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章(校对)第58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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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娃则表示,这件事由他来查,一定不会放过那幕后凶手,庚辰这才携神戟离去。如今虎娃又来了,想必是另有发现。
  虎娃却答道:“就是想找天子聊聊,难道不可吗?”
  重华很恭谦地说道:“当然并无不可,重华荣幸之至!”
  虎娃看着山下道:“天子在位已有十六年,为何仍不定都蒲阪?”
  当初水困平阳,重华在薄山脚下兴建蒲阪城,这里便成了天子朝堂所在。但是直至今日,蒲阪城仍然只是陪都,名义上的中华都城仍是平阳。重华低首答道:“只要帝尧在世一日,中华都城便是平阳。”
  虎娃:“能做到你这个程度,真是太不容易了。”
  重华:“多谢虎君夸赞。”
  虎娃:“你这也是做给伯禹看的吗?”
  重华:“若真有那一天,我愿自放远游,不愿守于蒲阪城中。”
  虎娃认识重华已经很久了,当初重华随丹朱南巡九黎时,就曾打过交道。此刻两人谈的就好像是黑话,不明内情者就算能听见,恐怕也不太容易听得懂。
  当年谁可能继承中华天子之位?最有可能的是崇伯鲧,结果却是重华。那么在重华之后呢,如今却是毫无异议,继位中华天子者只能是伯禹,哪怕这将打破某种已约定俗成的传承制度。
  黄帝世系的天子,历来都是在少昊和颛顼后人之间交替传承,重华是颛顼后人,而伯禹同样是颛顼后人,甚至在世系中的辈分比重华更高。但这并不能改变伯禹受中华各部拥戴的事实,更改变不了伯禹将成为下一任天子的形势,换一个人也根本坐不稳那个位置。
  今日之重华受天下万民拥戴,威望无以复加、贤德受各部赞颂,但恰恰是这件事情,他无法改变。虽说天子历来由各部君首共推,可是各部君首又能推举谁呢?
  做个假设,就算世上还有比伯禹更出色、更适合登上天子大位的人才,可是各部凭什么推举他?他们认识这个人、了解这个人、和他打过交道吗?
  其实在各种人才推举中,以当时的信息交流条件,各部民众也不可能真正认识与了解某个人,他们往往只是听说了某些传闻,接受了信息所灌输的认知,自以为了解这个人。而他们所知的一切,往往只是有心人想让他们看见的、听见的。
  当年重华贤德之名传遍各部,实际上大部分人根本就不认识重华。别说是这个年代了,哪怕是几千年后,情况往往仍是如此,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可是伯禹却是个特例,他治水十三年,赤足步行,已走遍天下各部,而且就在民众之间。
  伯禹是崇伯鲧之子、夏后部的君首,他不仅继承了崇伯鲧的一切,而且找回了崇伯鲧曾失去的一切,弥补了崇伯鲧一世的遗憾与未成。但别忘了崇伯鲧是怎么死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伯禹与重华有杀父之仇。
  帝尧退位后,三苗叛乱并牵连到了丹朱。重华镇压了三苗,丹朱至今却安然无恙,帝尧也仍在平阳城中享受天子之遇,重华甚至至今都未正式宣布迁都于蒲阪。他这么做不仅是为显示恭谦,并保全了帝尧的一世美名,恐怕也是给下一任天子看的吧?
  重华清楚日后必将禅位于伯禹,却说自己不愿意像帝尧那样仍守于都城皇宫,最希望的结局,就是自放远游。
  虎娃又说道:“你不是今日方知这个结果,当年任命伯禹为中华治水之臣时,就已知晓吧。”
  重华坦然道:“我的确早已知晓,但伯禹确实是最适合之人,若不任用他,我又会成为怎样一位天子?……您看看如今天下,这不就是我所希望的吗?我做到了!”
  若说重华不擅权谋、心机不够深沉,那恐怕这世上就找不到更擅长权谋手腕、心机深沉之辈了,否则他怎么能成为中华天子?
  其父瞽叟与其弟象受到天下人的耻笑,那么引人注目地活着,却成全了重华的贤德美名。也曾有人对此有微辞,但这并不代表重华做错了、瞽叟等人做对了,他只是顺势为之。
  若没有手腕的话,重华又怎能收拾中华糜烂局势。包括崇伯鲧当初也是死得明明白白,否则以崇伯鲧的真仙修为,只要他自己不愿意,又岂能如此?
