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校对)第298部分在线阅读

　　“奥兰索阁下。”艾比利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吾主的赐福与护佑，并非是我们能随意揣测的。神迹也未必全靠我们引导施展，吾主主宰着世界的命运，让适合的人、在适合时候，站上适合的位置。”
　　玄微子闻言笑道：“所以艾比利特主教也觉得，我是被神圣之主所引导操控的？”
　　艾比利特听得出来，这话也是两头堵死了。身为教徒和高等圣职者，他的内心自然充满了对神圣之主的信仰，断然不可能否认。可是眼下玄微子的态度，要他承认也艰难。只得勉力回应说：
　　“奥兰索阁下，承认地上圣人这个头衔，对你非常有利。”
　　这话一出，艾比利特感觉灵魂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动摇了，有些事过去自己压在内心深处没有坦白，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否认，给玄微子奉上神圣之主头衔这件事，就是赤裸裸地追求现实利益，而不是受到灵性信仰的指引。
　　但艾比利特起码还能安慰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教会改革的权宜之计，“奥兰索医师”好歹没有借着教会地上圣人的名头作恶。过去这些年新大陆教会也算站稳脚跟，通过与常青商会合作，培养了一批擅长治疗的圣职者。
　　在艾比利特设想中，神圣之主教会确实要在现实利益追求中，找到自己的全新位置，让更多人笼罩在神圣之主的光耀之下，如此自己未来才能获得谅解，去到主的国度享受永远的美好。
　　然而对现实利益的追求，让新大陆教会的堕落，比艾比利特想象要快太多了，而且根本约束不住。自己甚至被他们裹挟着，一块去找抄经院院首理论，要求恢复玄微子的地上圣人头衔。
　　等事后回味过来，艾比利特才明白自己把事情搞砸了，现在恰恰是玄微子不想要承担这个头衔，他不想背负别人投来的多余希冀。
　　哪怕是从现实功利角度，接受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义务，确实是一件愚蠢又冒险的事情。事情做好了，未必能够获得收益，事情做得差了，搞不好连自己原本的成就都要赔进去。
　　“真的有利吗？”玄微子似乎看穿了艾比利特的想法，笑意不减地说道：“既然讲利益，那常青商会跟贵教，还是保持正常的商业合作就好，彼此不要干涉太深，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考虑到神圣之主的信仰极有可能是被半巨人操控下出现的，还有那个不明不白的天国，玄微子觉得还是要跟教会保持一定距离。起码不能再顶着地上圣人的头衔了，否则真不知道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因果牵连。
　　修道之人最忌讳受鬼神操纵干涉，偏偏修道之人也最受鬼神所憎。亲近鬼神，则是败坏修行。玄微子脸上没表现，实际上对于神圣之主教会的态度，已是生出几分厌弃。他们越吹捧自己，玄微子反倒越是排斥。
　　而且自己所传道法，本就是重道而虚神，身心调摄才是重中之重，哪怕是亡者魂灵，都要受法坛点化炼度后，方可召合驱使，就这已经算是退而求次了。真要求清静仙家妙法，那就是要像恒益子或飞神金乌那般，以提炼身心神炁、召合天地菁华运炼而成，与鬼神无半点牵扯。
　　听到玄微子的态度，艾比利特有些木然地缓缓坐下，其他新大陆主教一个个表情扭曲，好像是目睹天崩地裂的巨大灾祸降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还有事要忙，诸位自便。”玄微子起身轻掸衣领，飘然离开，扔下艾比利特等一众主教。
