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13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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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小侄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吴伯仁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一份书稿来,双手呈上:“伯父请看!”
陈氏接过那份书稿递给丈夫,吴世贞却也不看,冷哼了一声:“这是什么?”
“这是从中左所出海以来,直到平定曾一本这半个多月所见所闻,小侄打算接下来把这些编著成集,然后编印成册!”
“编印成册?”吴世贞皱起了眉头:“这是为何?”
“伯父,小侄原先打算在这三年时间里前往江南、南北两京游历,一来可以与各地大儒切磋学问;二来也可以多结识一些朋友,为将来做准备。但后来一想,这游历必须有块敲门砖,否则大明天下俊杰何等之多,小侄区区一个举人,如何能脱颖而出?”
“你便想拿这个做敲门砖?”吴世贞也不是傻子,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从明代中叶开始,士林的风评在政治生活中就有了相当大的分量,所以士人们在努力科举的同时,也在不遗余力的博取名声。而获取名声最直接的渠道无非是文章、才能、道德这几条,而吴伯仁走的便是文章这条。
“不错,如今东南倭乱乃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我这文笔虽然拙劣,但却着着实实写的是海上平倭之事。那周可成又赠我倭人名刀,遣倭人名师、护卫相随。若是我到了江南,必然能——”
第两百五十八章稿费
听到这里,吴世贞已经明白了侄儿的用意,他翻开那文稿,只见上面文字颇为朴实简练,却将兰芳社行船,调兵、对海贼的诱敌、突袭、激战、获胜诸般情景描写的栩栩如生,只要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作者亲身参与了这场战事,绝非在书斋中臆想出来的。对于那些主持平倭之事的大吏们来说,有一个这样的幕僚是极为可贵的,若是做得好了,在给朝廷的奏疏里提上一笔,便是上达天听了。看到这里,吴世贞胸中的气已经消了六七分,他将书稿放到一旁,冷声道:“起来吧!”
“多谢伯父!”吴伯仁暗自松了口气,赶忙站起身来,便听到吴世贞问道:“你说周可成赠你倭人名刀,还有倭人名师,护卫,这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么回事!”吴伯仁便将当时在长须鲸号上遭遇贼船逼近,周可成便将佩刀借给自己防身,事后便赠予自己。又挑选精通剑术的倭人教授自己剑术,还派了三人来做自己的护卫的事情一一叙述了一遍。吴世贞听到当时的凶险情况不由得骂道:“这个周可成当真是胡来,你一个读书人居然要你与贼人交手!”
“这个倒是怪不了他!”吴伯仁赶忙辩解道:“当时形势危急,他自己都要披甲上阵,若是不借刀给我,海贼杀过来了我不是只有束手待毙?”
“是呀,这件事情倒也怪不得那厮!”陈氏赶忙在一旁劝说道。吴世贞冷哼道:“反正那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他赠给你名刀,可是你腰间这把?”
“不错,便是这把,名叫日向国光!”吴伯仁一边说话,一边解下佩刀双手递了过去。吴世贞接过日向国光,只见这刀柄乃是用鹿角制成,刀鞘上用黄金镶嵌出“日向国光”四个字,看上去十分华丽。他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将刀拔出鞘,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刀刃亮可鉴人,隐约可见波浪状的花纹,他随手一记虚劈,只见旁边一根支蚊帐的竹竿已经断成两截。
“好快的刀!”吴伯仁脸色大变,他小心的还刀入鞘:“我久闻倭人虽然是蛮夷,但善于精于打制刀剑,想不到技精如厮呀!”
“叔父有所不知,倭人却是善于制刀,但也有好有坏。像您手中这把日向国光也是倭刀中的精品。乃是倭国岛津藩之倭酋岛津贵久赠予那周可成的,听说在倭国也是价值千石的宝物!”
“还有这等事?”吴世贞将信将疑的又拔刀出鞘玩赏了一会,他也不是那等没有见识过市面的,自然知道像这等锋利绝伦的刀剑绝非能在寻常市面上买的到的,通常是在世代武将或者勋贵王公家中方才得见,无不是藏于密室之中作为传家之宝,绝少有像周可成这样随便拿去送人的:“那倭酋为何要将这等宝刀送给那周可成?”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这位周大掌柜的生意做得极大,在倭国那边算得上是‘素封之君’了,与当地王侯亦可分庭抗礼!”
