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消失的八门(校对)第160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60/335

  以两人的身手,其实用不着绳索,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垂了一条绳子下去。挂绳子的地方十分隐蔽,不在崖顶,而在那条岩隙的侧面,算在近处也很难发现。铁锁崖有一道贯穿整面岩体的深色缝隙,是自古以来的水流冲刷形成的,遇到下雨,山的水流会顺着这条岩隙汇入拒马河。
  这条岩隙之所以颜色很深,是因为岩石表面生长了很多苔藓,从远处看去,它像两扇巨大门板间的那道缝。《方外图志》标注了禽兽国的门户位置,按照例,大约在离地六十米高的地方。
  丁齐和冼皓沿着这条岩缝向下攀缘,来到大约六十米高的位置,岩缝的山体向内凹陷,形成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天然小平台。丁齐取出禽兽符道:“应该是这里了!”
  冼皓:“怎么把门打开?”
  丁齐:“我感应到了门户,但好像还缺点什么。”
  冼皓:“根据传说,要十二个兄弟齐心合力才行,我们好像人不够。”
  丁齐:“传说未必完全准确,还有一个说法,要在月圆之夜。”
  冼皓:“今天是腊月二十一,日子不对,难道要等正月十五?”
  丁齐:“我们先等等,等月光照进来。”
  今天是晴天,天有一弯下弦月。两人在这里等了半个多小时,随着月影移转,终于有一线月光穿过山崖岩缝照在了他们的立足之地,丁齐突然道:“有了!”
  他在月光下托起禽兽符往崖壁一按,禽兽符居然化做了一对门环,仿佛一拉这对门环能将这片山崖给打开。冼皓又问道:“你次是怎么把小孟他们带进琴高台的。”
  丁齐解释道:“其实我是把他们给催眠了,在他们的潜意识显现我所见到的情景。”
  冼皓:“那你也对我这么做吧。”
  丁齐:“那你得完全信任我才行。”
  月光下的冼皓笑了:“我从来没有不信任你,你也得完全信任我才行。”
  丁齐叹了口气:“我并不是不信任你!”
  夜色下的世界,白雪飞舞,一弯下弦月朗照雪原,清辉映衬着银装素裹。一匹白色的骏马走在雪原,眼神有些迷茫,它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它是莫名来到了这里,而且是一匹马。
  这匹马长得极为雄骏漂亮,浑身纯白不带一丝杂色,额头还有一根银色的独角,微翘的弧度像半截月芽。茫茫雪原,白马行走得并不快,它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什么。
  雪花落在身,白马抖了抖长鬃,它并不畏惧寒冷,但总归不太舒服,于是又迈步小跑起来。离白马不远的地方,有一只白鹭在雪原起舞,用长喙梳理着羽毛,然后展翅在夜色下飞翔,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
  月光下的雪原,无论是白马和白鹭,都仿佛隐去了踪迹,所以它们彼此都没有发现对方。那匹长着独角的白马不知跑了多久,天色渐渐亮了,雪也停了下来,它在一条河边止住了脚步。
  时节应该是冬季,但这片原野的雪却很异,以这条河流为分界,对岸却并没有下雪,远望可见枯黄的草地、起伏的山丘,落叶的树木间还点缀着些许常绿的颜色。河流的浅湾处有些碎冰,但河面并没有完全封冻,流水声淙淙如乐。
  白马在一个静水湾边照见了自己的影子,还歪着脑袋左看右看,似是有些不解,可能是不明白自己头为什么会长出那一根独角,或者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是这个样子?在这时,它好似有所感应,抬头向河望去。
  水站着一只白鹭,一双长脚露出一半,似是在捉鱼,又似在四处逡巡。这只白鹭通体雪白,长喙鲜红,长着漂亮的冠羽和胸羽,有一人来高,体形鹤还要大了。马是应该没有动物学知识的,可是白马看见对方,莫名认出这是一只白鹭。
  白马与白鹭之间仿佛有着某种精神联系,白马看见白鹭的时候,白鹭也有感应,扭头望了过来并发出一声鸣叫。这声鸣叫落在白马耳,在脑海里却仿佛化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你是谁?”
