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消失的八门(校对)第1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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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是从左侧山神庙方向传来的,丁齐扭头望去却什么人都没看见,再转回头来,又差点吓了一跳,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姑娘。丁齐可以对天发誓,这姑娘刚才还不在呢,绝对是凭空出现的。
  丁齐赶紧抱拳道:“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姑娘答道:“我是昭亭山神,你方才见过我的师尊。”
  丁齐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柳山神,失敬失敬!”
  丁齐在昭亭山动用景石施展方外,企图去感应沟通天地意志,但这座山是有山神的,他这么做立刻把山神给招出来了,如今此地的山神是风君子的弟子柳依依。
  丁齐一眼能认出绿雪,因为山神庙供的是绿雪的神像。而柳依依的样子与一般人印象的山神差别有点大,所以丁齐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柳依依,完全是一副现代都市装束,穿着一件呢绒大衣,黑长裤,配一双半高腰皮靴。
  但说她是一位现代都市姑娘,感觉又不像,其人站在那里,假如不是现身让丁齐看见,丁齐根本感应不到她的存在。她的肤色雪白,白的像常年不见阳光,但此刻偏偏站在昭亭山明媚的阳光下。她的形容很美,却给人一种疏离感,仿佛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这种气质怎么形容呢,有点像丁齐记忆的冼皓,不是现在的冼皓,而是当初丁齐刚认识冼皓时的感觉。但两者之间又有所区别,当初的冼皓异常冷艳,总给人一种无形的距离感,又仿佛不是很真实。而眼前的柳依依虽是凭空出现,但偏偏又是那么真切,仿佛她应该如此。
  柳依依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丁齐道:“柳山神?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你方才何故唤我?”
  丁齐解释道:“我在尝试一种独门秘法,没想到却惊动了山神……既然您已经现身,我便有问题想请教,请问这山的一切,都在您的随时感应吗?”
  柳依依:“那是当然,我是山神。”
  丁齐又回身一指高坡的凉亭:“我刚才去的地方,是神木林吗?”说完这句话他却突然怔住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哪还有什么六角凉亭,是普普通通的山坡,方才那条林间小径也消失不见。
  柳依依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早知如此,仍淡淡答道:“你刚才的确是去了神木林,而此刻神木林已不在那里。”
  丁齐叹息一声道:“仙家手段真是玄之又玄。”
  柳依依:“我听见你看见那杯茶时大惊小怪了。那无非是隔空摄物,杯子、茶叶、水原先都是有的,像丁先生发现方外世界,原先也都是有的,只是有些人没看见。所以你不必惊叹。”
  丁齐:“多谢解惑,既然有缘见到山神,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
  柳依依:“师尊既然请你喝了茶,你想问什么问吧,我能告诉你的说。”
  在丁齐读过的故事里,柳依依是阴神出身。所谓阴神,是民间所说的鬼,假如按照丁齐的“专业”理解,便是纯意识体。纯意识体究竟存不存在,一直是科学争论的问题,同时是玄学家与哲学家扯个不休的问题,也是心理学家的一种假设。
  所谓的假设并不是认定它真的存在,只是在进行理论分析和讨论时假定的一种存在,而在现实并没有观察到。纯意识体的假设来自于一种体验,是尽量屏蔽掉身体的存在,只体验意识的本身,那是怎样一种状态?
  现在有些学者又对纯意识体的假设提供了一个类似的模板,是存在于电脑的程序信息,它依托于硬件介质,但又不局限于某一个硬件介质,从而可以抽象描述成纯意识体。但是这个模板如今并没有得到公认,主流观点还是认为它与纯意识体仍有明显的区别。
  可是今日误入昆仑界,丁齐真的见到了一位纯意识体,而且像一个人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他当然会有很多问题,此刻想了想,先开口问道:“假如一个普通人,突然拥有了山神的本事,能随时感应到山的一切,会怎么样?”
  柳依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说呢?”
  丁齐似是自问自答道:“会精神崩溃的。”人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么庞杂的信息冲击,突然处于这种状态的确会导致精神崩溃,像电脑内存不够会当机一样。
  柳依依点了点头道:“弄不好会魂飞魄散!师尊当年封我为山神,其实也是把我封印寄托于山神像,再设法引来香火祭拜,让我渐渐感受心愿之力,一步步求证山神成。成为山神之后,方可查知山一切,然后再求超脱。”
  丁齐深有同感道:“这个过程是合理的,人的意识本来有这个功能……那么请问柳山神,您是否曾受困于此呢?如说只能待在神像或这座山,而去不了别的地方?”