“素封之君?还有这等事?此人狡诈的很,这莫不是他说的谎话?”吴世贞冷笑了一声,方才吴伯仁口中的“素封之君”出自太史公的《史记货殖列传》,指的便是虽然没有官爵禄位,但家资豪富其利可比封君之人,这个比方吴世贞听了自然是刺耳的很。
“应该不是!”吴伯仁笑道:“这次平定海贼曾一本,周可成派出的船队光是战船便有三层夹板大船三条,两桅船十二条,单桅船二十五条,船上水手军士数千人,铳炮数以千计,这都是我们看得到的,只怕那岛津藩的倭酋还及不上他。而且我听说这位周大掌柜在倭国行商时,曾经救起过一位落难的倭酋王子,这落难王子家业为奸臣所夺。周可成得知那王子的旧事后便破家募兵,替其复兴家业。那王子复国之后对他十分感激,不但报以十倍之利,还从国中挑选了一批亲信武士派到他的麾下,任其驱使!所以周大掌柜在倭国的名声极为响亮,各路倭酋都不敢以寻常商贾相待!”
“还有这等事?”吴世贞还没开口,一旁的陈氏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笑道:“这么说来,这位周大掌柜倒是个虬髯客了!”
吴伯仁笑道“伯母所言不错,小侄与其相处时也觉得他身上没有多少商贾的铜臭气!”
“哼!”吴世贞冷哼了一声:“怎得没有铜臭气,我看他算盘打得比谁都精,半点亏也吃不得的!”
“呵呵!”吴伯仁笑着避过话头:“周大掌柜不但对我赠刀派人,还准备了给伯父的礼物,托我一同带回来了。”
“给我的礼物?”吴世贞一愣,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一直都看周可成不顺眼,连带着与林希元在团防局里也吵过几次架,赠侄儿宝刀还可以说是意气相投,巴巴的送自己礼物又是为何?
“搬上来吧!”吴伯仁见吴世贞不吭声,便向外面招呼了一声,片刻之后外面便搬进来几只锦盒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套银质器皿、五匹苏绢之外,还有一盒人参,粗粗算下来也有三四百两银子,算得上是一副很重的礼物了。
俗话说伸手难打笑脸人,吴世贞看到这么厚一份礼物,原先那副与周可成势不两立的架子自然要撑不下去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与他交情也不过一般,如何好受他这么重的礼物,伯仁,你明日把这礼物送回去,待我谢过他的好意就是了!”
“伯父,你就莫要为难小侄了!”吴伯仁笑道:“也不瞒伯父,那周可成给小侄的礼物比这至少要重得多,伯父要让小侄将这退回去,那小侄那边也不敢收下了!”
第两百五十九章来信1
“他还另外给你厚礼?”吴世贞大吃了一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有什么事情相求于你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吴伯仁得意洋洋的拍了拍书稿:“周大掌柜说那是给我这本书预支的稿费!”
“稿费?”
“不错!”吴伯仁笑道:“周大掌柜说,他在海上做下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惜却无人知晓,百年之后世间恐怕不再有人知道有他这个人了。若是能借我这支笔留名青史,为后人所知,便是花费些金银倒也不惜!”
“呵呵!”吴世贞听到这里,不由得失笑起来:“这个周可成还真是个妙人儿,心中所想的与那些一门心思都钻到钱眼里去了的商贾大不一样,也罢,这份礼我便收了他的,伯仁你在书中替他多说两句好话也就是还了他这份人情了!”
“伯父说的是!”
看了看恭顺站在一旁的侄儿,又看了看周可成送来的礼物,吴世贞突然觉得原本沉郁的心情好了起来,身上的病也好了许多,他随口问道:“伯仁呀,你这趟从东山岛那边回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回伯父的话,小侄打算先去一趟中左所,把手上的杂务处理交代一下,然后便回家来把这些书稿整理一下,等到秋后天气凉爽了,便去一趟江南、两京,游历一番,与当地的士子切磋学问,拜会一下几位世叔、世伯!”
“嗯!”吴世贞满意的点了点头,吴伯仁这番安排显然是为了将来的科举做准备,江南两京作为大明的文化中心,士人若想扬名,去这些地方自然最为方便,而拜会世叔、世伯则是联络家族之间的感情,这些对吴伯仁将来的科途都是极为有益的。
“伯仁,你天资聪颖,很多事情我就不必多说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还是要提醒你!”吴世贞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南安吴家世代都是诗礼传家,书香门第,科途才是你的根本,切不可本末倒置,记住了吗?”