  白马打了个响鼻,似突然冲梦惊醒,仰头喊道:“冼皓,是你吗?”但它的声音传出去的时候,却只是一声马嘶。
第177章
忘我
  丁齐出现在禽兽国,莫名化身为一匹头生银角的白马,也有点像西方传说的独角兽。他看见了河水站立的白鹭,感应到自己与白鹭之间有一丝莫名的精神联系,然后听见了白鹭的鸣叫,这才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谁、为何来到这里?
  丁齐听见的明明只是一声白鹭的鸣叫,可是传到脑海却化为了一声疑问,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你是谁?
  他随即意识到,这是一种精神意念交流,也是说在这个世界里,他能听懂禽兽之语。这并不是直接听懂了禽兽的语言,而是信息交流的方式非常异,能够传达情绪与情感,从而领会与判断对方的意愿。
  丁齐是一位心理学家,研究过各种非语言交流方式,对此并非不可理解。但在外面的世界里,通过语气、声调、眼神、表情、身体姿态等非语言类的信号进行交流,信息传递往往并不清晰,而且非常含糊简单,可是在这里,禽兽之间交流的是最直接的精神意念。
  那么根据同理,他刚才发出的是一声马嘶,而白鹭听见的也应该是马嘶包含精神意念,丁齐也能感觉到这一点。
  尽管已见证过不止一处方外世界,还去过像琴高台那样神的不可思议之地,但丁齐还是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点不够用,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禽兽国这种状况。他再转念一想,这个禽兽国还真是名符其实,更明白了朱敬一那首诗的含义。
  丁齐明白过来了,但那白鹭好像还在发懵,似是难以理解马嘶那么复杂的含义,或者说她的自我意识还不是很清晰。丁齐又叫了一声或者是说了一句:“跟我来!”
  这回白鹭是听懂了,扑扇着翅膀飞到了白马面前,有些好地看着这只从未见过的动物,特别是白马额顶那只银色的弯弯尖角。丁齐看着它的眼睛,又发出了一声低鸣,听去是很轻柔的呜呜声,这次连语言都没有用,是直接通过声音和眼神来传达意念。
  一位催眠大师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更何况丁齐已将方外秘法修炼到兴神境,自有手段去影响与改变另一个人的潜意识,甚至包括另一个生灵的潜意识。很多小动物的意识简单,并没有清晰的自我意识,在清醒状态下其实是相当于人类的潜意识状态。
  丁齐与这只白鹭存在着特殊的精神感应,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冼皓是被他“带”进来的,她等于是被丁齐催眠了。一进入禽兽国,丁齐本人也迷失在雪原,化身一匹白马忘记了自己是谁,当然也不可能想起与解除这种催眠状态。
  也是说,他到现在仍然可以影响到冼皓或者这只白鹭的潜意识,难怪他一进来感觉自己好像要寻找什么,而看见白鹭时突然回过神来。假如不是这样,丁齐估计还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清醒,白鹭那一声叫也等于是叫醒了他。
  丁齐传达的潜意识信息很复杂同时也很简单,他告诉这只白鹭,你叫冼皓,是我和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在要和我一起回去。白鹭应该听懂了一半,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丁齐转身向雪原跑去,白鹭展开翅膀伴随他飞翔。
  飞了一会儿,白鹭大概是觉得累了,或者是想安静下来思考什么问题,双翅一拢落在了白马的背。她低头看着白马,又抬头望着前方的雪原,困惑的眼神似有一丝明悟,但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陷入了一种似迷茫又非迷茫的出神状态。
  雪已经停了,白雪覆盖着枯黄的软草,马蹄声很小,在雪地留下一串足迹。幸亏下了这场雪,又幸亏雪停得正是时候,白马昨夜奔行时留下的足迹还在,所以丁齐还能找到来事的路,可以顺着足迹跑回去。
  他们进入禽兽国之前有过预案,只是先进来看一眼,搞清楚大致状况立刻出去,等众人汇合后再详细商量下一步的详细探索方案。所以丁齐现在要赶回去,计划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他与冼皓进来后化为禽兽皆“迷失”在这个世界,此刻天都亮了。
  白马越跑越快,它的体态极为神骏,高速奔跑也非常平稳,鼻孔也呼出一团团白色的蒸汽。跑着跑着,白马突然觉得鬃毛一紧,紧接着后背一阵刺疼。
  马跑得再平稳,高速奔行也会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风压,白鹭是站在马背的,而不是骑在马身的,下意识地一只爪子抓住了马鬃的末端,另一只爪子扣紧了马的肩胛。这种水禽的爪子是很尖的,平时可以抓紧纸条在树睡觉,此刻一用力把马的皮肤给抓破了。
  白马吃痛不已,丁齐在心告诉自己——算了,这次我忍了!
