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1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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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王杲没想到嘉靖竟然说的这么直接,额头上顿时渗出一层汗珠来,他脑子转了转,答道:“其,其实圣上可以还居大内乾清宫,毕竟那才是我大明天子的御驾所在呀!”
“不行!”听到“乾清宫”三个字,嘉靖的脸色顿时就黑得像抹了一层煤灰的锅底一般,断然否决。简直是开玩笑,难道还要寡人过那种寝食不安的日子吗?嘉靖心中暗想。
一旁的李本也看出了嘉靖的心思,赶忙接口道:“陛下若是不愿意回乾清宫,可以先去重华宫居住,那边宫室完整,只要稍加修饰便可供御驾!”
嘉靖闻言大怒:“你这是把寡人当成囚犯吗?”
李本被嘉靖这一声怒喝,吓得从矮凳上跌坐下来,赶忙连连磕头谢罪。他心中暗自后悔自己竟然把这茬给忘了,原来这重华宫又名南宫,原本是皇子居住的宫殿,当初英宗皇帝北狩归来后,当权的景泰皇帝就把他软禁在重华宫中,从此之后这里就成了一个忌讳的所在。在崇信道教,极为迷信的嘉靖皇帝眼里,重华宫无疑是一个不吉之所。
李本在地上跪着磕了十几个响头,嘉靖的气也还没消,他气哼哼的说:“汝等都说如今朝廷南北皆有事,所以国用不足,无钱重修万寿宫。可朕这内库之中除了大木何物不有?京中匠户、军户也有数万,重修一万寿宫能耗用几何?汝等哪个不是深宅大院,良田美宅,却让君父居无定所,当真是不忠之极!”
听了嘉靖这一番叱呵,李本和王杲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伏地叩首连称该死,倒是严嵩跪伏在地道:“陛下,提到大木老臣倒是有一事要上奏的!”
嘉靖余气未消,气哼哼的说:“严先生请说!”
“就是昨天晚上,老臣看到福建那边上来的一份奏疏,说是东番夷州有两个番王,听说万寿宫被大火焚毁,便从国中砍伐了百余根上等大木,还有百两金沙一共送来,以为陛下重建宫殿之用!”
“哦,还有这等事?”嘉靖听到这里,脸色转晴:“此事当真?”
“应该是真的!”严嵩笑道:“这奏疏是泉州知府送上来的,所以才上书给朝廷的。兵部那边前天也收到一份福建海沧署安边馆送上来的奏疏,说有六七条夷狄的巨舶都停在中左所的一处大澳,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置。两边说的应该是一件事情!”
“嗯!”嘉靖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严先生,那奏疏拿来与寡人看看!”
“臣遵旨!”严嵩从怀中取出一份奏疏,双手呈了过去。麦福接过奏疏,转交给嘉靖,嘉靖接过奏疏,只见文章不过寥寥数语,文字也颇为朴实,并无什么辞藻修饰,显然是那知府直接转述两个进贡的番王的原话:“我等听说大明皇帝宫室遭遇火灾,便在挑选山中生的长大粗壮的树木砍了百余根,与历年积存的金沙百两一同送来,为天子宫室梁木之用。望大皇帝早日建好宫室,不受风雨之苦!”
“这两个番王当真是东番夷州番部之王?”
“这个倒是不假!”严嵩笑道:“福建海沧署安边馆送上来的奏疏上面说:这两个番王一个叫大树王,一个叫黑铁王,都是东番夷州岛上的番部之王,这些年来他们两人在岛上东征西讨,都平定了不少番部,实力颇大,前几年他们也有船舶渡海而来,要与我大明贸易,因为不属于我大明藩属,被福建那边的沿海卫所驱赶了几次!”
“哦!那他们怎么做了?”
“听兵部那边说,这两个番王的船倒是安分的很,被赶出去就开船走了,可能和我大明沿海奸民有私下里交易一些,并没有做什么其他不法之事!”
“嗯,也算得上是恭顺的了!”嘉靖点了点头,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严嵩在一旁看的清楚,笑道:“陛下,那这件事情应当如何处置?”
“严先生你以为呢?”
