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2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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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全清小心的说道:“以贫道所见,这以粮换丝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些地方要稍微修改一下!”
“道长请讲!”
“首先,借出的粮食要收利息,若是不收,只怕大户就直接把粮食领走了,小民反而领不到!”
“这个倒是,那要收多少呢?”
“三月养蚕,五月收丝,中间有两个月时间,就收一成的息吧!”
“什么?一成的息?”周可成脸色大变:“两个月时间就收一成,这未免也太高了吧?”
“这个大人请放心,这已经是很低的了,蚕丝出息大,这点利息算不了什么!”全清看了周可成一眼:“敢问一句,大人手头准备了多少粮食?”
“两万石糙米,明后天就会到金山,仓库我都已经让人修好了!我算了一下,这些米预订下来的生丝应该足够满足日本和弗朗基人今年的需要了!”
“足够了,足够了!”全清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他当然知道在这个时候弄到两万石糙米意味着什么。
周可成笑道:“道长、刘老丈,你们两个对周围的村落熟悉的很,眼下正是春耕的时候,反正集市也没有什么生意。你们两个便用船装着米一个个村落走过去,只要是有桑田养蚕的便去和农户商量,按照一石蚕茧对两石糙米的比率给预付款,只要签了契约到时候去收蚕茧或者生丝。将来事情成了,你们就按照百里抽五抽头,你们觉得如何?”
“这个办法不错!”全清点了点头:“不过最好要派人护卫,不然只怕有心人会来捣乱!”
“你说得对,那这样吧,每条船我派五个军士,道长、刘老丈你们觉得如何?”
看到全清干脆的点了头,心惊胆战的茶铺老刘咬紧了牙关,也用力点了点头。
“那好,我现在就让人起草契约的样本,明天你们两个看看,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后天等粮船一到就开始干!”
金山卫城外。
“全清道长!你真的要做这件事情?”
全清回过头,看到茶铺老刘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担忧。
“怎么了?”全清打趣道:“刘老丈你不想做?百分之五的抽头呀,这可是一大笔钱呀!”
“我知道这是一大笔钱!可是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呀,要是做了这件事情,那可就把这一带的老爷们全都得罪死了,周先生他有船,情况不妙最多上船走路,我是老了,可子孙后代还要在这里呆的呀,他们怎么活呀!”
“你说的也有道理!”全清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刘老丈你就和周先生告一声饶,他这个人还是蛮通情达理的,你只要把难处说清楚了,他不会和你为难的。”
“这样就好!”茶铺老刘叹了口气,问道:“那道长你呢?”
“我?为什么不做?”全清笑道。
“难道你不怕得罪了老爷们?”
“有什么好怕的!”全清的笑容里有一种让老刘害怕的东西,他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低下头。全清看了看他,拍了拍老刘的肩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了,又怎么能错过了?生死之事,没有那么大不了的!”
余姚,泗门镇,谢家。
“老爷,崇德的曲老爷、海宁的陈老爷、嘉兴的于老爷都来了,说有要事与您商量!小人让他们在花厅等候!”管家恭谨的垂着眼帘,向正在低头看信的谢丕禀告道。
相比起几年前谢丕苍老了许多,头发已经全白了,还脱落了不少,手上裸露的皮肤就好像一张布满斑点的旧纸,看上去有点让人恶心。他用威严的鼻音“唔,唔”地答应着管家的问题,,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里的信件。这是一封来自京师的信,上面讲述了朝堂顶层的斗争,虽然谢丕早已脱离了这个圈子,但他还是时刻关注着这些,就好像一个已经被医生禁酒的病人在贪恋的看着酒桌上的食客一般。
第一百六十二章矛盾
信里的内容谈的是严家父子的专权,孝陵被焚之后,严嵩虽然上书请罪,但对于政事反而抓的更紧了,更糟糕的是,身为天子的崇祯却越发深居简出,常年躲在西苑的宫中修行道术,对于国事很少发表意见。像孝陵被焚这样的大事,他也只是罚了严嵩一年的俸禄,申斥了几句,然后就没了,这让朝中许多有心之人都大感失望。
看到这里,谢丕不禁暗自发笑,写信人对于权位的贪欲和天子的不满简直跃然纸上,他可以想象弹劾严嵩的奏疏里都写了些什么。但是他们难道不清楚当今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虽然深居宫中,但却玩弄权术,把朝中的大臣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像这样的一个人主,又岂是你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的?他们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天子是什么呀?
