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校对)第340部分在线阅读

　　拿撒吕依就是典型，更确切来说，这个世道能形成这样的法师风气，也跟拿撒吕依有相当大的关系。不过他本人也恰恰栽在这种炽盛控制欲引起的盲目。想要克服这种思维构成的障碍，则需要对自身思维与行为有所约束，对内进行深刻审视与反省。
　　而真正迈出这一步，无论是否得授仙家道法，也确实是在“修行”了。
　　在玄微子看来，无论是什么族群、什么文明，只要是具备对自身存在与行为做出自省反思的能力，那都具备修行的资格，或者说都有可能发展出修行路径，因为这是一种让族群或文明长久延续的关键。
　　任何族群与文明的发展，必然有内生性的正反馈机制作为支撑，或是依赖军事暴力，或是凭借宗教信仰，或是靠技术与商业，以此占有实际的物质收益，来继续推动发展与扩张。
　　可是不加约束的发展与扩张，要么耗尽资源导致崩溃，要么内部分配不均引起分裂解体。所以为了应对无序扩张带来的危机，让一个族群或文明能够长久延续下去，就需要有负反馈机制来进行约束控制。
　　只是负反馈机制太强的话，同样会造成族群内部的僵化与内卷，过量的秩序也是对族群内部的压迫，长久以往会动摇族群乃至文明的活力。
　　先贤有云“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正负反馈机制的合理运用，恰如阴阳调和就是让族群或文明长久延续的关键。
　　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没有正反馈的支持，族群就难以发展与扩张；没有负反馈的约束，文明本身就难以为继。
　　道家将修真炼己与治国相类比，一身阴阳就好比一族一国乃至一个文明的正负运作，必须调谐阴阳、运用不测，才能真正达到出神入化，使得整个文明升华超脱。
　　而修道之人，修的就是这阴阳运用，对内的自我反省、摆脱固执习惯，就是入道关窍、闻道天机。
　　具体到拿撒吕依和奥秘之眼，他们显然很难对自我反省，也很难产生负反馈对扩张进行约束。对于奥秘之眼来说，法师为主体的军事暴力，奥术为核心的技术能力，与制作魔法物品相关的工商业地位，这三项支撑起他们的疯狂扩张。而这三项又反过来在奥秘之眼内部，形成一种奇葩的“奥术信仰”，谤斥、轻蔑其他施法体系。
　　总而言之，除非拿撒吕依和奥秘之眼真的硬生生撞破头、流出血，否则他们是不会停下扩张脚步的，他们内部不具备这种约束扩张的负反馈机制，或者不够有效。
　　可反观互保同盟这边，五芒星之塔固然也有法师那种强烈的扩张和控制欲，却被玄微子为首的势力所约束。这种情况并非玄微子事前就预料到，是他眼下境界精进，心念起伏间又明悟了不少。
　　如今反观，弥菲赛缇丝好像是有意引导出这种格局。因为玄微子最初与五芒星之塔的接触，是因为纯粹的利益往来，后面还亲手击杀了“炎魔之子”弗斯曼。
　　按理来说，弥菲赛缇丝作为五芒星之塔的首席大法师，没必要庇护这么一个外人，哪怕是为了压制“炎魔”席邓斯的相关势力，这个举动也略显出格了。
　　玄微子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行走在弥菲赛缇丝安排好的道路上，帮她抚平了五芒星之塔可能的缺陷，还拉着大批势力加入了互保同盟。现在出谋划策，让互保同盟朝着一个更稳定、更集中的国家转变。
　　只是有一个问题，将来谁是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最高权威必然只容许一个人，这件事弥菲赛缇丝不可能不了解，难道届时就要对玄微子下手了吗？
　　有些事情，不是玄微子自己无心无为就能当做无事的，人才是谁培养的、利益要如何分配、治理结构服从谁的意志，这些事情就决定了谁是统治者。
　　就连玄微子都觉得自己有些危险了，因为他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在架空弥菲赛缇丝在互保同盟里的地位。这位“飞弹女王”要是戒备心更强烈一些，估计就要对玄微子动手了。
　　现在这情况，玄微子怎么看怎么怪。如果弥菲赛缇丝不对自己下手，那她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跟自己结合，明明白白来一场异世界的“二圣临朝”，确立统治权力的结合，而不是保持着眼下暧昧难测的状况。
　　“不管如何，我也该返回主物质位面了。”玄微子说道：“未来或许还有一天，需要暮光王廷的协助。”
　　暮光女王默契点头道：“等那天到来，暮光王廷将会成为你坚实的后援。烈风领主跟你一同前往主物质位面，让你免除一切后顾之忧。”