“小侄自当谨记伯父的教训!”
中左所。
周可成的双腿放在热水桶里,舒适的让一个侍女替自己搓脚,一旁的小七正念着书信:“杨大叔又在信里抱怨人手不足了,他说上个月有三个工人因为失足从船台上掉下来摔死,都是因为赶工太急的缘故,要求推辞建造计划!”
“嗯,告诉他俘虏里有不少工匠,船厂是第一个优先挑选的!”
“朴德泰抱怨说给他建高炉的砖块总是不够,质量也不够好!他说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他没有办法依照计划秋后开始出铁!”
“我猜下一封就是于功的抱怨信了,是缺煤炭还是缺人手,还是都缺?”
“不,不是的,我估计于窑头根本没力气向您抱怨,忙都要忙疯了!”小七笑着翻出第三封信来:“哦,许四爷的,他要求增加出口到堺港和岛津的硝石份额,价格对我们十分有利,九州和近畿的战事更加激烈了,岛津愿意用黄金和铜付现钱;本愿寺愿意用让我们在他们的城下设立分店,而且免税来换取硝石的提炼方法!”
“本愿寺?石山本愿寺?”周可成的兴趣一下子被吊起来了,岛津那边倒也罢了,说白了岛津贵久再怎么能打撑死也就在九州岛这个乡下称王称霸,日本的命运是由本州岛,具体的来说是近畿地区的归属决定的,谁控制了人口稠密经济发达的近畿地区,谁就在争夺“天下”的棋局中抢占了先手。虽然本愿寺在战国群雄中的战力一般,但其老巢石山御坊却是一块风水宝地——该地就是后世大阪城的前身,从地理位置上看,位于摄津国木津川与淀川入海口的石山御坊是天然控制大阪湾的港口,众多的河流港汊将这块土地割裂的支离破碎,而石山御坊则位于其中的一块台地之上,进攻一方从陆地方向很难加以围困,而控制了这里就可以控制整个大阪湾周围几国的海岸线。沿着淀川逆流而上,则可以抵达京都和日本最大的湖泊琵琶湖,而琵琶湖周围是当时日本经济最繁荣,也是最富饶的地区,从远古开始,这里就是作为京都的港口存在的。
“信上没有写的很清楚!”小七犹豫了一下:“不过是本愿寺肯定没有错!”
“你回信给许四爷,硝石提炼方法肯定是不能给他们的,估计那些和尚也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可以做出一些让步,换取在石山御坊设立分店的许可权!”
“是!”
周可成忍不住内心的兴奋,光着脚便从木桶里走了出来,一边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足利义辉想要暗杀三好长庆,本愿寺也凑上来了,可惜还是早了点,要是在晚两年,等我们的实力再强一些,就能够直接上台了,现在只能躲在幕后!”
“师傅,您要对那个本愿寺下手?”
“嗯,那些臭和尚打仗不行,但做生意和筑城还不错,这块宝地在他们手上也是糟蹋了,不如交给我,不出十年功夫,整个日本都会落入我的手中!”
“那,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一阵威风吹过,湿漉漉的脚感觉到一阵寒意,周可成的头脑也清醒了过来,他坐回椅子翘起腿来好让女仆替自己擦干净双脚:“现在还早,我们还需要时间来壮大自己。你把剩下几封信快点读一遍!”
“是!”小七翻出第四封信来,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是毛和的信,总算是有他的消息了?”小七赶忙拆开书信,看了两行声音便颤抖了起来,将信递给周可成道:“师傅,您看!”