　　……
　　地面上化身跟教会划清界限，云海仙宫中，翠绿之环迎来新生。
　　半空中悬浮着六七十道翠绿如茵、薄雾缭绕的虚幻人影，他们都保持着生前的形貌，七窍放射丝丝光毫，惊奇万分地观察自己、打量外界。
　　“这是……魅影动物？”头戴鹿冠的昂维诺率先开口，惊奇之余带着几分疑惑。
　　玄微子笑着说：“我确实参考过法师的魅影动物，通过摄取部分动物信息流，加上用奥术引导魅影能量，创造出‘魅影驹’或者‘法师忠犬’。但这一次并非创造，而是将风暴中蕴藏的信息流重新梳理调整，小心提取出部分内容，然后以元素能量场加以稳固。更像是从汹涌河流中淘出金粒，再熔铸成形。”
　　昂维诺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毕竟从玄微子那里学过《百兽吞形》，心知要从“无尽复仇风暴”中梳理信息流是何等艰难的事情。德鲁伊更偏重于感知和接受自然界提供的信息流，而并非进行细致深入的分析处理。擅长“荒野变形”的昂维诺，已经是德鲁伊中的上等人选了，这方面德鲁伊确实比不过法师或者心灵术士。
　　可是这位“奥兰索大贤者”，从生命气息看，分明已经变成了德鲁伊，为何还能保持这么强大的信息流处理能力？莫非传奇心灵术士，还能变为传奇德鲁伊不成？世上竟然有这种事？！
　　“塔瓦隆？是你吗？”
　　这时就见一名身披羽毛长袍、面带长髯的翠环贤者，带着惊喜之意，徐徐飘落下来。
　　“亚拉导师！”塔瓦隆难掩激动地上前，成熟如他，这回也是眼眶含泪，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摆，三只小翠鸟从他翠羽长袍中飞出来，啾啾鸣叫，主人的喜悦激动，也感染了动物伙伴。
　　被叫做亚拉导师的翠绿精魂，抬起带着雾气缭绕的手，轻轻拍了拍塔瓦隆的肩膀。由元素能量场凝合的精魂之躯，哪怕看上去半透明，却也是有实体的，虽然他们也可以随时虚体化。
　　“你……进步不少，已经成为圣居祭司了？”亚拉导师问道。
　　塔瓦隆擦去眼角泪水，回答说：“当初幽魂海湾一战，我受伤沉重，不得已将灵魂转移到三只翠鸟上，用活化柳条驱动残缺身躯。后来遇到奥兰索大贤者……对了，我先给你们介绍……”
　　“不必了。”亚拉导师抬手示意，他望向不远处云座上的玄微子，躬身行了一个觐见礼后，对翠绿之环众人说道：“你也许不清楚，我们在‘复仇风暴’中，并不是完全毫无知觉的，外界的环境我们仍然能够感知，甚至能够通过高空环流大气，感知到极远极大范围内的情况，也许不一定非常清晰，可如今这个世界的情形，我们还不至于毫无了解。
　　不过我们先前受困与风暴之中，也无法操控风暴，只得任其依循大气与洋流的活动，被动地感知外界。而奥兰索阁下早在先前，就跟我们解释了他要做的事情。塔瓦隆，你刚才称呼奥兰索阁下为大贤者？”
　　塔瓦隆赶忙解释说：“亚拉导师，奥兰索大贤者已经是传奇德鲁伊，并且为我们翠绿之环做出如此重大的贡献，我觉得他完全可以胜任‘大贤者’之名。”
　　“你做得很对，不用紧张。”亚拉导师抬手招呼其他翠环贤者落下，然后朝着玄微子走去。
　　此时玄微子正在云座上调息，发动这样的传奇法术，也确实很费元神法力，幸好此前跟帕丽娜用功双修，法力恢复比预想中快很多。
　　“奥兰索大贤者，请先接受我等最诚挚的感谢。”亚拉导师率领一众翠光凛凛、灵雾幽幽的翠环贤者躬身行礼，就连塔瓦隆等活人也都一并躬身，有些年纪稍大的翠环成员已经忍不住哭出来了。
　　玄微子伸手虚抬，说道：“不必如此，翠绿之环相助良多，我本人也是受益匪浅。何况如今我只是让诸位恢复元素精魂的状态，想要再度获得真正的血肉之躯，恐怕还要多费周章。”
