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校对)第250部分在线阅读

　　“你还是‘心灵公爵’，而我还是抄经院院首。”老院首说道：“这次请奥兰索医师前来，主要是商谈关于教区划分与管理的问题。”
　　“我来猜猜，院首大人是希望互保同盟内部的教区管理、主教任免的权力，由贵教抄经院主导吗？”玄微子一上来就抛出主题。
　　“没错。”老院首说道：“但我也明白，帝国本土教会的权力，不可能完全掌控新大陆教区。我的建议是，新大陆的主教，由当地教区和领主共同推选几位，然后由抄经院进行考核，最终确定人选。”
　　“抄经院保留最终的裁定权吗？”玄微子问道：“坦白说，你好像问错人了吧？我顶多能管管常青城周围一带，金冠木自治领都不是完全由我说了算，更别提整个互保同盟了。这件事院首大人应该去找五芒星之塔洽谈，或者说，我来帮院首大人联系他们？”
　　老院首说道：“五芒星之塔方面我们会去联系，正如同我们也会跟奥秘之眼磋商。”
　　玄微子询问起来：“院首大人应该很清楚，新大陆目前是什么状况吧？我亲自前来新卡美洛城，本就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稍有不慎，此刻汇聚了大量信众的城市，转眼就会沦为战场，不知有多少无辜者会受到牵连。”
　　“奥兰索医师如果觉得有危险，完全可以留在礼拜堂中。教会能够提供安全保障。”老院首笑道。
　　“呵呵，这就不必了。”玄微子以冷笑回敬，生死安危在别人手上，可不是一件舒坦事，于是说道：“而且现在有危险的，并不是只有我。院首大人是否考虑过自身处境？”
　　“哦？奥兰索医师有什么要教我的？”老院首一脸淡定地说道。
　　玄微子明言道：“我收到消息，奥秘之眼与贵教宣教院，似乎有意夺取宣教之矛。院首大人恐怕要查验一下，神器是否仍保存妥当？”
　　玄微子这么问的原因，也是在试探那位麻袍老人和自己手边这跟笔直木杖到底是什么来历。
　　老院首愣了半晌，随后问道：“奥兰索医师从哪里听说这个消息的？”
　　“这个不方便跟院首大人明言。”玄微子的视线不经意般扫过斜搭在座椅旁的笔直长杖。
　　老院首叹气道：“其实关于宣教之矛，如果宣教院想要拿回去也并非不行，但前提是他们要培养出一位真正的地上圣人。”
　　“院首大人，这种事情，似乎不应该跟我一个教外之人说吧？”玄微子提醒道。
　　“类似的话，我在来新大陆之前，已经跟宣教院上下说过了。”老院首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其实这里面并没有什么阴谋算计，我一贯追求自己的灵魂能够坦诚地面对吾主、面对世人。”
　　“可世人未必明白。”玄微子说道：“据我对教会历史的浅薄了解，当初面对帝国的《解除武装法令》，抄经院主导教会选择接受法令，被宣教院认为是对信仰的背叛，也是宣教院衰落的开端。”
　　老院首表情凝重地摇头：“时代变了。大伦底纽姆帝国的出现，改变了整个人类文明，有趣的是，教会本身也参与其中。”
　　“死灵之灾吗？”玄微子笑着说道：“神圣之主教会超越了邦国林立的局面，建立起一个强大且统一的权威，集中所有力量，成功消除了足以摧毁人类文明的威胁。而伦底纽姆帝国在这个基础上，取代了教会，继承了这份最高权威。”
　　“当时的抄经院认清了这个现实的转变，如果选择跟帝国对抗到底，那么对于广大民众而言，恐怕会是无休止的纷争。”老院首说道：“同样，新大陆的开拓，也是一个时代的转变，教会必然要适应。”
　　“毕竟是一教之首，这份见识确实不差。只可惜要扭转一教上下，不是光凭一人便可。随方设教、因时而易，又何尝容易？”玄微子这话没有说出来。
　　任何组织、任何团体，乃至于教门、国家、文明，面对外部环境变化之时，只有能够进行有效的内部调整，从而适应全新的环境，才是决定延续的关键。
　　而规模越庞大、利益越复杂的群体，内部调整的难度越大，并且调整过程中产生的动荡与摩擦也越强烈。
　　一人修炼丹道，调摄身心尚且有诸般劫数。一族一国一教，要调整转变，也一样会有“劫数”。
　　劫数在内而生，但外界环境却非一成不变。历劫之时最忌讳有外邪侵扰，但修道之人尚且可以寻深山洞府藏形遁隐，家国教门却是时刻处在与外部环境的交互之下，但凡内部调整之时，也是最凶险的时候，毕竟不是谁都会坐视这种调整。
　　可如果面对外部环境转变，不对内部进行调整，强行保持旧有的模式与观念，那就会因为内外交困而彻底崩溃。立身处世是如此，修道长生是如此，家国族教亦是如此。
