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荼蘼梨花白(出书版)第70部分在线阅读
子夏飘雪轻轻一笑,几分嘲弄,不再回答。他挽了我的手对边上侍卫一个眼神示意,那侍卫便上前来。
“风大雪寒,先将云美人送回宫去。”说罢拍了拍我的手背放开。
“是。”那侍卫便对我做了个请上马的手势,我不甚情愿地跃上马背,本想细听,却显然子夏飘雪不想让我如愿。
一行侍卫便簇拥着押送我回去。刚行了两步,便听得后面隐约传来初融飘雪的声音:“这云……莫不就是……”之后的话便被风声呼啸带走,听不真切。
我们一队人马到了密林外围,眼见有一圈侍卫重重把守,想是出了这层把守便出了皇家狩猎围场。我身边的一个侍卫举出一张金牌,那守卫便一躬身,“放行——”
出了猎场行了一段路拐过一个弯后,我身边的镖骑侍卫突然个个倒下,连他们身下的马也来不及发出一声嘶鸣便悄无声息地倒入雪地。
片刻前还浩浩荡荡的一队人,此刻便只剩一个锦衣侍卫端坐马上,与我隔着横七竖八的几具尸身遥遥对望。
突然,他举剑策马来势汹汹:“云想容,拿命来!”
我一皱眉,定定勒住马绳。
那锦衣侍卫奔至眼前,举起长剑直指我的咽喉致命处,我眼睛眨也不眨,挑眉看向他。剑气划过我的皮肤,一寸寸逼近——
最后,剑尖停在离我肌肤一毫米处,杀气从他眼中倾泻而出——
僵持片刻后,我不耐烦地开口:“花翡,你到底要不要刺?”
对方立刻嘻嘻哈哈地放下剑飞扑过来,被我一下闪开:“呜呜呜,桂郎,可把奴家想死了!”
“你呀!”一个月来压抑的心突然放晴,我不自觉地有些温暖得想笑。适才众人一倒,我便猜是他,之后他装腔作势更让我肯定自己的猜测,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像他这样随时随地都惦记着耍花腔。
“话说回来,圆妹是如何识破的?”花翡严肃地作沉思状,片刻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想来这易容术也遮挡不了我与生俱来的风流倜傥俊帅本色。在这群傻乎乎的侍卫里一定是鹤立鸡群、独冠群芳,圆妹与我心心相通,定是一眼就能……”
“这两匹马你事先抹过解药了?”我打断花翡发散性的浮想联翩。花翡贼笑着点点头。
“不过,紫苑还在他手上,我如何走得?”思及此,我不禁有些着急。
“那个小魔头……”花翡见我瞪他,马上改口,“我们宝贝紫苑上得天入得地,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行!我要带紫苑走!”紫苑虽是机灵,也终究是个孩子。
我掉转笼头,花翡却拦住我:“相信我!子夏飘雪在紫苑七岁前断不会伤他一分一毫!”他的眼神里有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七岁?为何!”七这个敏感的数字一下刺激了我的神经,“难道是那血菊之毒?!”我就知那妖孽大费周章在我生产时偷梁换柱肯定有阴谋。他是目的性何其明确的一个人,费尽心思养了紫苑三年肯定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花翡点点头:“现在解释来不及了,等你我夫妻二人逃出去我再给你细细道来。到时再商量对策将紫苑救出。”
我心下一沉,虽是万般担心紫苑,但花翡定不会拿此等性命攸关的大事骗我,所以我先与他一同逃走才是上策。如此冷静一想,我便朝花翡颔首:“好,走吧。”
花翡却嘻嘻一笑,回望山林:“圆妹,我们不走,就在原地找个地方躲避起来,再将马匹驱散。那子夏飘雪发现你失踪肯定会派人沿马蹄印追击,等过了风头我们再下山。”
我摇摇头:“若是常人定会沿马蹄印追踪,但子夏飘雪何许人也?其心思缜密,性子狡诈且多思虑,凡事入他脑子必定会多转几个弯。他一发现我失踪后,定疑我尚在山中,故会在第一时间派出手中七成侍卫封锁此山围查,而只遣三成侍卫追踪马蹄印迹。若滞留山中,无疑是坐以待毙,这许多侍卫一寸一寸地围找,到时别说我们两个大活人,便是一只兔子怕也躲不过。所以,我们应快马加鞭下山去。”
花翡听后“啧啧”点头赞同,一扬手中马鞭,与我驾马并驰下山。幸好我没有骑着子夏飘雪的血祭,不然肯定跑不远,一来那马肯定会听他的哨音,二来那马长得太惹眼了。
又越过一片雪林,终于看见下山的路。望着眼前三条岔路,花翡略一犹豫,我指了指自己的后面:“快!跳过来,我们共乘一匹,让你那匹马沿左面那条路跑。”
花翡在马颈处扎入一根长针,那马一声嘶鸣沿着左面之路拔足奔走,而花翡则一个纵身跃上了我的马背,我们沿着右边的那条路飞驰下了山。
下山后,我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衣服反过来穿。这衣裳做工精美,这般穿着下山就太显眼了,幸而衣服的内里没有刺绣而且是较暗的纯一色面料,翻过来穿若不细看便只是一件较为普通的衣裳了。
换好后我命令花翡也依葫芦画瓢翻一面穿,他那件侍卫的衣服也特征很明显。
趁花翡换衣服的当口,我对着溪水将花翡事先准备好揣在怀里的人皮面具仔细贴上。挥鞭在马背上一策,让它沿着溪水向下游跑去。而我和花翡则假装不认识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小镇。
果然,我们前脚刚入小镇,后脚就来了一队人马进镇盘查,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人,而且子夏飘雪也不在其中,可见果真如我所料,这里并不是他的搜查重点。我和花翡这时正分别占着小镇酒馆里一东一西两张桌子点菜。那侍卫匆匆进来挨桌查过去后,不觉有异,便又匆匆奔出门去,只剩下吓得目瞪口呆的食客和掌柜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余光瞥见侍卫出门后,我才放下手中菜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抬头,却见花翡不知何时已磨蹭到我身边来:“圆妹,为何只来了这十几人?即便是三成侍卫也不止这些。”
我喝了口茶缓缓逃亡的紧张情绪,低声对他分析:“七成封山,三成追击,下山之路分三条,左面一条有浅蹄印迹,中间一条无踏雪痕迹,右面一条蹄印较深。若常人定会猜想我们为了迷惑他们,其中一人弃马与另一人共乘一骑,而遣另一匹马空载沿左面小路而去,那较浅的蹄印便是佐证,于是定当沿蹄印较深那条路追击。但子夏飘雪却会亲率三成人马中大部分人沿根本没有蹄印的那条路追击,那两边的马蹄印迹在他眼里都是障眼法,他会认定二人皆弃马,由你携着我使了轻功沿中间小路踏树离去,故没有留下任何印迹。”
“所以,”我有些庆幸自己押对了赌注,“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花翡两眼放光地看着我:“哈哈,不愧是我家桂郎,又聪明又可爱!”一边伸手捏我脸颊:“桂郎这样神机妙算,不如给奴家卜上一卦,看看以后我们是生儿子还是生女儿。”
我不睬他,低头吃菜。
令我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继续聒噪,狐疑地抬头,却发现他正用一种悲悯的眼光忧心忡忡地望着我的发顶心:“桂郎,听说聪明的人秃得快。你让奴家后半辈子对着个没头发的郎君可如何是好?”一边掩面作宫怨状。
我一口菜噎在喉头,上下不得。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的思维方式我永远猜不透,此人非花翡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