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消失的八门(校对)第15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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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齐语气平淡道:“沙朗政,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沙朗政扭着脖子道:“我是仙而呀!有人冲撞了我,现在还不来磕头道歉……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是关不住的,我想走随时能走,本事大着呢!”
  丁齐扭头对朱山闲道:“果然是分离转换型障碍,有心因性失忆症状。”他的声音很大,与其说是对朱山闲讲话,还不如说是讲给正在看监控的辛主任听的。”
  冼皓在一旁道:“丁老师,你能不能讲普通话?”
  丁齐解释道:“简单地说,他暂时忘记自己是谁了。再说得更透彻一点,他现在不是平时的那个自己,这并不是真的遗忘,而是他暂时不想再用那个身份,或者说潜意识回避那个身份,这也符合臆症型身份识别障碍的症状。”
  朱山闲:“我们当着病人的面说这么大声,合适吗?”
  丁齐笑道:“没关系,他听不见的。”
  朱山闲纳闷道:“听不见?”
  丁齐又解释道:“他的听觉没有问题,但是大脑会自动把不想听到的东西过滤掉,像这种症状,往往伴随着选择性注意和选择性忽略。我们把他当成沙朗政在谈病症,而他没把自己当成沙朗政,所以听不见……这种情况我见过。”
  丁齐和朱山闲有这么一段大声的谈话,其实也是在观察沙朗政的反应,从而做出诊断,而实际沙朗政根本没有对丁齐这番话做出反应。冼皓突然说道:“丁齐说得没错,他刚才根本没听见,而且他连我都没看见!”
  沙朗政对面有三个人,但如果仔细观察他的眼神,特别是瞳孔的聚焦反应,他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冼皓的存在、对冼皓视而不见。冼皓也感觉到彼此的目光根本没有实际的接触,每次沙朗政看像她这边的时候,视线像划过空气一般。
  丁齐压低声音道:“可能是因为你的隐峨术修为,也可能是他不愿意看见你这样的人,所以在潜意识自动将你忽略了……朱师兄,你又看见什么了?”
  朱山闲悄声道:“黄鼠狼,真的是一只黄鼠狼!”
  冼皓插话道:“带你来看病人,你倒看出妖怪来了!”
  朱山闲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是望气术,我看到的是一只黄鼠狼,用丁老师的专业术语解释,应该是一种心理印象,或者干脆说是心象吧。”
  冼皓追问道:“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丁齐:“是臆症型身份识别障碍。如今的心理学发展水平,还不能明确地解释很多精神现象,但这个人的症状嘛,倒是可以理解的,他平时过得太压抑了……”
  丁齐给了一种“正常”的、不涉及任何迷信思想的诊断。沙朗政确定无疑是个犯罪分子,而且是个掩饰得非常好的罪犯,由于“职业”的关系,他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表演、极具表演型人格,如丁齐第一次在火车遇见他时,又如他这些年在关小茵面前时。
  这样一个人,心理素质无疑是相当好的,或者说脸皮绝对够厚,自控能力非常强。但心理素质好未必精神压力不大,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沙朗政一直承受着相当大的心理压力。想想他在范仰手下干的那些事吧,哪一件不是伤天害理?
  心理压力并不仅来自于道德负疚,更来自于对暴露与惩罚的恐惧。尤其在范仰失踪后,沙朗政发现自己居然还不能脱身,他的把柄又被神秘未知的幕后大人物掌握了,不得不继续听从其安排、为这位大人物卖命,干得仍然是见不得光的勾当。
  沙朗政不是笨蛋,而是个相当聪明的人,他很了解自己的处境,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更担忧自己的将来,但又无可奈何。偏偏在日常生活,他还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将各种身份都扮演得很好。
  黄鼠狼的那个屁,化学成份不明,很可能包含某种神经毒素,导致沙朗政的意识模糊,同时也削弱了他的自制力,释放出另一个自我、一种逃避现实压力的人格。
  很难说清现在这个沙朗政和平时那个沙朗政哪个更真实。至少在现在这种状态下,沙朗政可以不承认自己是自己,他也不必承担内心那么多压力,潜意识不必再为另一个身份所做的事情负责,甚至也不必再去表演。
  由于会谈是受监控的,丁齐不能把内情说得这么清楚,但省略了某些敏感信息后,这番解释仍然能听得懂。丁齐不知道其他人被黄大仙身是什么症状,单但此刻至少已明白沙朗政是怎么回事。
  冼皓又问道:“你打算怎么治疗呢?”