　　被时代抛弃——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背后是多少血淋淋的惨况？
　　“可如果宣教院与奥秘之眼选择强行夺取神器呢？”玄微子问道：“我听说如今帝国本土，宣教院获得皇帝的重视，担任部分教区主教。如果宣教之矛仍然保存在抄经院之中，或许院首大人要面对的，并非只有一个敌人。”
　　“奥兰索医师能告知这件事，我非常感动。”老院首说道：“宣教之矛一直被我们妥善保管，不用担心会被夺取。放眼过往，也不止一伙人试图夺取宣教之矛，我们有这方面的经验。”
　　“看来我的好意，似乎没什么用处？”玄微子笑道。
　　“不管怎么说，我都该多谢你，奥兰索医师。”老院首说道：“就算你不愿皈依吾主，也依旧是我神圣之主教会的朋友。”
　　玄微子点头示意，其实得到抄经院院首这番话，就基本达到目的。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只可惜从方才到现在，玄微子都没有瞧出这位老院首的虚实，起码看不出他是什么虚幻镜像。如果眼前老院首是真人，那位麻袍老人又是什么身份？
第299章
各怀心思
　　“太过分了！院首大人居然放任新大陆这帮乡巴佬、泥腿子自己推选主教！那抄经院的权威何在？！”
　　“可不是说委任主教的最终裁定权仍然掌握在抄经院手上吗？”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抄经院就算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别幼稚了！”
　　“对啊，教区主教本来就跟地方上的总督、领主关系密切，管理着众多基层教职人员的任命与升迁，很容易就能够把持住一方教务。如果抄经院只掌握最终裁定权，那就是放任新大陆主教们权力扩张，抄经院对新大陆教务的影响力几近于无。”
　　“说白了，新大陆的主教仗着自己找到新靠山，巴不得将我们本土教会当成吉祥物！”
　　“院首就是太软弱了，阿莱翁三世陛下也许就是看到这点，所以毫无顾忌地重用宣教院。”
　　“嘘！这场宴会就是宣教院那位科莫休斯主教举办的，说话小心点！”
　　德克弗德公爵的豪华庄园中，一群来自帝国本土的主教正在花园草坪上三三两两聚头交谈，附近大理石圆桌上，水晶壶中盛满美酒，银盘上陈列着外观平常的小饼干，实际上是高级糕点师精心制作的可口甜品。
　　神圣之主教会对饮食一贯宣扬节制，暴食被认为是不道德的行径，信众与教徒应该将富余的食物施赈给贫苦民众，而不是独自享用。
　　当然了，如果是虔诚信众的捐赠，这些主教们也是会乐于享用的。
　　一位主教晃着酒杯问道：“可是我过去听说，德克弗德公爵主要是给慈爱院捐赠，毕竟他们的受封祖先就是‘慈爱之母’亲手接生的。现在为什么忽然投向宣教院了？”
　　有人回答说：“貌似因为老公爵死了，剩下夫人和两个女儿，新卡美洛城一些恶毒贪婪的富豪就盯上这户贵族，想要通过联姻来侵吞家产。后来是科莫休斯主教帮忙解除危机……哦，那时候他还不是主教。”
　　“哼！新大陆的暴发户，挣了点钱就完全抛弃高尚品德了！”
　　“这个科莫休斯主教很神秘啊，过去几乎没听说过他，据说他的教区离着伦底纽姆城只有几百哩，那一片全是帝国的老牌勋贵和大富豪的产业，光是这些人手里漏点出来，就富得流油啊～”
　　此时一位面目刚毅的虔心祈者走近，呵斥道：“够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很羡慕这种败坏堕落的生活吗？看看你们！就为了这点口腹之欲，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胡言乱语……给我放下酒杯，专心做一场祝祷！”
　　在场一众身披黑色教士袍的主教也都露出羞愧之色，教会戒律严苛，但不是谁都能一直牢牢坚守的。不过好在抄经院有一些专门负责监督教职人员的虔心祈者，通常都是要资历老、能力高的主教才能担任。
　　可以说，在院首不在的情况下，虔心祈者就是能够喝令在场主教的人物，他说要进行祝祷，谁也不好提出异议，也不敢有别的要求。
　　而在公爵豪宅顶层的卧室中，科莫休斯站在窗后，俯瞰着那位虔心祈者带领一批主教，直接就在风光优雅、花草多姿的庭院中，围成一圈跪地祝祷，齐齐念诵圣典，柔和的神迹光耀在他们身上浮现，交织出一片圣洁领域。
　　“真是麻烦。”科莫休斯嘴角一扯，狠狠惩罚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公爵女儿，一阵强烈释放后，她摔倒在地呛咳不止，完全没有公爵女儿的高贵可言。