“按说依照祖训,这两个番王既然不属我大明藩属,便应该驱赶出去便是。但老臣以为,彼等虽为夷狄,但一片向化之心可悯!孔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如今我大明既能服远人,又岂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伤远人一片向化之心?”
“嗯!好一个向化之心可悯!”嘉靖点了点头:“严先生说的不错,既然他们远远的送来木材,那便让泉州知府那边给他们一个泊船的地方。待到这万寿宫修好之后,派个使者去一趟夷州,册封这两个番王一个官职,许他们三年一贡,如琉球故例吧!”
“臣遵旨!”
福建,厦门岛,筼筜湾。
满载的鲲鹏号,在猛烈地西风吹拂下穿过鹭江(厦门岛和鼓浪屿之间的海峡),笨拙的向不远处的筼筜湾驶去,由于船帆和桅杆受到了损坏,船只的航行有些不稳。不过神情严肃的领航员引导着她,小心翼翼的避开涨潮中的三角洲的浅滩和泥岸,这些浅水区早已用竖起的木杆做了标记,然后这条大船痛苦的走着“之字形”航线,在每一段直线航程的终点,她的船头便被吃水较浅的小船拉转过去——每一段直线航程都很短,这是因为筼筜湾虽然长十多里,最宽的地方有五里,但沿岸有大片的滩涂,海湾中间也有几个沙洲。像鲲鹏号这样的大船,一不小心就在浅滩搁浅。虽然如此,在领航员的努力下,鲲鹏号最后还是靠上了岸,中间没有遇到一次搁浅。
第一百八十五章团防局
“干的漂亮!”站在岸边的周可成满意的拍了一下手:“这领航员叫什么名字?”
“姓林叫阿水!”九指笑道:“是条老海狗,已经五十多了,身子骨不如以前了,跑不了外海,不过这一带的海况熟得很,就当了领航员!”
“嗯,待会赏他二两银子!”周可成笑道:“亏了他,不然船碰一下就麻烦了!还有,让他多带两个徒弟,这方便人手我们缺的很!”
“这恐怕他不会答应!”
“不答应?为什么?”
九指笑了笑:“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个林阿水跑了一辈子船。您也知道跑船的手上都留不住钱,他年轻的时候还好,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日子就过得很惨,有一顿没一顿的,好不容易靠咱们兰芳社混了个肚圆,怎么肯再把自己的饭碗给砸了!”
“这倒也是!”周可成笑了笑:“这么说来,泉港那边有很多没饭吃的手艺人?”
“大人您这不是开玩笑吧?”九指笑道:“手艺人手艺人说白了就是啥都没有才去学手艺呀,有房有地的谁还去学手艺呀。就拿咱打比方,要不是遇上您,咱指不定已经饿死在哪个角落了”
“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听了属下这番话,周可成不由得暗自感慨,他在台湾草创基业,可谓是白手起家,经过两年多来的苦心经营,也算是有了一个小小的局面,而眼下最大的瓶颈就是缺乏劳动力,尤其是拥有熟练技能的劳动力。为了尽可能大的刺激手中有限劳动力的工作积极性,周可成几乎都要把前世工厂里面各种奖励方式都给逼出来了。可以说在十六世纪的全世界,兰芳社下辖工厂的工人待遇都是首屈一指的。但即便如此,面对作坊、船厂、砖窑、农场、榨糖厂、船队不断扩张的劳动力需求,有限的劳动力来源依旧是捉襟见肘。周可成不久前将羽茂等几家豪强从佐渡迁徙到台湾来,除去为本间氏康扫除祸根,也有补充己方劳动力不足的意思。这也是他想方设法在厦门岛寻求一个立足点的目的——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把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东南沿海“快进快出”、“两头在外,中间在内”等经济模式照搬过来了。像纺织、武器制造、酿造等劳动、技术密集型的企业就可以拿一部分放在厦门岛来了,减轻台湾那边人口缺口的压力。
“九指,你去一趟同安,给林老爷送一份礼去,便说请他替我准备一桌酒席!”
“是!”九指闻言一愣:“掌柜的,您是要请林老爷?”