  丁齐看着坐在椅子正左顾右盼的沙朗政道:“这是急性应激型症状,只要保持情绪稳定,过段时间会自然缓解的。”
  朱山闲:“那倒也是,从来没听说过谁能被黄大仙身一辈子的。”
  丁齐将手拿的件夹递给朱山闲道:“你看看他住院这一个星期的记录,谁跟他说话他调笑谁,居然还在这里调戏女护士,估计平时太装,都憋坏了吧,这回来了次天性释放。”
  安康医院和别的医院不太一样,很多护工都是男性,但也有女护士,因为工作环境的要求,几乎全是五大三粗的健妇类型。可是沙朗政逮谁都撩,而且精神状态极不正常,撩的目的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多有魅力,或者自以为在满足对方被自己撩的需求。
  朱山闲看着这份件夹也是哭笑不得,冼皓又问道:“算他自己会好,你也是别人花钱请来的,怎么也得露两手啊,要不要给他做个催眠?”
  丁齐:“他已经被自己催眠了,正处于一种潜意识状态。在正常情况下,心理医生能做的,是引导和修改他的潜意识,使其恢复正常的主体人格状态。但是今天嘛,倒不用那么麻烦,冼皓,该你露一手了!”
  冼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丁齐:“你别收着啦,显一显,你又不是不会,露个面吓唬吓唬他!”
  前天辛霜红和丁齐私下谈话的时候,曾经提到一个家乡老太太被黄大仙身的故事,当时请来了乡里杀气最重的杀猪匠。但论杀气,谁能得过冼皓?冼皓今天没有带着枯骨刀,方才也是刻意收敛了气息,但沙朗政的潜意识还是很害怕,所以才选择对她视而不见。
  冼皓瞪了丁齐一眼,但还是前一步朝着沙朗政喝道:“够了,别在这里耍了,丢不丢人!”
  沙朗政突然面露惊恐之色,手扶着椅子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想站却站不起来。在他的感知,冼皓是突然出现的,带着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一时间别说自己是谁,连自己是仙儿都给忘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冼皓又扭头对朱山闲道:“该你了!”她有洁癖,不想和沙朗政这种人有任何身体的接触,精神的接触甚至都不喜欢。
  丁齐也压低声音道:“朱区长,你不是看见黄鼠狼了吗?去抓住吧。”
  朱山闲用手一抹头发,也露出了一脸凶相,大步前伸手抓在沙朗政的左腋下,厉声喝道:“还敢在这里装神弄鬼?”
  沙朗政哆哆嗦嗦地喊道:“我错了,是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朱山闲:“还不快滚!”
  沙朗政:“你松开手,我走,保证会走。”
  朱山闲松开了手,只见沙朗政的脑袋一低,身体软倒在椅子似是进入了潜昏迷的状态。丁齐摆了摆手,示意朱山闲退回来,用一种节奏很怪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沙朗政,你听见我的声音,右臂会举起来……”
  接下来很怪的一幕出现了,沙朗政明明耷拉着脑袋似是晕过去了,可是随着丁齐的话音,他的右臂竟然缓缓地举向了半空。
  丁齐又说道:“我从一数到五,你会醒过来,一、二、三、四、五!”
  五个数数完了,沙朗政的右臂又垂了下去,但人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反应,看去并没有醒来。冼皓小声道:“怎么不灵了呀?”
  丁齐没理她,而是突然厉喝一声道:“沙朗政!”
  沙朗政好似吓了一跳,身体一弹差点没从椅子摔下来,抬头一脸懵逼道:“谁?谁在叫我?”
  丁齐没有再管他,站起身冲朱山闲和冼皓招了招手道:“没我们什么事了,走吧。”他今天的人设没崩,还是一位大萨满或心理专家,却带来了另外两位“杀猪匠”。
  丁齐刚打开房门,关小茵便冲了进来。她跑到沙朗政面前,一手扶着肩膀一手捧着他的脸颊道:“小沙,你终于醒了吗,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小沙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深处似在极力掩饰着什么,却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丁齐在走廊遇到了辛主任,辛主任握着他的手道:“这次多谢你了!”
  丁齐笑道:“不用谢我,反正我是病人家属花钱请来的。让他再住院观察两天,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再让他出院,记住一定要开诊断证明。”
  辛主任:“放心好了,这些我当然会办,会给病人和病人家属一个满意的交待!”