  重华的誓愿,就是成为如今这样一位中华天子,他的确做到了,理应受万民赞颂。他任用伯禹为中华治水之臣,虽然明知将会有什么结果,但是身为中华天子,这就是他想看到(的)结果,目的在于中华得治。
  虎娃也不禁暗叹,重华在天子位上,已可称圣人了。有人可能会另辟思路,寻找种种传说痕迹,猜测演绎出很多“私相”枝节,指出重华可能也有种种不堪,其实也不过如此,配不得圣人之尊。在虎娃看来,此等行止实在是无聊甚至是恶趣了。
  就像有个姑娘遇险、被人所救,当提起这人时,说的却不是救她的事情,却说那人满脸麻子、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帅?此时的虎娃已不是当年的虎娃,重华更不是当年的重华,他对重华倒是重新认识了一番。
  虎娃又道:“天子有此知行,倒是我多言了。”
  重华却语气一转道:“虎君已证长生,是否知天地长存之道?”
  虎娃:“我尚未证,倒是您已证。”很显然重华所指,并不是他这个人的长生,而是在世间另一种意义的长存,他的确已经做到了。
  重华又问道:“虎君手持之物,应就是伯羿大人当年的神弓,您这是要去杀人吗?”两人说话时,神弓就拿在虎娃手中呢。
  虎娃答道:“我不乐杀人,但这一次却是要出手的。其他的事情,就由天子去追究吧,但是那个人,交给我。”
  重华:“辛苦虎君了!……其实我更在意的倒不是那些荒王,如今天下各部,尚有百越之患未平。”
  虎娃:“你一个人也不可能把事做尽了,后人总有后人之事,也得给下一任天子留点事情。”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少务。少务也给新君少廪留了点事,就是不再奉命煞青盐为国祭之神。
第079章、吃人
  天子重华下了两道昭令。其一是应彭铿部的请求,由芈连继任伯君。伯君之位当然是历代传承并受天子册封,名义上新一任伯君由前一任伯君指定,并由部族众首领推举,但实际上基本都是父传子,若无子则传其弟或传其侄,侄此时一般也过继为子。
  以“弟”和“子”并称形容传人,最早就是这么来的。
  可是毕竟有名义上的指定与推举制度,虎娃代表彭铿部请求传伯君之位给芈连,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不符当下的常规罢了。彭铿氏大人的封号在巴国已撤销,巴原上不会再有新一位彭铿氏大人,或者说它永远只属于虎娃一人。
  但是在中华,彭铿部却不好撤封,如今芈连成了第二任彭铿氏大人。虎娃既然指定了,也不会有人反对,反正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是芈连在治理彭城以及彭铿部。
  第二道昭令与第一道昭令类似,就是奉仙国国君禅位,新君是樊翀。樊翀原先就曾当过樊室国的国君,后来主动退位回山修行,又被虎娃举荐为迎天城的城主,可以说经历颇为丰富。樊翀原本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再当国君,可是虎娃偏偏禅位于他,他也不好拒绝。
  天子的昭令,其实只是走个形式,彭铿部与奉仙国也没有继位之争需要天子来公断调解。与此同时,玄源亦将赤望丘宗主之位传于他人。当年的巴原七煞,如今皆已隐迹,赤望丘、武夫丘、孟盈丘宗主也都换了后人,似乎象征着一个时代的变换。
  对于天子重华所下的这两道昭令,天下众君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因为虎君久已不现江湖,简直都快成传说了。还有一件事各部民众并不清楚,但各部君首却都知情,那就是天子重华派众高手去了阴山、贺兰山一带,追查有作乱嫌疑的荒王。
  天下各部从哪儿派出的这么多高手?因为天子重华召众君随驾巡视河泛,他们都是来随行护卫的,结果都被天子留下并派了出去。天子还说了一番话:当年围袭伯羿时有那么多高人出手,连神器都遗落了那么多,天下各部真是藏龙卧虎,如今也该做点正事。
  重华派到那一带的还有很多能干的贤才,主要是帮助调查分析各种线索,子丘带着小獬豸善察便前往了幽风部。
  ……
  这天,贺兰山东麓,离幽风部不远的山野中,有一位长相颇为俊俏的年轻妇人正在拔足狂奔,身后有一头斑斓猛虎紧追不舍。妇人虽跑得也不慢,但速度怎能比得过山中猛虎?可那猛虎显然并未尽全力追赶,而是有意将妇人追逐到远离村寨的荒林中。
  妇人奔跑时手里还紧握着一把石镰,惊慌中脚下被绊了一下,步子踉跄间石镰割伤了自己的腿,向前扑倒在地,又转过身来坐在地上挥舞着石镰尖叫道:“不要过来!你这畜生,不要过来!”