“嗯,不光是林希元,还有其他几个缙绅,泉州知府,其他的几位大人。这次向朝廷请求册封、中左所的泊位、立团防局的事情多亏了他们伸手,我要好好感谢他们一番!”周可成笑道:“咱们总算是在台湾和闽南立下根了,接下来就该找汪直他们算算屋久岛的老账了!”
三天后,林府后院。
“周先生,请随小人来!”林管家微微欠着腰,领着周可成穿过一条游廊,走进一间幽静的院子,他轻快的走上台阶,推开花厅门,笑道:“周先生,请!”
“有劳管家了!”周可成微微一笑,走进屋来。花厅的面积不大,布置得异常雅洁,当中已经拼起了一张大圆桌,桌上的青花细瓷食具,在灯烛的辉映下熠熠生光。一个中年妇人正领着两个丫环张罗着,看见周可成进来了,她们就一齐上前,裣衽为礼:“老爷在隔壁的小厅,还请先生随奴家来!”
周可成点了点头,随那中年妇人进了隔壁,只见林希元正和四五个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围坐,一边喝茶一边说着闲话。林希元看到周可成进来,赶忙站起身相迎:“周先生来了,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不敢当!”周可成向众人做了个团揖:“在下周可成,见过诸位了!”
听到周可成自报家门,屋内的众人神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好奇,有的甚至还有几分厌恶和鄙视,周可成看在眼里,只是一一记下。林希元笑着替周可成一一介绍,都是闽南当地的缙绅头目,无论是在地方还是官场上都有相当的影响力。报到最后一个林希元稍微停顿了一下,笑道:“周先生,这位便是吴可卿吴先生,乃是知府老爷幕中的一杆笔!”
“原来这位便是吴先生!”周可成脸色大变,深深的施了一礼:“在下从林老爷口中早已听说过您的名字,只是未曾谋面。这次的事情有劳吴先生在其中操持,周某铭记在心,稍后必有重谢!”
“不敢!”吴可卿却表现的十分谦恭,他微微侧过身子,没有受周可成的礼:“这件事情乃是林老先生谋划奔走,在下不过是动动刀笔,做了件顺水推舟的事情而已,如何当得起周先生的大礼!”
正说话间,那中年妇人从外间进来,向林希元福了一福,笑道:“林老爷,都准备好了,可以入席了!”
林希元点了点头,便招呼众人来到隔壁的花厅,他请周可成坐了首席,然后又让吴可卿做了次席,然后让其余人依次坐下,自己坐了下首的主座。那中年妇女见众人坐定了,便吩咐了两声,让丫鬟退了出去,自己给众人倒酒。
“诸位!”林希元举起酒杯,用一种十分亲切、轻松的语气说:“今儿晚上,来的都是将来团防局的同僚,大伙儿莫要拘礼,先共饮了这一杯酒再说!”说罢,他便第一个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既然林希元领了头,众人也纷纷具备相庆,几杯酒入肚,桌上的气氛也渐渐活络起来了。正好当年正有秋试,那几名缙绅交头接耳都说些科场事情,某人中了,某人落地了,某人出京了、某人勘磨没过关云云,无形之中倒把周可成晾到一边去了。周可成倒也不以为意,只是低头吃菜,并不插嘴。
第一百八十六章猫儿
“周先生!”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周可成转过头来,只见一旁吴可卿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周可成赶忙笑道:“方才周某走神了,还请见谅”
“无妨!”吴可卿笑道:“今年的秋试南安的吴老爷有个侄儿中了举人,所以大伙儿都格外高兴,倒不是要冷落了周先生!”
“吴先生说的哪里话!”周可成笑道:“寒窗十载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种事情自然是要高兴下的。若非周某读不进书,说不得也是要去科场碰碰运气的。”
“呵呵!兄台说笑了!这次那两个番王的事情若是成了,周先生在那边分疆裂土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什么功名能比得上这个?”吴可卿笑道,这次团防局的事情他参与其中,对其中的内情一清二楚,自然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与那两个进贡木材的藩王之间的密切关系。
“呵呵!”周可成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片,丢给在一旁的一只碧眼波斯猫:“打个比方吧,这件事情若是这桌子上的大餐,周某不过是那只猫儿,捡点地上的残羹剩饭罢了,又算得了什么!”