  人的意识有什么功能?是自动处理神经系统所接收到的信息。人的感官系统其实非常发达,在清醒状态下,看到的事物、听见的声音、肌肤所感受到的触觉和温度变化……等等信息假如同时都涌现在意识,足以令人崩溃。
  但实际每个正常人都没有崩溃,是因为大量的信息被大脑自动过滤了,意识不会关注,这是心理学家所说的“注意”功能。有一个词叫认真,所谓的认真,在于忽略其他的信息干扰,让自己不去注意那些不该注意的东西。
  那些被你忽略掉的信息哪里去了?实际它们都是客观存在的,看见了是看见了、听见了是听见了,只是没有引起意识反应,其实都存在于潜意识。也是说,人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也无时无刻不存在着大量潜意识行为,像电脑后台自动运行的程序。
  大脑处理的潜意识信息,要意识信息多得多,潜意识行为随时存在,这也是催眠术得以运用的原理。丁齐此刻至少搞清楚了一件事,所谓的纯意识体至少在意识的结构方面,与正常人并没有区别,只是存在的方式不同。
  柳依依答道:“起初时确实是这样,我是山神,依托此山而存,但后来超脱此种境界,也可以离山远游。但是到了昭亭山外,我便不是山神,如去了黄山,我并不能尽知山一切。”
  丁齐:“这我理解。”
  丁齐竟然跑到这里搞起学术研究来了,他理解的其实是与自己相关的另一件事。如在琴高台世界,他已凝炼了完整的心盘,可以沟通天地的意志,仿佛能感应到琴高台发生的一切。
  但是实际丁齐也不可能关注所有的动静,琴高台世界的绝大部分信息也只存在于潜意识,只有能触动他的事物才会引起关注。从某种意义来说,在那种状态下的丁齐,不相当于琴高台的“台神”?
  难怪在天国古时代,掌控摇光轸者被称为天兄。后来陶昕将摇光轸弃于琴溪,还把相关记录从历史典籍给删除了,以致于后人只知有天兄,却不知天兄何指。
  丁齐虽然可以成为琴高台的台神,但在他离开琴高台世界之后,不论是手握景石还是摇光轸,其实都不再拥有台神的能力。这并不代表景石或摇光轸无用,通过它们丁齐还能感应到琴高台世界的存在,甚至在精神世界显化出一个琴高台。
  只是台神这个称呼好像不太好听,感觉跟杠精似的,而大赤山的山神、小境湖的湖神,听起来感觉好多了……丁齐刚刚琢磨到这里,便听柳依依又说道:“但我不论身在何方,只要还能感应到昭亭山,一念之间便能回到此地。神念所及,亦可知山一切。如方才我不在山。”
  正在做着“台神”美梦的丁齐又被这番话给打击了,看来与真正的昭亭山神相,他眼下的那点本事还差得很远呢,最显著的区别有两点。
  其一是丁齐必须要身在琴高台,手握景石或摇光轸施展秘法,才能拥有那种“台神”的感觉。只要他离开了琴高台世界,只能在精神世界显化心盘了,仿佛能见琴高台却不是真正的琴高台。而柳依依不论身在何处,几乎都可以查知昭亭山发生的一切。
  其二是只要柳依依还能感应到昭亭山的存在,不论身在何处,转念间可以回到昭亭山,而丁齐是绝没有这个本事的。
  这种“打击”同时也是一种指引甚至是一种激励。丁齐发现方外秘法突破心盘境后,在昭亭山居然可以召唤山神,通过山神的描述,他又发现在方外世界,在某种状态下自己也可以成为像山神一般的存在。
  方外秘法是丁齐所独创,他自己也不知道更高层次的修为境界应该是怎样的,仍在探索。“山神的境界”也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参考借鉴。也许将来有一天,丁齐将景石祭炼出更多的妙用,说不定能随时随地察觉方外世界的一切了,这也是一个求证的方向。
  至于柳依依一念之间可以回到昭亭山,那么丁齐是不是也可以在一念之间进入某个方外世界呢?这还不敢想象,也许是他差得实在还太远了,或者这只是专属于纯能量体的能力。见丁齐站在那里又似陷入了沉思,柳依依再度开口道:“丁先生还有何事?”