谢丕慵懒的将信丢到一旁,看了看管家,问道:“崇德的曲老爷、海宁的陈老爷、嘉兴的于老爷,他们几个有说什么事情吗?”
“没有说,不过小人看他们的样子,倒像是要紧的急事!”
“要紧的急事?”谢丕冷笑了一声:“一个人遇上了我信,三个人同时遇上了我就不信了,左右不过是土地银钱,这几位呀,一门心思都钻到钱眼里去了,当真是枉读了圣贤书!”
“那小人便去回绝了他们,就说老爷您不在家?”
“罢了,还是见一见吧,好歹也是几代人的交情了!”谢丕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旁的管家赶忙把拐杖送上,谢丕拄着拐杖穿过长廊,进了花厅。花厅里等候的三人赶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为首的是陈在松,他身材矮胖,方脸,大嘴,小小的眼睛,淡淡的眉毛,无论什么时候都摆出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在一般人眼里,他性情爽直,胸无城府,不过谢丕却知道他是一个精明强干,计智深沉的人,与谢家也是世交。谢丕出来相见,也主要是因为他。由于是熟客,加上谢丕年纪也老了,所以谢丕也不多礼,彼此揖了一揖,就分宾主坐下。管家奉上茶来,谢丕知道陈在宋在品茶上十分讲究挑剔,问明是“毛尖”,便摆摆手,吩咐换过三两银子一斤的“芥片”。
陈在松笑嘻嘻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谢老先生这里的茶就是好,别处却是喝不到的!”
“陈兄若是喜欢,回去时我让人包两斤让你带回去!”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陈在松拱了拱手,笑道:“不瞒谢老先生,我等今日来,为的却不是茶,而是丝!”
“丝?这个从何说起呀?”
陈在松没有答话,而是用眼睛瞟了一下旁边那人,那人会意赶忙道:“谢老先生,原本您在家静养,我等后辈是不该上门打扰的。但眼下这事情闹得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我等在斗胆上门,请您代表我等向朝廷说句话!”
谢丕皱了皱眉头,这人话说了一堆,却没有一句要紧的。不过在说话的时间里,管家指挥着婢女已经在八仙桌上摆出来一席茶点:两把宜兴砂壶,分别泡着重新换过的毛尖、芥片,三只极细的成窑杯子,在桌上摆成了品字形;当中是七八个小碟子——水饺、烧卖、馅儿饼、扁豆糕、蜜橙糕、韭盒、春卷摆了一桌。谢丕于是请三位客人入席,又对管家说:“你们到外问侍候着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管家带着婢女退下,四人在八仙桌旁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谢丕取了一个春卷,嚼了两下,借着茶水冲下肚。谢丕突然问道:“陈兄,你方才说丝的事情,且详细说来听听!”
“是,谢老先生可听说过兰芳社这个名字?”
“兰芳社?”谢丕皱了皱眉头,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未曾听过,莫不是什么新出的学社?”
“不是!兰芳社是一个大海商,或者说是一个大倭寇!”
“大海商?大倭寇?”谢丕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几年前的痛苦回忆涌上心头,满天的火光,残垣断壁、被烧的半焦的尸体,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这兰芳社怎么了?”
“谢老先生,眼下正是春荒的时候,由于去年倭寇横行,许多村落的百姓没有生计。我们就派人借些粮食银钱给百姓,免得他们流离失所。结果竟然遇到另外一伙人也来村中放粮,一打听却是这兰芳社在做!”
