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25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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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原以为周可成会狮子大开口,毕竟张经现在已经跑路,也没法出来揭破他的谎言,却没想到只说了这两个听起来颇为合情合理的条件,他的脸色好看了不少,点了点头:“若是这两件本官也可以应允,现在你可以同意攻打沥港了吗?”
“胡大人莫急!”周可成笑道:“当初我与张大人约法三章,张大人信守承诺,在下尽心竭力,也不无微功。今日胡大人要我调集诸多更多船只攻打沥港汪直,那在下也有几个条件,还请大人应允!”
胡宗宪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你说吧!”
“第一,胡大人既然要更多的船只,那自然泊船的地方就要更大了,而且您也看到了,在下的夹板大船吃水颇深,只能停在深水处,上下人员货物只能用小船转运,颇为不方便。所以在下希望大人可以应允在这里修建两条栈桥,再在澳口修一条防波堤,防备大风大浪,岸边修建一个船坞用于修补破损的船只!”
“这些可以,不过不许修建炮台,更不能修建围墙城池!”
“遵命!”周可成应了一声:“您也看到了,这船上人员众多,若是停靠在这里,吃喝拉撒都有需要,是否可以允许在下与当地百姓互市,一来可以换取所需的物资;二来也可以弥补一些调配船只的花费!”
“允了!”胡宗宪倒也干脆,他当然知道这么做会引来朝野的攻讦,但一来正如周可成所说的,数十条大小船只前来,上面的人员每日消耗的粮食菜蔬都不是个小数目,要么由官府提供,要么只有允许其从当地百姓购买,当然周可成肯定会售卖番货、购买生丝、瓷器等大明物产谋取利益,但皇帝不差饿兵,只要能将盘踞在沥港的汪直消灭掉便是了。这种权宜之计,朝廷也会体谅的。
“多谢胡大人,那雇佣当地百姓,兴办工坊之事——”
“你的那个纺织作坊吗?”胡宗宪笑道:“我今日便一并允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工人们必须是出于自愿,不得强逼!”
“那是自然!”周可成赶忙笑道:“在下工坊里每一个人都是自愿的,大人大可派人一一询问!”
“这个倒是不必了,既然如此,那周先生何时可以调动船队攻打沥港的汪直?”胡宗宪问道。
“眼下是十月,依照过往的规律,汪直的主力船队应该已经返回倭国平户了,留在沥港的只有少数留守的贼人,明年春夏之交,他才会率领大队倭寇乘东南方返回沥港。若是大人只想攻下沥港,这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调配船只,遣一大将与在下配合,明年开春之前肯定能取下沥港!”
胡宗宪没有说话,凭借直觉他能够判断周可成方才说的都是实话,毕竟他身为大明东南平倭抚臣,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像汪直主力船队的动向这样的消息还是不难弄到的,周可成在这样的事情上撒谎除了激怒胡宗宪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大人的目的只是要夺回沥港,将岛上的贼人一举荡平,这个完全没有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胡宗宪问道。
“胡大人,请恕在下直言!当初朱大人出任东南,一举荡平双屿,其功不可谓不大。但破双屿之后却并不留兵驻守,反而焚其房屋,沉船塞港,任其荒废。敢问一句,这是为何呢?”
“想必是那双屿乃是荒僻之地,兵少不足守,兵多则靡费兵饷吧!”
“那若是取下沥港,大人将如何处置呢?是否也像朱大人那样,焚其房屋,沉船塞港,将其荒废呢?”
“周先生为何问这个问题?”胡宗宪笑道:“莫非你想要这沥港作为泊船之地?”
第一百四十一章不速之客5
“大人误解了!”周可成笑道:“周某虽然横行海上,但做的却是正经买卖。若要做买卖这金山卫大澳胜过沥港十倍,既然大人允许在下在这里泊船,我又何必去那荒僻的沥港,徒然惹来嫌疑呢?”
听到周可成这番辩解,胡宗宪笑了起来:“周先生倒是个明白人,那既然你不打算在那儿泊船,那又何必问沥港如何安排?”
“周某方才已经说过了,这个季节汪直与其主力船队应该已经会日本平户了,夺取沥港不难,问题是来年开春之后汪直必然携巨舟前来,那时大人当如何处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先生你莫不是怕了那汪直?”
“怕了倒是说不上,只是在下的生意遍布安南、倭国、南洋,这船便是生财的工具。数十条大船,上面数千人员每的薪饷便要百两银子,我不可能把这么多船只都留在这里等待汪直。大人又不能在沥港留兵驻守,那时汪直看到巢穴被毁,生意做不成,您说他会怎么做呢?”
“这个——”胡宗宪万万没有想到周可成竟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来?正如周可成所说的,攻下沥港其实不难,但攻下沥港之后呢?明年春天汪直带着船队返回,发现自己的商港不复存在,哪怕是为了给部下一个交代,也会四出抢掠,到了那个时候局面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那周先生有何高见呢?”