  终于跑到了雪原的马蹄足迹消失之地,怎么打开门户、禽兽符又在哪里?白马一扬首打了个响鼻,禽兽印凭空浮现在眼前,它好似是随着一团白气被喷出来的,又好似是从形神被摄出来的。空荡荡的雪原随即出现了一道门户,门户外是岩隙高崖……
  冼皓回过神来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反手把丁齐给抱紧了,随即又反应过来,丁齐的一只手正搂着她的腰,这只胳膊也勒得很紧。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岩隙垂下的绳索,两人竟然悬在半空。
  白鹭从门户出来的时候,感觉很突然,几乎毫无思想准备,结果冼皓一步踏空到了悬崖外。丁齐早堤防着呢,蹿出去伸手把她的腰给搂住了,另一只手抓住绳子才避免了两人一起摔下去,算是救了冼皓一命。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悬在一根绳子左摇右荡,身体还不时碰到岩壁,这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该感应到的都感觉到了。他们从未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别说是现在的“冼皎”,连当初的冼皓和丁齐也没有啊。
  冼皓回来后,没事总喜欢在别人面前与丁齐做亲密状,但是在私下场合根本没什么特别亲密的举止,但这一次……冼皓的脸腾地红透了,连身子都软了,低下头小声道:“你还不松开?”
  丁齐:“你傻呀,我一松开你不掉下去了?这里有六十多米高呢!”他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身体也是有反应的,心跳的速度明显平时更快。
  冼皓这才意识到自己也紧紧地搂着丁齐呢,赶紧也抓住了绳子松开了手,脚尖向岩壁一点,很轻盈地跳到了禽兽门户处的那个小平台。丁齐仍然抓着绳子道:“天都亮了,我们快去吧,老谭他们肯定等着急了!”
  两人攀了崖顶,谭涵川正坐在一个从崖下看不见的位置,见到他们赶紧站起身道:“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丁齐摆手道:“遇到一点意外状况,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们先到下一个地方汇合吧,大家一起讨论,看看究竟是什么状况。”
  铁锁崖下的河滩,穿着军大衣的治安联防员又来了,时间是午是八点半,他起得可够早的,一边踱着步一边打着哈欠。他还带着那副老式的厚框眼镜,脸沾着灶灰,不知是昨天的没洗干净还是今天的又弄了。
  丁齐和冼皓从禽兽国出来的时候,他好像也听见了动静,抬头望了一眼,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样子似乎很不满。待丁齐等人消失在崖顶,庄梦周也摘下了肩膀的红箍,施施然离开了铁锁崖下的河滩。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清洁工又来了,左手挎着垃圾筐右手拿着长竹夹,在河滩左顾右盼,神情很是沮丧,因为他把人给盯丢了。
  假如不借助高科技辅助手段,普通人想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盯住另一个人是非常困难的,假如对方已经有所察觉,那更困难了。
  小蒋昨天盯着朱山闲等三人一直到他们回宾馆休息,他总不能跑到人家房间里继续盯着吧,连谭涵川再夜里悄悄出去了都不知道。而且小蒋自己也是要睡觉的,在同一家宾馆开了一间房,大清早起来坐在大堂里守着。