　　亚拉导师点头说：“奥兰索大贤者，您实在是言重了，翠绿之环因您而得以延续。只是我们如今境况，身无一物，确实不知该如何感激酬谢。只要奥兰索大贤者有任何吩咐，我们翠绿之环必当全力相助。”
　　“坦白说，我确实有些事情要你们帮忙。”玄微子笑了笑：“不过我还是要说清楚你们眼下的情况。”
　　玄微子抬头环顾云海仙宫，他能够感应到如今法坛已经完全巩固成型，在施法之后，云海仙宫规模再度缩小，直径只剩下不足一哩，如果展开为莲台，或许能变大一些。
　　“想必你们也知道，这座风暴宫殿就是你们当初施展的‘无尽复仇风暴’变化而来，可即便你们已经从风暴中脱身，但并不能远离这座风暴宫殿。”玄微子说道：“组合你们此刻元素精魂形态的，就是风暴宫殿本身的元素能量场。换句话说，你们都是一颗大树上往不同方向延伸的枝条，随便摘下来不加以呵护，很快就会枯萎的。”
　　这种说法很容易就让亲近自然的德鲁伊们明白，亚拉导师略作沉默，在观察自己的情况后回应说：“确实，不过奥兰索大贤者能够让我们恢复到这种状态，已经非常难得了。”
　　“你们倒是心安理得，我想要的可还没瞧见呢！”玄微子在心里嘀咕，他修炼九真玄光，其中一个想法就是打算参考精魂法术来改造自身。
　　即便他能够转变为传奇德鲁伊，却还是做不到当初葛兰法兹四位图腾亲王那样，化为极其庞大的元素能量聚合体，可以凭一己之力召聚广大强悍的天地之力。
　　图腾亲王那是因为有天空歌者的嫁接魂魄，依仗外力短暂间拥有这样的本事，那并不奇怪。天空歌者乃是山川孕育化生之地祇，属于自然能量的精粹，玄微子就算有半仙之体也比不过。
　　如果能够做到大气亲王那般身化闪电飞遁，或者像大地亲王那样落地生根、坚刚难摧，乃至于流水亲王那样，凭空发动磅礴洪水，那才证明玄微子对天地造化之力领会更深一层。
　　而很显然，如今这批被还原回来的翠环贤者，一个个都是元素精魂的状态，跟天空歌者的原身非常相近。更重要的是，他们未来重新恢复血肉之躯，这个过程恰恰是玄微子想要关注和留意的。
　　如果能够掌握这种血肉之躯和元素精魂状态随心变化的能力，说不定就是“聚则成形，散则为炁”的基础了。玄微子猜测，如果自己真的修炼有成，估计能够获得免疫元素伤害的能力，在未来复杂形势中，给自己多添一分护身之功。
第357章
星河初会
　　玄微子本尊在云海仙宫中给翠环贤者们讲解重塑肉身的妙法，化身也迎来了互保同盟派出的正式使团。
　　使团规模不大，为首的并非五芒星之塔的法师，而是一名来自于雪峰自治领的女战士，叫做海芙约特。当她进入新卡美洛城时，那将近七尺的高大身形，搭配全身雕纹板甲，胯下骑着雅尔诺德特产的寒带重型挽马，肩高超过七尺，马匹本身也披挂甲胄，仿佛是怪物进城一般，着实吓到不少人。
　　“哟！小泰罗，你们倒是来得早啊！”
　　海芙约特骑着高头大马、堪比是装甲车来到“暮光妖精”外，这位女战士说不上漂亮，脸型也是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淡金色头发束成麻花辫，甩在脑后。
　　她一看见泰罗便翻身下马，大步流星来到泰罗边上，抬起那惯握巨剑战斧的大手掌，爽朗地拍着他的肩膀。
　　泰罗身子早已长成，在男人堆中也算是高大挺拔，而且召将灵卫的武技锻炼，也让他肩宽背厚、猿臂蜂腰。但在更加高大威猛的海芙约特跟前，简直就像小男孩。
　　面对女战士的手掌，泰罗只得苦笑着生受硬撑，要不是这些年用功不辍，把筋骨皮肉锻炼得坚韧似老橡木，估计这几巴掌就能拍得屈膝骨断。
　　而使节团中几位法师见状，也是啧啧称奇，他们可是见识过海芙约特的本事，这位女战士因为有寒霜巨人的稀薄血脉，身形体格远超常人不说，在武技锻炼上也有着极为突出的天赋，普通的黑铁实心棍子，能被她当成布条般拧着玩！