　　烈风领主晃了晃手上的荆棘长矛：“我随时可以出发，保证把你送回远处，也正好体验一下主物质位面的环境。”
　　暮光女王提醒道：“对了，别忘把帕丽娜带上，她就在月季花园中，已经沉睡好久了。”
第411章
控制
　　“嗯～好舒服啊，难得有十几年安静休息的日子。”
　　妖精庇护所中，帕丽娜伸着懒腰，好像睡饱了的慵懒贵妇，一只手臂搭在玄微子肩上，不安分地揉着他垂下的黑发，说道：“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白发少年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玄微子还没说话，旁边传来烈风领主的声音：“你们两个就没有别的事情吗？一回来就要干那种事？”
　　就见这位至高妖精不再是一身各色叶片组成的连体衣甲，而是换成一件轻薄长裙，手上荆棘长矛也变成一柄没有多余雕琢修饰的简朴法杖。从她身上流露出的气息来判断，应该是一名术士，但不像帕丽娜那样明显强烈，看上去施法等级并不高。
　　帕丽娜赶紧说道：“烈风领主，我们妖精又没有人类社会那么多道德训诫，实际上人类高层一样荒淫无度，对肉欲的享受只剩下感官刺激，哪里还有对美好生命的向往？”
　　烈风领主脑后的高马尾摇晃不定：“享乐就享乐，不用扯什么借口。嗯？你的施法能力好像又提升了？”
　　帕丽娜笑眯眯地说道：“我在月季花园也不是一味沉睡啊。”
　　如果按照主物质位面的时间流逝，玄微子只在暮光王廷呆了不到半年，可是后来为了调整位面，暮光女王加快了时间流速，玄微子与帕丽娜其实在内中足足停留了十几年。
　　幸好他们两人的寿命都远超普通人类，而且这十几年岁月也不是空耗浪费。玄微子在调整位面的过程中入定历劫，帕丽娜也在月季花园中进入同调冥想，作为具有妖精血脉的传奇术士，她也能享受到暮光王廷改变带来的提升。
　　烈风领主懒得掰扯这些，她望向玄微子，问道：“你之前说，要我帮你将一处星界半位面跟主物质位面连接起来，那你应该知道，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做到这种事吧？你们前往暮光王廷，一样要通过妖精庇护所施展‘异界之门’。”
　　玄微子点头说：“我当然明白，我在这附近设下了一个大型魔法阵，就是打算连接半位面，调动各种形式的能量物质，促进其延伸发展。”
　　伴随话语，玄微子抬手虚摄，一道云篆灵符直接在指尖凝成实质，散发着灵动光华飘到烈风领主面前。
　　“这是魔法阵的权限，现在提供给烈风领主。”玄微子说道：“其实我也不急于短时间内完成半位面的扩展，烈风领主不如先在魔法阵范围内熟悉一下环境。附近有一座常青城，只要出示这道灵符，烈风领主就能通行无阻。”
　　烈风领主脸上不经意闪过一阵惊讶，她看着手中温润如玉的云篆灵符，问道：“你就这样把魔法阵权限交给我？不怕出问题？”
　　玄微子直视着对方说道：“暮光王廷不也对我相当信任吗？这是我理所应当的回报。”
　　烈风领主躲开了玄微子的直视目光，握住手中云篆灵符，低声说道：“回报？你让暮光王廷焕然一新，其实是我们亏欠太多，已经多到不知该怎么回报了，难怪那些水妖精一个个想要给你生孩子……”
　　“还有这种事？”帕丽娜笑容暧昧地靠到玄微子身边，用手肘轻轻撞他。
　　玄微子云淡风轻地回答说：“烈风领主想太多了，既然委托您出手协助，自然要给您提供魔法阵的权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烈风领主低头沉思一阵，然后一脸认真地对玄微子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帮你搞定这件事。我、我先去附近转转，熟悉一下你这个魔法阵的运转。”
　　说完这话，烈风领主就像风一般地逃走了，转眼就看不见她的身影，跟之前在暮光王廷动辄改变地形、撼动空间的至高妖精截然不同。
　　“喂，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把烈风领主调教成这样啊？”帕丽娜整个人贴在玄微子身上，双臂勾着他的脖子问道。
　　玄微子顺势揽住帕丽娜的腰肢：“就不能因为我魅力过人？连你家暮光女王照样对我青睐有加，如果我想留在暮光王廷，完全可以成为你家女王的裙下之臣。”
　　“你不是这样的人。”帕丽娜笑道：“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你这个人有很强烈的控制欲。”
　　“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控制而已。”玄微子回答道。
