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2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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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醒悟
“老先生,老先生!”刘瑜追出门外,只见项高已经走出院外,周围人好奇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身上,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如针扎一般的疼。刘瑜知道已经追不上去了,想起方才项高对自己的鄙夷不屑,心中不由得又气又恨,顿足道:“你若不让我活,我便让你死!”
项高除了馆舍,疾行了一段,才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少了半边袖子的破衣,若要回馆舍换衣,又不像再遇到刘瑜那个厌物。正左右为难时,突然听到有人笑道:“项公,你怎么在这里?”
“周先生,你怎么在这里?”项高回过头,却是周可成,一旁跟着由衣和几个护卫,宽袍长衫,头戴葛巾,猛看过去一下子还认不出来。
“闲来无事,四处逛逛呀!”周可成笑嘻嘻的答道:“上次和你去找那个诚意伯,路过旧院却没有好生玩玩,现在可要好生看看这秦淮风光了!”
项高看到周可成那一脸的笑容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周先生,你不管你的那些倭兵了?你难道不知道城外的倭寇,昨天夜里就连孝陵都着了火,小心惹出事端来,让你前功尽弃!”
“我当然知道!”周可成笑道:“就是叶麻那伙人干的,他们已经被我的人一鼓擒获了,首级和俘虏都送到城内。刘大人也开了城让我的人在灵谷寺旁的一处兵营驻扎,牛羊犒赏也送了不少去,有灰发和森可成他们看着,出不了事情的!”
“什么?那伙倭寇已经被你擒获了?”项高大吃一惊,赶忙问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周可成笑道:“确切的说是我和胡可胡将军一起擒斩的,说来也巧,制台大人让他去山东募兵,回来却正好遇上了。能够立下这等大功,也算是托了他的福气!咦,项公你衣服怎么少了一只袖子?由衣,去旁边的成衣铺子买一件袍子来,给项公换上!”
此时的项高却全然没有在意周可成在说些什么,凭借多年在官场的经验,他将周可成口中流露出来的这些零散信息与方才刘瑜在自己面前的表现串联起来,立刻就发现其中的蹊跷来。
“周先生,这些事情诚意伯刘瑜是否知道?”
“这个他当然知道!”
“那些俘虏和首级呢?”
“已经交给刘瑜了!”
“糟糕!”项高顿足道:“快,快和我一同去!”
“去哪里?”周可成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有什么要紧事吗?”
“自然是要紧事!”项高扯住周可成的袖子,急道:“那刘瑜是想把孝陵被烧的罪状推卸到制台大人的头上,好洗脱自己的罪名!”他见周可成还是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顿足道:“你平日里这么聪明,怎得现在却这么笨起来?那厮方才到我那里,不要脸皮的百般哀求要我答应他一件事情,分明是想要把自己玩忽职守的罪过推卸到制台大人的头上。”
听了项高一番解释,周可成这才渐渐明白过来。原来若是依照大明的军法,孝陵被倭寇侵扰这件事情身为前线军队指挥官的张经与南京留守的刘瑜都有责任,前者让一股倭寇深入后方;而后者玩忽职守,守备不严。但张经得知叶麻从防线漏过之后,派出了项高和周可成领兵追击,而且项高还在孝陵被烧之前将倭寇将至的事情通知了刘瑜,并且警告对方要加强对孝陵的防御。那刘瑜就要承担主要责任,而张经就只需要承担次要责任,如果考虑到他派出的追击部队还斩杀了袭击孝陵的祸首,他甚至无需承担太大的责任了。
但事情的关键在于项高前往南京警告刘瑜并非执行张经的命令(张经事先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一小股倭寇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完全是项高的一己主张,自然手头上也就没有张经的公文。换句话说没有任何属性凭证,更糟糕的是项高是在妓院里见到刘瑜的,当时在场的只有一个妓女和几个仆役,刘瑜完全可以将这一切矢口否认。这样一来,责任的分担就完全颠倒过来了。
对于项高来说幸运的是周可成与胡可在城外的那一场胜利,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刘瑜不得不搞好与项高(在他眼里项高才是这支小部队的实际首脑)的关系,矢口否认一切的办法就必须被舍弃。所以刘瑜才不得不屈膝祈求项高,希望对方能够站在自己这边,把所有的责任推卸到张经的身上。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项高当时根本还没有听他说完就直接拂袖而去。而当时气得晕头转向的项高由于不知道周可成在城外的胜利,少了这一块拼图,自然也无法揣测出刘瑜的真正用意,直到巧遇周可成,从对方口中得知最后这一块拼图,才明悉了这一切。
“这位刘大人打仗不怎么样,脑子倒是转的不慢,不愧是刘伯温的子孙呀!”周可成听完了这一切,笑了起来。项高见他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急道:“周先生,你现在明白了吧,那厮用心险恶之极,张大人的生死都系于我们了!只有把倭寇的俘虏和首级抓在手里,才能挽救张大人的性命呀!”