第两百六十章来信2
朝鲜,咸镜北道荒山顶。
漆黑的夜色中传来悠长的呼唤,阿克敦撑起身体,下意识的握紧刀柄,四周传来翻身的动静。看来夜里无人睡得着,他想。这绵延低沉的声音停留在听觉的边缘,石墙后的哨兵一动不动,宛若石柱,唯有吐出的雾气证明他们是活物。当号角声退去,连风仿佛都平息了,战马的嘶鸣声从山下的密林中传来,旋即又被安抚,刹那间所有人都拿起武器,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刹那间,仿佛森林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在等待第二声马鸣,却又暗自祈祷不要听到,恐惧充满了每一个人的心。
这已经是被包围的第二十五天了,他伸手在一旁的石壁上摸索了一会,上面的划痕不会骗人。那些乞列迷人比我们每一个人想象的都要坚韧,有耐心,除去第一天的两次试探性的进攻,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这些可怕的猎手们隐藏在山下的密林之中,观察着山上的猎物,等待着时机,就好像一群饿狼。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人认为这些家伙早已离去,没有火、没有烟,冬天咸镜北道的密林里可不好熬。而老乌骨达却嗤之以鼻,这个老女真人冷笑着说:“黑獭绝不会不打一仗就逃走的,他一定隐藏在密林里,等待我们的破绽。”
“密林里?他们吃什么?没有看到烟火,他们怎么熬过晚上风雪的?”众人嗤之以鼻,也难怪他们如此,呆在山顶上的他们好歹还有帐篷和石墙遮挡,夜晚也有点火取暖,而那些传说中的乞列迷人呢?
“苔藓、树皮、老鼠!随便什么他们总能找到东西吃!”老乌骨达冷笑道:“每年冬天他们就是这样熬过来的,他们是狼,为了得到猎物,他们可以躺在雪地里几天!他们知道怎么在林子里生活而不冒烟,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这么笨拙!”
争论持续了很久,阿克敦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每个人都清楚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食物每天都在减少,如果这样下去很快就必须宰杀驮畜了,而在冬天的盖马高原上没有牲畜与死几乎是同义词,必须做出决定。他从一旁的柴堆里挑出几根比较干一点的柴丢进火堆,束紧皮带,抖掉斗篷上的泥土和露水,将其系在肩膀,又在腾起的火苗旁搓了搓手,让其柔软和灵活,然后来到毛和的帐篷前,用力跺了两下脚,他知道经过方才的嚎叫声,对方肯定已经醒来了。
“阿克敦,是你!”果然片刻后毛和就掀开了帐篷门:“进来说话吧!”
阿克敦低下头,从低矮的帐篷们钻了进去,由于火盆的缘故,相比起外面帐篷里要暖和一些。阿克敦在火盆旁坐下,低声道:“有号角声,黑獭没有离开!”
“我知道他没有离开!”随着时间推移,毛和的脾气变得愈发暴躁:“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食物每天都在减少,人们也都在起了疑心,阿克敦平时在篝火旁额听到了各种各样的阴郁猜想——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朝鲜矿师们主张立刻离开,随行的女真雇佣兵们则认为应该先击败黑獭;其他人则犹豫不决。他们在篝火旁争论不休,但却无法达成一致。毛和不愿意贸然与黑獭交手,也不愿意轻率的踏上归途,最后大家只能同意再等待一些时间,再做决定,但眼下明显已经不可能再拖延下去了,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但阿克敦觉得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如果非要和黑獭决一死战,那就让他尽快到来吧。
“做点什么?”毛和站起身来:“你也想打?别忘了,我的目的是勘探矿点,现在矿点已经确定,我的任务是把所有人活着带回去,而不是和一群莫名其妙的野蛮人打一场毫无意义的仗!”
正说话间,帐篷外传来几声号角声,两人对视了一眼正要起身向外走去,帐篷门帘突然被掀开了,一个朝鲜矿师探头进来,满脸都是喜色:“是咸镜北道守的人,不是黑獭的人!”
石墙旁,守卫们正从半冻的土地中拔出尖桩,好让开道路。很快朝鲜骑兵们的身影便出现在山坡上,他们都穿着厚实的皮革和贸易,身上发出钢铁的反光,皮帽和脸上的胡须连在一起,使他们看上去和毛和身旁的女真人区别不大。阿克敦惊讶的发现很多人身上都有负伤,看来他们已经和黑獭交过手了。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身材高大的骑士问道,他坐在马背上脊背如枪矛一般笔直,四肢修长,神情严肃。与部下截然不同的是他的胡须修整的十分整齐,结霜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额头上用一条红色的布带束紧了,身上的貂皮斗篷已经陈旧,但下面的铁甲却闪闪发亮,目光闪亮,仿佛在他的目光之中不存在任何秘密。
“我们是商队,他们是我的护卫!”从通译口中得知骑士的问话后,毛和沉声答道。
“你是明国人?”那骑士换成娴熟的汉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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