梅振衣,你小子有意思,你的道侣也有意思。我送出去的神器,别人都是巴不得落在自己之手,你们却一个劲的要往回还。这柄玉骨扇,是我在花魁宴上金盘打赏之物,哪有收回之理?”
  梅振衣也不啰嗦,拿回知焰手中的玉骨扇道:“多谢随先生,您慢慢郊游,我们还有事要办,就先失陪了!”
  “慢着,难得有缘又见面,聊几句再走嘛。……算了,我和你们一起走,边走边聊。你们是不是要去芜州?正好同路,我也想去喝几杯老春黄。”随先生非要与他们一道走,梅振衣与知焰再大的神通也甩不脱,也只好随他了。
  飘然飞天往南而去,随先生在云端中问道:“梅振衣,我知道你有一肚子话找不到人说,为什么不开口问我呢?”
  梅振衣:“我怕呀!只怕一个不小心,又变了哑巴。”
  随先生嘿嘿笑道:“那你小心些不就没事了?与我打交道,是你难得之历练。……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现身?智诜那样的高僧,为什么会受武后供奉,还帮着她?”
  “我原先疑惑,但现在已经知道。只是有一事不明,随先生为什么总是找上我?”梅振衣所答所问全是实话。
  智诜等高僧为什么要拥护武皇?这话不该问,而应该反问一句,凭什么不拥护武皇?有一位崇佛的人间帝王总比一位不崇佛的帝王要好,对于天下佛门来说,就算不强求也肯定会拥护帝王崇佛的。
  历史上崇佛之帝很多,但武皇却很特殊,简直太特殊了!不是指她是千古以来唯一的女皇帝,而在于她有出神入化修为,又执掌人皇印这种神器,而且是代唐而立周。
  唐代人世间修行之风大盛,而皇室追认道祖为先人,于是道家大行于世,这是天庭最希望看见的。现在倒好,出了个武皇,崇佛也就罢了,还以帝王身份公然下旨,宣布佛门地位在其余各教之上。影响有多大不好形容,就举一个例子,远在芜州的齐云观供奉的道祖,都被换成三清了,还是官府出的银子。
  佛国乐见其成,天庭当然不愿见,此时又出了个万寿山见机逢源,人世间牵扯的局面就复杂了。在昆仑仙境遇见九灵元圣,讲解当年清风出走五观庄的玄机,梅振衣已清楚这些内情,心里明白也就不必问了。
  随先生见他如此回答,手抚长髯道:“当年我到芜州是去找清风的,恰好遇见了你,一个小小的人间修士,却与这么多事都有牵扯,竟连我都推演不清,所以才会留意于你,现在明白了吗?”
  梅振衣:“我当初就猜到了八、九分,因为你送我的那面镜子,我不敢用又甩不脱,走到哪里你都能感应到。现在明白了却又更糊涂,我连仙道尚未修成,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你又何必如此呢?”
  随先生微微摇头:“短短几年时间,你的修为与见识都远胜当初,阅世之眼界、修为之精进很让我惊讶,假以时日,连我也不敢推测你会做出什么事来,更不好说无足轻重啊。”
  梅振衣:“随先生,我只是一介人间修士,只想老老实实修我的仙做好我自己的事,那面镜子,能否请您收回去?”