“项公,你不要着急!”周可成的笑了笑:“关心则乱,我觉得你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你什么意思?”项高从周可成的笑容里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我的意思是无论是张大人还是刘大人都是在白费力气!”周可成答道:“他们都要死,这不光是孝陵被烧的事情,在平倭这件事情上,我估计朝廷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为了让下一个督抚大人尽快平定东南,拿两颗大员的脑袋来警示东南的官绅们,还是很有必要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责任
“你说什么?”项高大吃了一惊,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刘瑜倒也罢了,张大人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什么大罪呀?”
“若是有罪才会被杀,那朱纨朱大人就不会死了!”
旧友的名字就好像一记重拳狠狠的砸在项高的小腹,他顿时感觉到胃部抽搐,整个人说不出的恶心难受。一个一直被他压制在内心深处的声音在大声赞同周可成的话:“对,朝廷就是这个样子,忠良受诛,奸臣却身居高位,坐享富贵!”
“再说张大人耗费那么多军饷,调用各省精兵,打了快两年了,结果不但没有把倭寇剿灭,反倒让人家把孝陵给烧了,他身为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各省兵马,你说他没有罪过,这说得过去吗?”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项高能够感觉到自己声音里的惶恐,他很诧异,为什么自己要向眼前这个海商询问,难道他能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你是想张经不死还是保全官职?”
“保全官职肯定是不可能呢?若能保住性命便好了!”
“那很简单!你现在立刻赶往嘉兴,让张经扮作寻常人,秘密坐我的船出海。看在过去的交情上,后半辈子安康无事我还是能保证的!”
“这算什么办法!”项高听了周可成的回答,不由得哭笑不得:“张大人堂堂一个二品大员,你却让他出海逃生,他宁可一死也不会答应的!”
“那我就没办法了!”周可成笑道:“我就不明白了,海外有那么糟糕吗?你也是去过淡水的,现在比你去的那时候又繁盛的多了。他要是嫌淡水太蛮荒,我可以送他去倭国的堺、佐渡;安南的升龙城,至少比诏狱里面强多了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回去后与张大人说说吧!”项高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人心险恶,这官场实在是没法呆了,罢了,这次事情了了我便回乡隐居,不问世事也好!对了,周先生,若是张大人真的如你说的一样出了事,你有什么打算?”
“见机行事!”周可成从由衣手中接过刚刚买来的新袍子,递给项高:“换上吧!项公,其实我觉得你也不要这么颓唐,我倒是觉得换个新大人来,平倭的事情说不定更有转机!”
“是吗?”项高接过新袍子披上:“为何这么说?”
“你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过的计划吗?”
“出兵平户,直捣倭寇巢穴?”
“就是那个!”
“这,这也未免太过操切了吧?”
“当初的确难度很大,毕竟牵涉的事情太多,耗费的钱粮也不少,朝野里肯定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天子和内阁的相公们很难下定决心,但是现在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怎么说呢,福亦祸所依呀!”
项高闻言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周可成的意思,孝陵被倭寇纵火焚掠的事情会给朝廷一个强烈的刺激,像出兵平户这样平时绝对无法通过的方略,现在也变得有可能实现了,只是话虽然有道理,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项公,我明天回金山卫了,你是要留在南京还是与我一同回去?”
“明天就回金山卫?”项高一愣:“有什么急事吗?”
“急事倒是没有,不过南京眼下是个是非之地,深渊大泽,鱼龙在焉,像我这种小鱼小虾留在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一口吞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是早走早好!项公你觉得呢?”