　　没有理会公爵女儿，科莫休斯提起裤子，眉头紧皱，原本他邀请这批主教前来，就是看中他们对于抄经院院首放任新大陆教会自作主张而积怨已久。原本打算拉拢他们，在未来教会争斗中，配合他对付抄经院院首，协助自己夺取宣教之矛。
　　当然了，对付这伙主教，科莫休斯可不敢用血魔法来进行干涉，酒里有任何异状都能被他们察觉，更何况还有一位虔心祈者跟随其中。
　　虔心祈者并不是职位，而是一种高等圣职者，需要经过严苛的磨砺与考验，心智、灵魂与肉体都得到净化和升华，可以说他们就是行走在大地之上的神迹。他们不光能免疫一切疾病与毒素，法术抗力与意志豁免也高得惊人，而且拥有不可思议的自我疗伤能力，甚至一些最高级的虔心祈者，肉体在神迹加持下不再衰老，更有凡铁难伤的伤害减免能力。
　　科莫休斯还在思考如何尝试说服以虔心祈者为首的这伙主教，传讯手镯就再度传来消息：
　　“科莫休斯主教，有大事发生了！‘心灵公爵’忽然来到大礼拜堂，目前正在与院首私下会面！”
　　“什么？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科莫休斯怒斥道：“城门那些站岗的法师都是吃素的吗？奥兰索那家伙来到新卡美洛城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就没有半点声音？”
　　“这点我们也很不解，就连与‘心灵公爵’保持联系的艾比利特主教，似乎也是突然收到消息。”传讯手镯对面的人可没有胆量直呼奥兰索之名，他听见科莫休斯的话语，声音止不住地有些颤抖。
　　“没用的家伙！”
　　科莫休斯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骂谁，不过他转念就明白过来，心灵术士如果刻意要藏匿潜伏，几乎没有谁能够找到他，城门关口那些守卫法师哪里能够发现？奥兰索估计早就来到新卡美洛城，等抄经院院首一到，就立刻现身与之会面。
　　这种情况，让科莫休斯内心升起强烈的忧虑和不安，他很清楚互保同盟内教会的发展，其实与奥兰索有紧密关联。如今抄经院院首想要稳定新大陆的教会组织，跟奥兰索保持友好态度是必然选择。
　　而自己这次不光是要夺取宣教之矛，也是要利用奥秘之眼对抄经院造成严重损失，然后再由他自己出面整合，将帝国本土教会也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科莫休斯·赤红伯爵的未来，怎么能被这个奥兰索所阻挡？
　　“会面结束之后，派人去跟踪他！”科莫休斯下令道：“我要掌握他的所有行动！”
　　……
　　“你能确认那人真是‘心灵公爵’？”凡尔瑞法师盯着一枚水晶球喝问道。
　　水晶球中折射出奥兰索跟随艾比利特主教进入大礼拜堂的定格画面，同时传出声音：“我们经过比对，确认就是他没有错！而且用‘秘法视觉’的侦测，发现他身上的魔法灵光非常强烈。最起码也是九阶施法者！”
　　凡尔瑞法师沉声说：“我知道了……你们安排人手去跟踪监视‘心灵公爵’，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要莽撞闹事。”
　　“明白。”
　　看着水晶球内的光影消失，凡尔瑞法师转身回望，那名头顶魔法刺青的光头大法师双足凌空，正用“法师之手”隔空把玩着一个十七阶魔方。
　　“法师之手”作为最低环阶的变化系戏法，顶多只是隔空移动分量不重的物品，而且距离非常有限，很难做出人类手指那样的精细操作。何况施法过程还要维持专注，更别说现在光头大法师正在用非恒定的法术保持自身悬浮。
　　光头大法师现在正保持着一心多用的状态，这是其实是高等法师锻炼智力、活动思维的小技巧了，有些类似马戏团小丑的抛球杂技，只不过类比起来，可能是同时抛几十上百个球还不掉地，绝不是普通法师能够达到的水准。
　　“有话就说，我有的是空闲功夫。”光头大法师说道。
　　“那位‘心灵公爵’已经来到新卡美洛城了，目前身处大礼拜堂中。”凡尔瑞法师说道。
　　“他们这是结盟了吗？地上圣人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光头大法师说道。
　　“这样一来，我们的敌人就变得更强大了。”凡尔瑞法师皱眉道：“其实我觉得这么快就跟‘心灵公爵’敌对，未必是什么好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