  这里已经离村寨很远,周围是无人的荒林,她的尖叫声当然无人听见。猛虎扑落眼前,突然发出一声震吼。妇人手中的石镰落地,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
  猛虎却没有直接扑上去噬人,居然就在妇人身前蹲坐下来,一身虎皮也开始蛹动,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不一会儿,虎身下方开了一个口子,从小腹部直至下颚,一双手伸出来往左右一撕,有一个人钻了出来。他将虎皮弃于身后,就像脱下了一件衣服。
  这件虎皮被“脱”下来后,便不再是完整的虎身形状,就是一张平整的皮裘。钻出来的是一名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男子,看身子骨应该还挺健壮,只是样子显得很憔悴,脸色也有些发白。
  他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好像消耗很大、很累的样子,目光中也尽是挣扎之色,过了好一会儿,起伏的胸膛才平复下来。然后他看向了晕倒在地的妇人,鼻息又变得粗重了,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眼中尽是欲望的光芒。
  ……
  子丘与善察到达幽风部的时候,恰好这里出了事。村中有一位叫阿红的妇人,年纪二十出头,昨天到田地里干活一夜未归,可能是遭遇了意外。今天一大早,村民们便出去寻找,满山遍野叫着她的名字。
  他们在这个时候来到,幽风氏大人也很抱歉,因为来不及好好接待。既然碰上了,子丘和善察也主动参加了寻找阿红的队伍,最终还是善察闻到了异常的气息,率领村民们找到了离村寨很远处、山野中阿红可能遇难的地点。
  现场并没有发现阿红,只是发现了阿红遗落的石镰和她被撕破的衣服。善察还从半里外到这个地点发现了间或洒落的血迹,衣服上也有血迹,因此推测她可能遇难了。
  衣服上的血迹就是被石镰割破的那个口子上染的,位置约在右大腿的前侧,可是地面上洒落的血迹已混入尘土,若不是善察,其他人则很难发现。除了血迹,善察还在隐蔽处发现了几个动物的脚印,辨认出应是虎爪印。
  根据这些痕迹推测,阿红应是被猛虎追赶,一直跑到了这里最终遭遇不幸。听他这么说,立刻就有村民喊道:“我前几天在地里干活时,就听深山中隐约传来虎吼。宗盐大人当年斩杀了那头剑齿兽,难道山中又出了猛虎,它把阿红给吃了?”
  猛虎吃人倒不是不可能,但也不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啊,至少还得剩点残渣才对,接着又有人猜测阿红可能是被猛虎叼进深山中了,众人纷纷叹息。子丘却摇头道:“非野兽所为。”
  幽风氏大人不解道:“方才善察大人已经查探出很多痕迹,说明阿红是被一头猛虎追到了这里,可能是在这里被扑倒并叼走了,您怎么说并非野兽所为?”
  子丘问了一句:“那阿红的模样如何?”
  就有人答道:“很是俊俏!……她家男人几个月前外出亦不知所踪,如今看来,有可能也是被老虎吃了吧!”
  子丘却指着地上道:“猛兽食人,未留太多血迹也就罢了,怎么连衣服都脱光了?这地上的衣物,并非是被虎爪撕碎,就是被剥开的。这哪里是猛兽,分明就是淫徒!”