“你说的也是!”项高点了点头:“我就随你一同去灵谷寺,明天一起出发吧?”
“也好!要不我先让人陪项公你回住处收拾一下?”
“不必了!”项高摇了摇头:“既然要走,那就不必回去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东西,也省的麻烦!”
周可成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项高是不想回去遇到刘瑜生出波折,笑道:“不如这样,项公你写一张便条,我让人拿着条子去寓所取了行李,你随我去灵谷寺,如何?”
“也好!”
嘉兴,总督行辕。
“制台大人现在如何?”项高问道。
“刚刚睡下!”张经的老仆答道:“老爷这段时间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稳,脑仁子疼的厉害,所以大夫给他开了个方子,以热黄酒冲服,用来止痛,有什么要紧事嘛?”
“嗯,南京那边的紧急军情,我需要立刻面见大人!”张经睡眠不好的事情项高也有所耳闻,但没有想到已经到了需要以药酒来镇痛的地步,也许周可成说的不错,离开这个位置去海外找个地方养生对于他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好吧!”老仆叹了口气:“请随我来!”他领着项高走到张经的卧室门口,打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老爷就在里面,项先生请进,小老儿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情叫一声便是了!”
“有劳了!”项高点了点头,抬腿迈过门槛进了门。只见张经躺在床上,嘴巴微微张开,呼吸微如口哨,仿佛叹息。他的一只手垂在床边,月光照在手上,更显得枯瘦苍白,仿佛血肉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皮肤和骨骼。项高伸出右手,握住那只手,依然能感觉到温暖,只是太瘦了,实在是太瘦了。
张经睁开双眼,一开始他的视线还有些飘移,显然酒和药物让他的神智还有些模糊。但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他认出了项高,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笑容:“是项先生呀,你回来了?”
“嗯!”项高搀住张经的胳膊,帮助其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军情紧急,所以深夜打扰,还请大人恕罪!”
第一百一十三章信笺上
“无妨,情况如何?是否将那叶贼擒获?”张经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沉声问道。
“回禀大人,叶贼已经被斩首,林五郎等大小头目十余人或者伏法,或者也被擒获!”
“好,好!”张经笑道:“看来这笔银子还真没白花,只是只给了一部分,剩下还有不少没有给,倒是头疼得很。对了,你可否与那周可成说说,剩下的那笔银子可否拖延些时日?”
“大人,在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禀告!”项高低咳了一声,将倭寇翻越南京外郭,纵火焚烧孝陵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张经的目光顿时变得呆滞起来,半响之后,他张开口,声音却变成了微弱的呓语:“你是说倭寇烧毁了太祖皇帝的陵寝?”
“那倒没有,我听说只是烧到了几座配享的宫殿、道观、寺庙!”
“那地宫呢?”一阵冷风吹过张经的头发,项高注意到两鬓已经有了许多白发:“列祖列宗保佑,应该没有事情吧?”
张经的声音里充满了希望和期盼,项高点了点头:“地宫完好无损,毕竟倭寇只有数十人。”
“数十人?”张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负责南京守备的是谁?”
即便时间已经过去很久,项高的胸中依旧升起一股难言的酸涩:“诚意伯刘瑜,我在倭寇烧孝陵前一天找到他了,在旧院,警告他要加强孝陵的防备,而他却——”
张经虚弱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哎,膏粱子弟多纨绔呀!”
张经的感叹声就好像一柄刀刺入了项高的胸膛,他不得不痛苦的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一切。他摇了摇头,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赶出脑海:“大人,我今天见你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张经看了看项高,点了点头:“你说吧!”
“请恕属下直言,孝陵被烧,大人您肩负东南平倭重任,难辞其咎,朝廷定然会降罪于你,须得早做打算呀!”
“呵呵!”张经苦笑了起来:“君犹天也,获罪于天,岂可逃乎?出了这等事,我还能有什么打算?”
“有的!”项高压低声音,将周可成先前的建议讲述了一遍:“大人,在下刚听那周可成说的时候也觉得荒唐至极,但细想之后却觉得有几分道理。说到底,孝陵被烧乃是那刘瑜玩忽职守,顽冥不化所至,大人您是被他牵连,何苦要一同受罪?以大人之才具,海外又是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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