“照我看来这堂上客有堂上客的好处,桌下猫也有桌下猫的好处!”
“哦?吴先生为何这么说?”
“周先生,您看这花厅之中,今日是你我,明日却是别人,朝为堂上客,夕为阶下囚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哪里比得上这桌下的猫儿,每日都有吃食,无忧无虑,岂不为美?”
周可成听吴可卿说到这里,心中一动,便笑着试探道:“这么说来吴兄倒是颇为羡慕这桌下的猫儿了?”
“那是自然!”吴可卿笑道:“只是这花厅庭院深深,不得其门而入呀!”
“若是如此,那在下倒是可以做个引荐之人!”周可成笑着举起酒杯。
“那就谢过周兄了!”吴可卿举起酒杯,与周可成碰了一下,相视而笑,心思都在酒中了。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几分酒意。那位侄儿刚刚中了举人的吴老爷见周可成除了与身旁的吴可卿说了几句话,便一直低头吃菜,也不与自己说句道贺的话,不由得有几分恼怒,便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周可成身旁:“周先生,当初你提出好几个条件,说要应允了方才答应出人出船御倭。现在你的条件都已经实现了,不知你愿意拿出多少船?多少人来呢?”
周可成抬起头,看了看那吴老爷,笑道:“这位便是南安的吴老爷吧!听说令侄今年秋天刚刚高中,周某这里先道声喜了!”
吴老爷见周可成向自己道喜,冷哼了一声,暗想这厮倒也不是全然不知礼数:“罢了,小儿辈的事情先放到一边,我方才问的事情,你可休要推诿!”
“吴老爷说笑了!”周可成笑道:“列位可以问问林老爷,周某可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既然这泊船的事情办妥了,船的事情便不用担心。这样吧,三层夹板大船一条,双桅纵帆快船四条,单桅纵帆船八条,列位可还满意?”
那吴老爷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显然他对于周可成口中说的什么“夹板大船”、“双桅纵帆船”之类的词汇并不是太明白,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只有这些吗?加起来也不过十三条船,我听说汪直麾下有船千条,十万余众,只怕众寡难敌吧?”
“吴老爷有所不知,海上的事情不是人多船多就行的,汪直那些不过是乌合之众,绝非我船队的对手!”
吴老爷半信半疑的看了周可成一眼,倒是没有追问下去。周可成站起身来,向桌上的众人做了个团揖,笑道:“列位,我周可成是个直爽人,既然吴老爷把事情都说开了,那周某也就不绕弯子了。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要想士兵卖命杀贼,就得发饷;还有器械药子,也都不能缺乏,不然打了败仗,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桌上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周可成这番话倒是在他们意料之中,闽南地区海岸线曲折,岛屿众多,自古以来便是海贼众多的地区,加上风气强悍,宗族之间的私斗的规模远非内地可以比拟。要想在这种地方保持家业长盛不衰,光是能在科场得意是不够的。桌上这几位都是在乡里一呼百应的狠角色,绝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书生。他们自然清楚这笔饷钱是肯定要出的,但怎么出,出多少,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给的好了,不断可以保得家宅平安,还能发一笔大财;给的不好,惹出弥天大祸,破家灭门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光是饷械!”吴老爷接口道:“我家中有几个子侄,也有一身好武艺,也想投在军前效力,杀贼立功!不如周先生也挑几条船给我的子侄们管管?”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可成如何还听不出对方的意思。古人也不是傻子,不会不懂得要控制军队,最要紧的就是后勤和人事权的道理。在这方面他倒也有心理准备,毕竟易地而处,自己恐怕也不会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一群走私海商之上,谁知道周可成会不会一手领饷,一手去把泉港抢一笔,这年头自己这群海上豪雄可是没有什么信誉可言的。
“诸位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周可成稍一思忖,笑道:“林老爷要清点人船,依照清单发饷,这个没有问题。药子军械,要立一个规矩,我也觉得不错。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林希元心中不喜,问道:“条件?什么条件?”
“很简单,这团防局里也得有我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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