  丁齐暂时止住浮想,又行了一礼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教柳山神,我方才见到的绿雪,是曾经的绿雪还是后来的绿雪?”
  为何有此一问?在他读过的书,绿雪的原身是一株茶树,扎根于昭亭山迄今已有一千六百多年,修为深不可测。想当初风君子曾折断绿雪向的一根枝条,又名神木刺,他将神木刺扎入自己的肋下化为一根肋骨。
  后来风君子与一个叫七叶的高人在昭亭山斗法,引发了天刑砺雷。绿雪为风君子挡住了天刑砺雷,她也化为飞灰,连神木林都消失了。
  俗话说天机留一线,风君子当年好似已窥见了这一丝天机。他将那根一直由仙人血滋养的神木刺从肋下剔了出来,重新种植于昭亭山,并借神通施法令其枝繁叶茂,恢复了绿雪的原身,并使绿雪这位草木精灵再度化形重现人间。
  绿雪重现人间后,见到风君子时居然不认识他了……在丁齐读过的书,有关绿雪的故事讲到这里,丁齐也不知道后来的情况。
  丁齐读这个故事时不仅有感叹也有思考,绿雪后来为什么不认识风君子了?在他看来,绿雪由一根枝条恢复了原来的植株,那便是她的身体,再度化身为草木之精,那便是又拥有了意识。
  但那相当于一个新生的意识,并未保留此前的记忆,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是重新开始,所。但是今天在昭亭山相见,绿雪显然和风君子很熟,通过凉亭的交谈与观察,至少在丁齐这个心理医生眼,绿雪并没有表现出有记忆障碍的症状。
  那么丁齐见到的究竟是哪个绿雪?所以他方才在凉亭才会问如今是什么年代,此刻又向柳依依请教。
  柳依依看着远方的山谷答道:“绿雪当年在天刑砺雷下化为飞灰,师尊将神木刺重植于昭亭山化为神木林,施法让绿雪新生。绿雪重现人间时虽不记得当年的事,但人间还在、昭亭山还在,过往一切缘法痕迹仍在。
  她扎根于此一千六百余年,发生过太多的事,在天地间仍可感应其痕、由痕而知其人,如此便是她新生后的修行。修行有成之日,她便自知从何而来……所以你见到的既是当初的绿雪,也是后来的绿雪。”
  这番话有点玄,要拐几个弯才能完全理解。首先可能又涉及到一个深奥的问题,如今在学术仍争论不休,是关于一个人存在本质的定义。
  究竟是“存在的本质”决定了“自我意识”,还是“自我意识”决定了“存在的本质”?但不论怎么说,对存在本质的自我认知,是一个特定的人自我意识觉醒。
  一个人消失了,但还存在,因为其人留下了各种痕迹。绿雪曾扎根于昭亭山一千六百多年,她重现人间后的修行,是以原身感应天地间的缘法。所以她既是新生的绿雪也是曾经的绿雪,怎么可能不认识风君子呢?
  丁齐又想起有的学者对纯意识体的那个类,是存贮于电脑的程序信息。由这个类再将思路延展开来,绿雪留下的缘法痕迹并不是存在于某一块电脑硬盘,而是存在于昭亭山、存在于这天地间,能被她被感应并找回。
  如此说来,世界像一个大硬盘啊,可以记录天地间发生的一切……这个喻好像又不太对,丁齐感觉自己的脑洞还远远不够开阔……但这么理解应该是可以的,否则他自己也不可能修成心盘境。
第198章
三个和尚
  柳依依见丁齐又在发愣,淡淡道:“丁先生若无事,我便回去了。”
  丁齐赶紧躬身道:“今日打扰柳山神了!”
  柳依依旋即消失不见,一句废话都没多说。丁齐又来到山神庙,见案还放着香烛,便向山神焚香礼拜,然后才出门走下昭亭山。下山的路,他还在琢磨如今的绿雪是怎样一种存在,或者她的自我意识来源于什么?