  辛主任显然是会错意了。关小茵可是花了两万块钱请来了丁齐,辛主任得证明丁齐真把沙朗政的病给治好了,所以经过观察确认之后,这个医学的诊断证明必须得开。至于丁齐真正的意思,辛主任现在还不可能明白。
  三天后的午,沙朗政终于出院了。关小茵握着辛主任的手连声道谢,而辛主任笑道:“你们不必谢我,要谢好好谢丁齐医生。”又对沙朗政道,“小沙啊,你这次要好好谢谢小关,丁医生是小关请来的。”
  这天是周末,安康医院门外的大街对面,一家甜品店里,李青花和丁齐正面对面坐着,李青花在喝奶茶,而丁齐在喝红茶。
  丁齐刚刚给李青花讲了一个仙人跳的故事,而李青花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叹了口气道:“虽然我已经知道这个案子了,也看过了材料,可是听你亲口讲一遍,感觉仍然不一样!”
  丁齐:“这次是跨省行动吗?”
  李青花:“是的,跨省联合行动,江苏那边来的人,这边的分局负责协助。可惜不是我负责,否则真想亲手抓住这伙人。”
  丁齐喝了口茶道:“没关系,亲眼看着也痛快!”
  李青花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丁老师这次够狠啊,一打尽,而且不用自己轮着棍子冲去。”
  丁齐:“那只是迫不得已,事情还是越简单越好。”
  这时沙朗政已经走出了安康医院的大门。今天来接沙总出院,当然不止关小茵一个人,公司里的下属也来了不少。大门外不知何时停了好几辆警车,有一队警察迎前去,当那名警官亮出了证件和别的东西。
  隔着玻璃橱窗和那一队警察的背影,看不清沙朗政等人的反应,但想必一定很精彩。时间不大,沙朗政那伙人全部被带走了,而且是被拷手铐押走的,只剩下关小茵一个人提着东西在风凌乱。
第173章
殊途同归
  李青花看着街对面的关小茵道:“丁医生,她特意把你请到安康医院,是为了治好沙朗政的病,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吧?听你刚才讲的故事,分明知道内情,这是故意的吗?”
  丁齐苦笑道:“是故意的,也不是故意的。李警官应该清楚我的经历,我曾经在那里面治死了一个人,一个让司法系统和心理学界都无可奈何的变态杀人狂。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博士学位没拿到,境湖大学的教职也丢了,如今在民营医院打临时工呢。
  我怎么可能再让这种事情重演,也不会让沙朗政躲在安康医院里逃避惩处,治好他,是为了让警察带走他。但是话又说回来,的确是那位关女士主动找门来的,我是医生,沙朗政是病人,治病救人也是我的职责。”
  李青花:“你这个打零工的,档次可够高!最无辜是那位关女士,她恐怕又得找心理医生了。”
  丁齐摇头道:“她如今已经不需要再去找心理医生,更需要的是警察和她自己,实际她这才是真正解脱了,你说呢?”
  李青花笑了:“谁说不是呢!你这位医生,真是治病救人啊。沙朗政被带走了,这位关女士不会有麻烦吧?”
  丁齐:“她和沙朗政不过是同居关系,这难道也违反法律吗?”
  “那倒不违法!”李青花含着吸管,饶有兴致地盯着丁齐道:“丁老师很忙啊,约了你好几次都没空,这次终于把你约出来了,那么你本人对不违法的事情有没有兴趣呢?”
  今天不是丁齐约的李青花,而是李青花主动约的丁齐。因为李青花知道有这个案子,也知道分局配合江苏警方今天有行动,抓捕的重点对象是沙朗政。她还听说沙朗政得了精神病住进了安康医院,是其女友请来了丁齐将他的病给治好了。
  所以李青花才找了个借口将丁齐约到这里来喝茶,告诉了丁齐这个戏剧性的案件,并让丁齐亲眼看着病人在出院时被警察带走。不料丁齐却对她讲了一个仙人跳的故事,显然是早清楚内情。
  丁齐听见李青花的话,感觉却有些尴尬,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眼神,不知该怎么回答。李青花又噗嗤一声笑了:“我是和你开个玩笑,看来你的心理素质也不咋地嘛!”
  李青花并没有追问丁齐是从何处知道的内情,在一个专业的刑侦人员看来,线索其实很清楚。丁齐是关小茵的心理医生,而关小茵与沙朗政已经同居好了几年。关小茵很可能发现了沙朗政的犯罪事实,既没地方说又不敢说,于是找到心理医生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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