“高见不敢当,只是周某以为,以大人之尊行事当未虑胜先虑败。对象汪直这样行事还过得去的贼首,要么就将其一鼓全歼,不留余患;要么就干脆不要动手,与其修好,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最糟糕!”
听了周可成这番话,胡宗宪禁不住微微点头,方才那番话让他不得不改变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看法,周可成所提出的问题无法回避,给出的答案无法反驳,此人能够从草莽之中在短短数年时间里崛起,果然难得的豪杰呀。
“要么修好,要么一鼓全歼?”胡宗宪叹了口气:“那先生以为用何策为上呢?”
“这是大人方可决定的,又岂是在下一介商贾可以置喙的?”周可成笑道:“还请大人独断就是!”
“嗯!”胡宗宪点了点:“也是,今日从先生这里获益良多,他日有事,亦当多向先生请教。伯仁!”他转过身对吴伯仁道:“周先生胸中实有甲兵,你要多多向他请益!”
“学生明白了,老师!”吴伯仁赶忙应道。
“大人谬赞了!”周可成笑道:“天色已晚,不如炮术演练便到明天白天再说吧!”
“嗯!”胡宗宪点了点头,周可成赶忙护送胡宗宪下了船,一同上岸,正准备回金山卫城,却有一名护卫跑到周可成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周可成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一旁的胡宗宪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回禀大人,徐海找到了!”周可成答道。
崇德县城。
“把斗笠摘下来,干什么的?”守门把总的声音粗暴而又蛮横,看到喝问对象并没有听命从事,他的声音变得紧张了起来,右手拔出佩刀,用刀尖将对方的斗笠挑飞,露出下面那张脸来。
“哎呦!”随着一声惨叫,那汉子没了斗笠,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头。那把总一愣,旋即轻松笑了起来:“难怪不肯摘下斗笠,原来是个瘌痢头呀!”
那汉子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头,一只手在地上去捡斗笠,不难看出那人头上坑坑洼洼的,许多地方都没有头发,正是民间常说的瘌痢头,看上去又是狼狈,又是可怜。守门的士兵发出一阵阵哄笑声,那把总还刀入鞘,笑道:“瘌痢头,你进城干什么?”
“小人媳妇生了病,大夫开了方子,小人进城去药铺抓药!”那汉子把斗笠扣上头,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递了过去,应该就是他说的药方。
“媳妇?你个瘌痢头还能有媳妇?”把总笑了起来:“莫不是和你一样也是个瘌痢头吧?两个大瘌痢头生个小瘌痢头,啊?哈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起来。
“小人媳妇不是瘌痢头!”那汉子结结巴巴的辩解,却只是惹来一阵哄笑声。那把总笑罢了,勾了勾手指头道:“你过来一点!”那汉子莫名其妙的靠近了两步,把总突然一脚蹬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踢进城门,大笑道:“去给你的瘌痢头媳妇抓药去吧!”
那汉子猝不及防,摔了个跟斗,爬起身来便朝城内跑去,身后传来一片哄笑声。
刚刚过了酉时,淡黄的斜阳照着小河,与许多江南小城一样,崇德县城内也有河流穿过,各色小船穿行其中,络绎不绝,一座石拱桥跨过小河,拱如玉带,高大壮观,水面又低,船过不必去桅。当地士人经常石拱桥两边的酒楼上赏月,遂成为当地八景之一,有“石桥明月”之称。一个带着兜里的汉子从一旁的小巷里出来,正准备上桥,突然遇到一顶绿呢亮纱八抬大轿,差役执事前导,前护后拥,迎面而来,一路喝道上桥。他赶忙向路旁一闪,躲入了路旁的一间茶铺里,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正在穿行的官轿。
“客官,要喝茶吗?”店小二懒洋洋的迎了上去。
那斗笠汉子看了看那店小二,选了张空桌子坐下,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往桌子上一丢:“给我拿壶茶,有什么垫肚子的也来点!”
那店小二原本以为来的是个没油水的穷汉,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方,像这等临街的茶铺都不过买些简单的吃食和粗茶,消磨一天下来也就十二三个大子,而这汉子拿出来的就有三四十文了,赶忙一边伸手去抓铜钱,一边笑道:“好咧,热乎乎的芝麻烧饼,客官且稍待,马上就送上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寻宝
“且慢!”那汉子一把抓住店小二去拿钱的手,一边冷笑道:“要拿钱可以,你还要答我一个问题!”
那店小二顿时觉得自己右手好似落入铁钳之中,痛彻骨髓,连忙哀求道:“哎,哎,您松手呀,我回答就是了!”
“好!我问你,你看到河斜对面那个石头牌坊吗?”
“李家的牌坊吗?”