　　不过这看似粗犷豪爽的外表下，海芙约特却是颇具智慧，作为互保同盟的将军，过去在前线中与卡文迪什元帅的帝国军团对垒已久，也算是泰罗的半个上司了。这次由她来带领使团，就是要在谈判桌上跟俄格亲王、卡文迪什元帅确定边境。
　　“老师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将军请进吧。”泰罗让过身子，示意说道。
　　海芙约特叉着腰说：“我是真不愿意见你那位老师，当年他来雪峰自治领，说是要讨教我们的‘局部变巨术’，而且还说对寒霜巨人的血脉很感兴趣。结果我就被推出来，你老师也不客气，给我全身扎了好几百针。”
　　泰罗干咳道：“技术交流嘛，老师对于雅尔诺德的各类法术都很感兴趣。”
　　海芙约特这位彪悍的女战士却是打了个冷战：“那让他去找那些冰霜法师或者霜火女巫啊，我就是一名战士！”
　　话虽这么说，使团一行还是进入了“暮光妖精”，酒店早就给他们准备好隔绝侦测的宽阔厅堂用于谈话。
　　“哟，海芙约特将军，气色不错嘛。”玄微子上来便是一句夸赞，把这位能够把金锭当成黏土揉捏的强悍女战士吓得脑袋一缩。
　　虽然玄微子过去十年大多数时候，就是在常青城专注清修和传授道法，可也不是一直躲在城中不出来，偶尔也到互保同盟各处闲逛。
　　当初在击杀奥秘之眼那位试图诅咒自己的真言师后，返回路上玄微子经过雪峰自治领，那时候自治领首府索姆城，正好新建一座了常青医院，玄微子出席了庆祝宴会，顺便跟当地的施法者做些简单交流。
　　雅尔诺德王国在旧大陆，虽然不如大伦底纽姆帝国那般国力强盛，但民风尚武彪悍，早年间从事海盗掠夺，也跟帝国长年征伐厮杀，培养了大量优秀战士与武者。
　　而且由于气候和地理原因，帝国想要向北征讨雅尔诺德王国，往往十分艰难，两国陆地交界多是崇山峻岭、险阻不断，雅尔诺德王国还有北地矮人效忠，大军极难通过。
　　更何况雅尔诺德王国也不是只懂得抡斧头、挥重剑的蛮子——即便他们留给帝国人的印象大体如此——早在帝国建立、奥术体系完善之前，雅尔诺德王国一带就汇集大量巫术施法者，算是少数神圣之主教会影响力薄弱的地域。
　　其中，霜火女巫更是赫赫有名。传闻雅尔诺德王国中有一位被称为“白霜之主”的传奇女巫，已经活了不知多少个年头，以至于如今雅尔诺德王国的君主继任，都要先去觐见“白霜之主”，才算得到认可。
　　毫无疑问，雅尔诺德王国的施法者，具有极为鲜明的气候和地域特征，对寒霜能量的役使，让他们在寒带环境天然具备主场优势。如今五芒星之塔中也有部分来自雅尔诺德王国的寒霜法师，大部分具备寒霜元素的魔法物品，也是出自他们之手。
　　不过这也是在“飞弹女王”的运筹下才有的变化，毕竟在“炎魔”席邓斯主事时期，估计也没法跟这群役使寒霜的施法者良好相处。
　　雪峰自治领作为雅尔诺德人的殖民地，显然对帝国没有归属感可言，所以他们顺理成章地加入互保同盟。因此常青商会的业务也遍及雪峰自治领，起码便宜量大的冻疮药膏非常好卖，再抗冻的人，也是一腔温血，不是谁都能免疫寒冷的。
　　玄微子那次经过雪峰自治领就偶然结识了海芙约特，作为雅尔诺德人中，少数拥有寒霜巨人血脉的高等战士，玄微子对她的身体情况很感兴趣。加上当地领主安排，玄微子就有机会对这位女战士上下其手了。
　　当然，玄微子确实就是为了探查寒霜巨人血脉后裔的身体特性，以此来跟卡斯塔分身做对比，尝试研究巨人那超凡之躯，看看能否给丹道修炼做出改进。
　　“好了，不说笑了。”玄微子让众人落座，海芙约特让随从拿出一副地图给玄微子过目，说道：
　　“这是我们设想的边境线，其中有几处作为战略要冲，我们希望能够拿下。”
　　玄微子扫了两眼，心下已明，说道：“这件事想必女王那边早就跟你们声明过了，我就不多插嘴了。只是卡文迪什元帅不是傻子，估计没那么容易谈妥。”
　　“这点我明白。”海芙约特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