  丁齐总感觉这牵涉到另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呢?他始终都没想起来,样子显得浑浑噩噩,但在山路并没有摔倒,迈步行走皆是潜意识的动作。
  干脆不想了吧,等丁齐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恰好停留在打开门户进入昆仑界的位置,脚下是一条黄土路,两侧是盛开的桃花林。他忽然感觉有些疲惫,像刚刚连续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会谈。
  难道进入昆仑界也有这样的消耗吗,和柳依依那番谈话确实很费脑子,暂时回去休息休息吧,既然已经找到了昆仑界的门户,想来可以随时再来。丁齐摸出了景石施法打开了门户,门户那边依然是他在小楼二层的主卧房间。
  出入不同的方外世界丁齐已经很有经验,但这一次的感觉又有不同,似乎并不是走过一道门户,而更像是穿越了一个世界,有那么瞬间的恍惚。等他再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还坐在椅子,面前的书桌放着那本已经合的书,仿佛方才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
  自己的经历自己清楚,哪怕只是幻觉,丁齐也是“真的”出入了方才那个世界。拿着景石对着书本施法,丁齐是临时起意,事先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万没想到竟会有这样一段遇。待到从昆仑界回归,丁齐坐在那里看着桌的书,这才真正懵了。
  昆仑界在哪里?它的门户居然是一本书!那么只要将这本书带在身边,岂不是可以随时随地进入昆仑界?丁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连想都不敢想,在书店里不可能买到这样一件宝物,它是出版社出版的普通读物,怎么会拥有如此神的妙用呢?
  丁齐随即又意识到,问题应该出在自己身。他那块景石原本是河滩一块普通的石头,寄托心神祭炼至今,才会变成神的法宝。那么这本书呢,他已经反复翻看过很多次,书的内容甚至已凝炼为心册,书描绘的世界差不多也凝炼为心界。
  也许在这个过程,他也无意间寄托心神凝炼了这本书,所以一本普通的书也拥有了像景石那般妙用。但昆仑界又是怎么回事呢?书描写的世界居然真的存在,假如不是亲身经历,丁齐无论如何是不敢相信的。
  昆仑界应该是存在的,有人可能曾经进去过,更大的可能是那里面有人出来了,所以昆仑界的故事也在世流传,又有人把它写成了小说……而一本普通的书,像景石那样经过丁齐无意间寄托心神祭炼,便化为了出入昆仑界的门户。
  但是,世有这么妙的事情吗?连禽兽国那样的方外世界都有可能存在,那么更怪事情未尝不可能发生。今天遇到的状况,许是因为他的方外秘法修为又有所突破,同时也是因为昆仑界的玄妙。
  这是丁齐得出的一个推测结果,并不是确定的结论,只是无数种推测可能性最大的那一个。至于事实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还无法完全搞清楚。
  丁齐下意识地又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今日临时起意误入昆仑界,他并没有带手机,回想起来,他是穿着睡衣在昭亭山下转了一圈。还好遇见的都不是普通人,对方对他的样子见怪不怪,并没有介意也没有说什么。
  手机屏幕亮起,首先看到的是时间,凌晨两点五十二分。丁齐又有点懵了,他进入昆仑界之前看书时虽然没有刻意看时间,但心大概是概念的,应该是在这个时间左右,怎么出来时还是这个时间?
  他在昭亭山山下山、喝茶聊天,待的时间可不短啊,至少也有好几个小时,怎么回来之后只过去了短短一瞬,甚至可以说没有耗费任何时间!这也是异难解的现象,但丁齐有过在琴高台的经历,倒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凌晨三点钟左右,冼皓也醒了,所谓醒,是被丁齐惊动了。她的知觉当然很敏锐,只要有意展开神识,能察觉道丁齐的动静。
  丁齐先是下楼去了厨房,在冰箱里拿了不少东西,然后又去了二楼的大活动室。时间不大,冼皓又闻到了一股火锅味。虽然关着门,但这香辣火锅味实在太浓了,后半夜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冼皓都能够感觉到。
  今天的肉和菜还有很多没吃完,包括调料,暂时都收进了厨房里。丁齐下楼拿了一半,海底捞外卖送来的锅还在,丁齐点火锅继续开涮,有把窗户都打开了散味。他蘸着调料还没吃几口呢,冼皓推门走了进来,皱眉问道:“大半夜不睡觉,怎么一个人又涮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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