  除了路上洒落的不多血点以及衣服上被石镰割开的破口处,现场并无其他的血迹。尤其是阿遗落在现场的衣服,虽有很多地方被扯破了,但大体还保持着完整,绝不是被虎爪撕开的样子,就像是被人很粗暴地脱了下来。
  猛虎吃人,还会先把人的衣服脱光吗?就算将衣服撕开,也不是这个样子,谁见过这样的猛兽呢?这应是淫徒所为,凶手也有可能是淫邪的妖物。在场众人闻言皆打了个冷战,若是这样的话,这就不是一次简单的意外,淫徒比猛兽更难追查,假如是淫邪的妖物,那就太可怕了。
  幽风氏大人当即就领众族人跪下了:“二位大人,一定要帮帮我们呀!”想当初,他们曾这样求过宗盐与少务,如今又求到了子丘和善察面前。
  子丘摆手道:“你们起来吧,且回村寨好好说话,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清楚。”
  这天晚上,村寨中家家闭户,人人惶恐,笼罩着一层不安的气氛,令人联想到寒风中瑟瑟的枯树。君首家中点着灯,子丘与幽风氏大人长谈了很久。
  幽风部是宗盐和少务当初巡视时、第一次遇到妖邪凶物的地方。据宗盐所说,那头剑齿兽与她斗法时,所施展的手段并不像寻常的山野妖修,好似曾另得传承指点。这也是一条线索,所以子丘和善察首先来到了这里调查,不料刚来就遇到了状况。
  幽风部并非因洪水而迁居来此的部族,他们世代就生活在这里,而且历代有祖训,只有在天气最晴朗的正午时分才可穿过那条下山的路,因此还耽误了治水任务。后来白兔与宗盐查出了部族祖训的起因,斩杀了那头导致祸害的剑齿兽,这才驱散了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霾。
  后来穿过幽风部连接其他部族的大道修通了,河泛治水也成功了,但幽风部依然定居在祖地,并没有向河泛迁徙,而部族禁地的传说仿佛已成了往事。
  今日子丘听说那妇人阿红的丈夫,也在几个月前外出时不知所踪,心里便有了警惕。他又特意追问幽风氏大人,这些年部族中还有没有别的失踪者?幽风氏大人仔细回忆了一番,还真有,而且失踪的人数不比往年少。
  幽风部居于贺兰山中,附近都是深山野林,总计五个村寨、这么多人,每年有那么几个人在山野中走失也很正常,意外总是难免的。往年有那诡异邪事的存在,所以大家总往那方面去想,后来妖邪已除,反倒没有人太过注意了。
  子丘又要幽风氏大人好好回忆,就在宗盐和少务斩杀剑齿兽后,部族中还有什么人失踪、都发生在什么时间。有些情况幽风氏大人已经记不清了,因为前几年为了治水,部族中也伤亡了数十人,偶尔失踪的人在其中并不太显眼,但有的情况还能记起来。
  在子丘的提示追问下,根据幽风氏大人的回忆,渐渐整理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在斩杀剑齿兽后,幽风部又一次有人失踪的时间是半年后,失踪者是另一个村寨的人。从这个人开始,幽风部每年都有那么三、五个人失踪,但都是另外四个村寨的,本村寨的人则一直没有。
  这些人失踪的时间看似毫无规律,却仍有迹可寻,因为宗盐和少务当时还在巡视河泛各部,丙赤和丁赤等人后来也在巡视。每当这些巡视人员到来前后,幽风部便无人失踪,包括后来天子重华出巡经过幽风部时,也是平安无事。
  天子重华巡视河泛路过幽风部,便意味着治水已成功,往后不再有人会特意巡视。就是从那时起,失踪人数莫名增多了,这一年多来竟可能有十余人之多。最近失踪的两个人就是阿红的丈夫和阿红,他们都是本村寨的,也就是说本村寨也终于出了这种事。
  为何说可能有十余人之多呢,因为幽风氏大人也不好确定准数。恰恰就是最近这一年多来,部族事务繁多,情况也很复杂。随着大道修通、治水功成,人员流动和交流也越来越多,幽风部虽然没有迁往河泛,但是外出走动的族人很多、族人平日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大,有人未归亦未引起特别的警觉。
  根据这些零碎的甚至是推测的信息,一般人很难得出什么清晰的结论,可是子丘不同,他既是侯冈的传人又是皋陶的学生,沉着脸对幽风氏大人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些人口失踪案件,很可能是歹人所为,而此歹人就藏身于这个村寨之中,也可能掌握了某种诡异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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