  他见到朱山闲和尚妮出来退房,却没有看见谭涵川,正在张望间,朱山闲和尚妮出了大门车走了。有一辆车是事先约好的,在门外等着呢,等小蒋再追出去想拦车跟,已经来不及了。朱山闲和尚妮甩掉小蒋用的是很平常的手段,但很有效。
  小蒋无奈地报告张望雄,他把人给跟丢了,朱山闲在张坊镇坐车走了,看车行的方向应该是往北京市区。假如真的到了北京市区,那么大的地方哪儿找去,而且那也不是张望雄能够滥用职权的地盘。
  张望雄正在赶往北京的高铁呢,接到消息便让小蒋再次赶到铁锁崖看看,但这里空空荡荡的,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午时分,朱山闲等人已经吃完了早饭,聚在了西三环航天桥附近、核集团原子能情报所十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办公室不大,只有三张桌子、六把椅子,都是样式很老旧的实木桌椅,六个人将将能坐下。
  丁齐好地敲着桌子道:“这是什么年代的办公桌了?在别的地方早淘汰了吧,这里居然还留着!”
  朱山闲笑道:“我看差不多是六、七十年代的东西了,真是物尽其用啊,作风太勤俭了!”
  这些用了几十年甚至半个世纪的老旧办公桌椅,在全国很多地方恐怕都看不见了,偏偏在北京的很多单位包括某些部委的办公室还留着,而且还在继续使用。尚妮闻言也站起了身,将屁股底下的椅子拎了起来,仔细敲着一根根木头。
  冼皓纳闷道:“小妮子,你干什么呢?”
  尚妮解释道:“我听阿全说过,很多老旧家具用的木料都很好,当时的人不讲究这些,现在有专门收旧家具拆木料的,我想看看这是什么木头?”
  庄梦周瞪了她一眼道:“算有根椅子腿是檀木的,你还想把它拆走车珠子吗?”
  丁齐岔开话题道:“庄先生,您怎么在这里有间办公室?”
  庄梦周解释道:“它现在不是我的办公室了,但我曾经在这里办过公,现在还是这个部门的顾问,有这栋的出入卡和这间办公室的钥匙,今天借用一下。
  这栋楼里面其实没什么保密信息,是平时人员往来的一个落脚办公地点,真正的研究机构都在别的地方,但毕竟是个保密单位,张望雄不可能查到这儿来……朱区长,你也别敲了,那张桌子从六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是一位院士用过的。”
  谭涵川叹道:“这是物啊!”
  庄梦周:“别说这些了,还是谈谈禽兽国吧。”
  丁齐详细介绍了一番自己在禽兽国的经历,众人皆啧啧称。冼皓又补充了几句,她的经历其实没什么好描述的,能回忆起来的东西不多,但也非常有价值。
  据冼皓回忆,她进入禽兽国之后忘了自己是谁,意识处于混沌状态,甚至不能清醒地认知自我,凭着一股本能行事,而那本能好像是来自于一只白鹭。其实等到冼皓离开禽兽国之后,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化身为一只白鹭,想起她与那匹白马之间发生了什么。
  谭涵川取出了纸和笔,面色凝重道:“我们先分析现象,一条条都列出来,然后再分析成因……”
  首先第一条,禽兽国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一样的。丁齐和冼皓进去的时间是夜里,出来的时间是天亮之后,季节应该也相同,都是冬天。但是内外的小环境或者说气候是有差异的,外面是晴天,而里面在下雪。
  第二条,也是很重要的一条,是自我意识的迷失。在其他的方外世界其实也会出现类似的状况,如修为若不到隐峨境,进去之后再出来,则无法保留其的记忆。而禽兽国则更特别,进去之后则想不起外面的事情,别说记忆了,连身份都忘掉了。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60/335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