  随先生高深莫测的一笑:“已经送给你了,我就不想再收回,你有本事就用。”
  梅振衣只有苦笑:“您既然要送我,能否将此物的来历解释清楚?否则容易引起误会。”那面镜子可是天庭“失窃”的赃物,如果被别人发现,随先生又不出来解释,说不定会有大麻烦。
  随先生岔开话题:“清风打出昆仑仙境之时,也不见镇元子出来解释,但真正的高人心里都明白,就看你是不是高人了。”
  一直没说话的知焰突然开口道:“随先生,您说那面宝镜送给振衣了,如果我们将上面的神识灵引洗去,您不会追究吧?”这话问的有讲究,照妖镜虽在梅振衣怀中,却算不得是他的东西,因为随先生随时能感应到它,也能随时将照妖镜收回。但假如将上面的灵引洗炼掉,意义就不一样了。
  随先生面带哂笑之色看了知焰一眼,仿佛在说:“你们有这个能耐吗?”开口道:“你这丫头,应该去帮道友做买卖,挺能算计的。做到这一点可不简单,假如真做到了我可以不追究。”
  三人飞天南行,天边渐渐晨曦吐露,眼见前方已离芜州不远。梅振衣停住身形朝随先生拱手道:“白牡丹之事,还有今夜现身欲相助之事,不论前因后果如何,我都应该谢谢您!随先生一定有所指教,有话尽管直接开口。”
第188回、狭道杏花衔孽怨,一怒拨剑为谁颜
  随先生跟着他们走了一路,又说了这些话,必定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梅振衣也不想多纠缠,干脆挑明了罢。随先生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半空中看着他:“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很复杂的事情几句话也能说清楚。梅振衣,假如世间纷争大起,谁也不可独善其身,请问你的立场如何?”
  梅振衣:“若世间真的纷争大起,以我的身份与修为,也左右不了什么吧?”
  随先生:“你一人之力也许算不了什么,但我发现你这个人牵连甚广,所以要问一句,这不是很难答吧?”
  梅振衣一人之力,不过是个刚成就地仙的小小修士,这点修为在随先生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但“牵连甚广”这四个字的确是名符其实。
  世间修行第一大派是哪家?是丹霞派!但人世间修行界势力纠结最深的地方却不是丹霞峰,而是芜州。太乙门一门三金仙,太乙真人号称天尊,在天庭也不容小看,那么再看看人世间的芜州都有些什么人物呢?
  清风、明月两位金仙在敬亭山立足,观自在菩萨与熊居士在城中有道场,观自在菩萨的人间化身关小妹就留在此地。另外智诜立了九林禅院,法坛虚置不知要迎奉哪位高人?东华先生钟离权是梅振衣的师父,他也是昆仑仙境众散仙的领袖人物之一,在昆仑仙境散修中很有影响。
  这些人都不是梅振衣的下属,分属各门各派各有来历,却都与梅振衣有各种牵扯,通过他联系在一起,因为各种原因不约而同来到芜州。
  另一方面,梅振衣当年小试手段,在丹霞峰为世间修士立戒,在人世间影响也不小,如今又与丹霞派有生意上的合作,梅家算是与丹霞派结盟。前一段时间他去了昆仑仙境龙空山,收服了十大妖王,也算是一种结盟合作的关系。
  你说梅振衣这个人的牵连影响大不大?别看他还是个小人物,也能搅动大混水啊!
  大天尊随缘化名为随先生,本尊亲自下界当面问他的立场,梅振衣也不能不答。他沉吟良久躬身说道:“我不希望世间有大纷争,但如果真的有这一天,直说了吧,假如您指的是仙界天庭与佛国之争,我插不上手也不想插手。假如这纷争将人世间修行各派卷入,我虽不一定会帮谁,但如果武皇在,我绝对不会站在佛国一边。”
  随先生笑了:“为什么呢?”
  梅振衣反问道:“不说别的,就是因为白牡丹,这个回答您满意吗?”
  随先生点了点头:“我也不想看见世间有大纷争,就是想问你的立场如何,现在明白了。……我要去万家酒店喝一壶老春黄,二位一同去吗?”