“不错,就是那个,那牌坊后面有条小巷,进去便是一个三进的宅子,我问你,那宅子里面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动静?”那店小二想了想答道:“没有呀,上次倭寇破城的时候那宅院的主人便已经逃难出去了,到现在也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那宅院便一直荒废到现在,除了些野猫野狗,哪有什么动静?”
“一直荒废到现在?没人去动过?”
“真没人去过,不瞒您,旁人都说倭寇破城的时候在里面死了很多人,阴气重的很,大白天都是鬼气森森的,天稍微晚点都能听到里面有冤鬼叫唤,旁人连走路都要绕着,谁还敢进去呀!”
“嗯!”那汉子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来,丢给那店小二:“赏你的,嘴巴放严点,对你有好处!”
“谢大爷,谢大爷!”那店小二赶忙将银子藏好,飞快的去倒茶取饼。那汉子取下帽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来,却是徐海,相比起不久前他廋了不少,颧骨隆起,两腮凹陷,紧绷绷的腮骨上长满了青色的胡茬子。他头上剃的精光,原本用灰面伪装成的瘌痢头早已被清除掉了,整个人看上去阴冷而又坚强。
“大爷,饼和茶来了!”店小二回来了,他看到徐海的光头一愣,赶忙笑道:“原来是位师傅,小人方才没有看到,这芝麻饼里用了猪油,见谅见谅!小人立刻拿去换!”
“不必了,我不是和尚!”徐海冷声道:“我自小便是瘌痢头,难看的很,只能将其剃光了!”
“是,是!”那店小二虽然并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但是他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一阵阵寒意,赶忙将饼和茶水放下便离开了。
徐海冷哼了一声,拿起一块芝麻饼就着茶水吃了起来,那店小二倒是没有吹牛,送上来的芝麻烧饼酥脆松软,旁边还有一小点撒子以供夹食用,味道着实不错。徐海一连吃了三枚,喝了两口热茶,将饼送进腹里,打了两个饱嗝方才觉得舒坦了些。
原来上次倭寇联军在嘉善城下被张经与周可成前后夹击大败,虽然徐海的本队先行离开,逃脱了被全歼的厄运,但是形势的巨大变化也迫使他不得不迅速退到一个荒僻的小岛,以避免被官军消灭。但徐海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脱离危险,危险不光来自外部,更来自内部,一个不能带来胜利的海贼首领是无法得到部下忠诚的,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的不可或缺,随时都有可能被某个手下送到官府去领赏。
幸好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上一次攻陷崇德县城时在那所宅院里隐藏了一大笔钱财,有了这笔钱财无论是东山再起还是隐藏起来当富家翁都足够了。旁人都以为他将钱财藏在某个人烟罕至的海岛之上,但他偏偏藏在这个距离县衙不到百步的宅院里,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这个时候他最危险的敌人不是官府,而是如狼似虎的同党。
徐海慢悠悠的喝完了茶,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他唤来小儿让其用油纸包了二十枚芝麻烧饼收好,拿起斗笠戴上,起身向那石拱桥走去。
徐海上得石拱桥,向自己藏宝的宅院望去,只见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火,阴森森的好不慑人看来那店小二没有撒谎。他正准备下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
“你听说了吗?张经张大人乘船出洋,投倭了!”
“什么?还有这等事?”
徐海按奈住内心的惊讶,转过身来,只见两个儒生打扮的汉子正慢慢的走过石桥,一边走那个高个子说道:“本朝近两百年,身为督抚大臣畏惧朝廷刑罚,出洋投靠外夷这还是头一遭,肯定是要定为死罪!”
“嗯,照我看应该族诛,本人凌迟处死!”那矮个子道:“身为平倭督师,却投靠倭人,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朝中会不会有人替他说话?说到底这厮为官数十年,肯定有不少朋党!”
“哼,这种情况下又有哪个敢替他说话?再说若不是到了绝路,他又怎么会出洋投倭?朝廷的颜面都让他给丢光了,照我看,除非改天换日否则这张经只有死路一条!”
那高个子冷笑道:“我本以为他还有一点才学,却想不到做出这等事情来,真是荒唐之至。看起来他是枉读诗书,甘心背叛君国,死有余辜!”
这两个儒生下了石桥,走过那茶馆,拐了弯沿着那条小路走去。徐海赶忙尾随其后,想要从他们口中多听到一些关于张经的事情,却不想那两人又感叹了几句便不再聊这个话题了,徐海只得掉头离开,内心深处满是狂喜。在他看来不管张经的继任者是谁,其到任以后重新调配兵马总需要一段时间,这个空隙便是自己重整人马的最好机会了。
徐海怀着振奋的心情走下石桥,来到那宅子前,他躲到墙边阴暗处,静静的等待了一顿饭功夫,确认身后无人跟踪方才来到墙边,伸出手在墙根摸索了一会,抽出几块青砖,露出一个黑洞来。他回头看了看四下无人,从那洞钻了进去,又将那青砖晒回原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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