　　“什么人能够不被他人控制？”帕丽娜的脸庞靠近过来，温热的吐息吹在玄微子脸上：“只有实力足够强大、意志无可动摇，不依赖他人的独立自主，才能够做到这一点。不被控制，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控制欲。只有了解欲望，才能驾驭欲望。”
　　玄微子没有否认这个说法，抱着帕丽娜滚入一片多彩花丛，欢愉之声传遍整个妖精庇护所。
　　……
　　“干干干，就知道干！你是种猪吗？要不要我给你写一本《母猪产后护理》？”
　　九转灵台妙境中，化身叫叫嚷嚷：“这大半年我都快忙死了，到处拼命冒险。你倒好，躲到暮光王廷享清福，一回来就抱着女人爽快！”
　　玄微子本尊斜支着脸颊，一派闲适地说道：“境界至此，不纵不迷，自然劫波不系舟、苦海等闲渡。”
　　“牛皮倒是吹得挺大。”化身环顾四周：“瞧你这样，已经渡过苦海劫了？灵台之中似乎没什么变化嘛。”
　　玄微子本尊问道：“你觉得，我的苦海劫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化身托着下巴回答说：“苦海劫不比寻常，并非脱胎换骨圆满就一定会迎来这重劫数。按说你在新卡美洛城的时候，利用‘无尽复仇风暴’开阖神炁、感应十方，无形中已经在观照满城众生之相，你也说过当时就站在苦海岸边，只是你选择抽身而退，浪费了这一次机缘。
　　后来你重新游历整个互保同盟，也是在以法眼洞照人世万象。有此积累之后，又去往暮光王廷，在那里领略种种含灵众生的演变。最终在调整位面的过程中，神炁契合天地阴阳运用，身心也随之洗炼，尽蜕凡质。这一步步走来，可谓是脚踏实地，堪为后人借鉴。”
　　玄微子听完这番话，却陷入了沉默，化身皱眉问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大致上没错，但并不完全。”玄微子说道：“其实在我穿越重生之后，其实就是再一次迈入苦海劫了。眼下这个世界，就是我的苦海劫。又或者说，含灵众生于有私知我而始，便已踏足苦海，需不断内观身心、外察流变，如此方可超脱苦海。明白这点，这才是历劫之机。”
　　“能说出这番话，可见你如今的证悟，已经超越了上辈子的修行。”化身叹道：“如此一步迈出，纵然再面对天人五衰，你也无所畏惧了。”
　　“现在我明白了，所谓天人五衰，根由在内不在外，是我心自争竞。”玄微子本尊说道：“不过此刻我的苦海劫尚未历尽。”
　　“什么？！”化身吓了一跳：“你在暮光王廷都呆了十几年了吧？居然还没历劫完毕？而且你是怎么出离定境的？”
　　玄微子本尊摇摇头：“不，要换做是别人、比如米妲那样的，估计这么一轮玄览定观，估计早就超离苦海、出摄阳神了。只是我的情况有些特殊，这算是穿越者的‘惩罚’吧。
　　之前我仗着原有的纯阳元神根基，利用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度，就能提早斩出你这个化身，也许我的苦海劫必须等到化身五五复归为一，才能彻底经历完毕。但这并不妨碍我的修为境界确实有所突破。”
　　化身有些迟疑地问道：“难道你现在无法将我收回？”
　　“不然呢？”玄微子本尊露出一丝难解的笑容：“我之所以斩出你这个自省反思的化身，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突破化身五五境界后才能收回，此念一起，便成劫愿。这也是为何你有这么强大的自主性，因为你的存在，就是我的苦海劫。”
　　化身问道：“苦海劫不是历照众生之遇吗？我是你的化身，我的一切想法与行为，都是你的一部分。”
　　“修行一世，最终要面对的，不还是自己吗？”玄微子本尊说道：“在不同人眼中，自然有不同的玄微子，这些玄微子都是我、又不是我。我在苦海劫中历照众生，苦海众生也在看我。”
　　化身恍然有悟：“难怪我可以自主学习九阶灵能，也难怪我会因为与众生交流而沾染思绪。真是奇妙，这是你从吕祖所传雷纹玉书中，参悟到的仙家化身妙法？”
　　“略作参考，自主阐发。”玄微子本尊坦然回答道。
　　“好，不愧是一代宗师人物。”化身挑起大拇指，随后问道：“那按你这个说法，我岂不是能够自主晋升成传奇心灵术士？”
　　“尽管尝试。”玄微子本尊从容笑道。
　　化身表情古怪：“我怎么有种孙猴子蹦不出五指山的感觉？”
　　“你所悟越深、所证越广，将来我收回化身，成就越高。”玄微子本尊答道。
　　化身闻言眨眨眼，有些好奇地盯着本尊，然后起身来回踱步，经过一番沉思，就见他身形一转，形貌变化，从原本男身之相，变成一名身材婀娜高挑、外貌冷艳的绝色女子，一头黑色长发及背，身上黑袍也变成了一件黑色吊带长裙。
　　“如何？这样子能接受吗？”女相化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