  知焰摇头道:“随先生自去饮酒,我们恭送大驾,家中还有事,就不能奉陪了。”
  随先生挥袖欲落下云头,飞出不远又一转身道:“我请二位去喝酒也是好意,你们虽想清静无为,但世间总有烦恼缠身,先饮美酒再了却烦恼。白牡丹之事,想必你们心中不好受,但此番回家,还有更不好受的事情在等着呢。慎之慎之,切莫伤了心境。”
  随先生话中有话,暗示梅振衣家里出事了,两人不敢耽误,立刻飞天急行来到齐云峰上。齐云观中上下人等见到梅振衣回来自然是喜出望外,却没有人说有什么大事发生。
  知焰到青漪三山之中查问提溜转,关于这几个月山中修行诸事,梅振衣在齐云观中查问梅氏家人,关于这段时间家中诸事。众人都说一切安好,当晚设宴为少爷接风洗尘,合府上下喜气洋洋,谷儿、穗儿以及玉真公主更是喜上眉梢。
  梅振衣是比老江湖还要精明的多,扫一眼就知道众人有事瞒着他,谈笑之间多少有些异状。肯定是出事了,但不是什么急事,想必是少爷刚刚回家,大家不想破坏久别重逢的好心情,所以没说。
  梅振衣不动声色也不点破,席间与家人讲述在昆仑仙境的奇遇,大家听的都很有兴致。其实梅振衣的心情不是很好,只是尽量不想把自己的失落情绪传染给其它人。
  细心的谷儿、穗儿看出来郎君情绪不甚佳,也提议早些散席沐浴休息,俗话说久别胜新欢,温柔不必细说,玉真公主也是芳心甚慰。一连过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早上,梅振衣来到齐云观东院正厅,请来知焰、提溜转、张果、梅毅等人。
  厅中正面有两张椅子,一左一右坐着梅振衣与知焰,梅振衣请其它人都坐好,这才开口问道:“回来后见家中一切安好,我也很高兴,这两日什么事也都问过了,什么人也都见过了,独独没有听说与修行各派来往之事,也独独没有见到梅六发,他到底怎么了?就算出门办事,也该有个交代才对,你们为何都不提呢?”
  张果站起身来道:“其实我们已经听说白牡丹姑娘的事情,知道少爷心情不好,久别归家,希望好好欢聚两日聊以安慰。假如少爷不问,我今天也正准备禀报,梅六发出事了,请少爷定夺。”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说真是梅六发出了事,梅振衣也是心中一紧,从小陪他长大的六兄弟中,这个老六梅振衣最喜欢,不仅修行资质最好而且人也最聪明机灵,所以他才会把老春黄的经营事务交给梅六发负责。
  梅六发出了什么事?他犯了人命案,不仅如此,还违反了梅振衣号召天下共立的那一戒!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当时梅六发去了饶州,也就是今天的江西一带,运送几船老春黄美酒顺便处理几笔生意账目。
  饶州有一家有名的酒楼鹰潭楼,老板姓金,他同时还经营着几家商铺,也算是当地的富商。这位金老板是梅六发新结识的生意伙伴,六发与人打交道一向自来熟,认识不到一年关系就处的很亲近了。
  梅六发今年三十二岁,已娶妻生子,他是菁芜山庄的元老级家人,在少爷面前是下人,但在下人们面前已经算半个主子了,出门人称六老爷。
  梅六老爷到金老板府上作客,席间有个侍酒的丫鬟叫杏花,生的是艳丽多姿眉目风流,梅六发当时就看上了。他借着酒劲对金老板说想纳杏花为妾,并且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如果能把杏花带回家中,以后生意上的便利多多,假如金老板不许,往后梅家的茶与酒很难保证足量供应,现在紧俏着呢。
  金老板当即就点头答应了,一个丫鬟而已,送人就送人吧。但当时梅六发还要去别的地方办事,打算再回饶州时顺道把杏花接走。
  金老板是一介商贾,与当地各色人等交往甚多,没过几天,又有一位世家子弟张侥来金府作客。这位张侥是当地一大世家龙虎山张家之主张士元的侄子,也是龙虎山一派的修行弟子。
  龙虎山张天师一脉,自从晋代以后在朝堂上地位并不高,直到宋代地位才重新尊崇。但是在世间修行界,龙虎山一直是很重要的一脉传承,张家也是当地影响很大的一门望族,金老板在饶州做生意,肯定得罪不起龙虎山也得罪不起张家,故此也有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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