“兰芳社?他们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为了生丝,这些恶徒放粮却是有条件的,你借了他的粮食,就要立下契约,等到生丝收了要卖给他们。您看他们多么胆大妄为?”旁边那人说话声音调门很高。陈在松看了一眼,那人赶忙低下头去,闭住了嘴。陈在松咳嗽了一声:“谢老先生,按说这春荒借粮也是好事,这兰芳社收的利钱也不高,我等又岂会为了这件事情来打扰您?只是有一次我家中几个奴才与这兰芳社放粮的人起了冲突,还被他们打伤了好几个。我一问才知道对方为首的是个道士!”
“道士?”谢丕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了。原来明代对于佛道两教的管理十分严格,明太祖朱元璋多次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整顿道教,禁止道士随便举行斋醮法事活动,让各府、州、县只留一所较大的道观,把所有道士合到一起集中管理。严禁他们“杂处于外,与民相混”。各处留下的大道观要把合并居住的道士编成班,每班让一名年纪大的道士负责。
第一百六十三章首鼠
除了负责的道士外,其余的不许随便出观或跟政府部门打交道。道士都有人数限制。府一级40人,州一级30人,县一级20人。喜欢在深山老林中修炼的全真道士,也只限于一二人,三人以上一律不准。普通老百姓男的年纪在40岁以下,女的50岁以下,都不准出家。明太祖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命令全国的和尚、道士到京城参加职业考试,不合格的不发给度牒,即官府承认的身分证书。通过这个办法,取消了一大批和尚、道士的资格。
显然,朱元璋这些政策的目的是防止道教成为底层人民组织和动员的工具,威胁到自己的统治。所以有明一带,基层对于“体制外”的道士都是有很深的警惕心,更不要说牵涉到荒年赈济这等敏感的事情。
“既然是这样,你为何不禀告官府,将那道士拿下,好生拷问?”谢丕沉声问道。
“谢老先生有所不知,这不问不打紧。一问才吓一跳,原来这道士却是有后台的,他后台便是那兰芳社,随行有兵丁护送,而且他发放粮食的地域也广的很,已经有上百个村落,发放出去的粮食有近万石了!”
“什么?”谢丕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且不说兵丁,能够一下子拿出万石粮食,遍及上百个村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他正要发问,心中突然一动,重新靠在椅背上,问道:“你说那兰芳社是海商,海商是求财的,为何愿意去帮这道士的忙?你若想我出面,就得实话实说,若是有半个字的假话,天塌下来谢某也不管!”
“是,是!”陈在松有些狼狈的连连点头:“谢老先生,这件事情上我等的确是有私心的,您也知道,这生丝买卖历年来都是我等掌管的,而这伙人横插进来一刀,这让我们如何能忍?”
“嗯!”谢丕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里面的花样,谢家的财源里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垄断当地的生丝收购,像兰芳社这样硬生生的从狼口里抢肉,谁也受不了。不过这几位都不是善男信女,若非是在争斗中吃了亏,又怎么会找到自己这里来的?
“这兰芳社是什么来历,你们先说来与我听听!”谢丕道。
“是!”陈在松应了一声:“这兰芳社要说与我两浙还有几分渊源。当初朱纨主持禁海,有一个小海商叫周可成的,在两浙谋不到生计,便放船出海去了东番!”
“东番?那是哪里?”
“乃是琉球旁边的一个大岛,那里物产丰饶,气候温暖,盛产金沙、鹿皮、硫磺。那周可成是个机巧的人,便在东番立下寨子,与闽南、倭国做海上贸易,甚至还插手倭国内乱,几年下来他不但有了亿万的身家,而且还有船舶近千,兵马上万!”
“这么说来,他是个汪直、徐海一流的人物啦?”
“这厮可比汪直、徐海狡黠多了!”陈在竹叹道:“谢老先生,你可记得几年前西苑万寿宫失火,圣上险些被焚的事情吗?”
“记得,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万寿宫失火被焚,就得重修宫室,但是国用吃紧,尤其是修建宫室所需要的大木,更是万金难求。您也知道,北方的大木早就被砍光了,合用的木材都得从云贵深山之中运出,耗费何止亿万?而东番还是蛮荒之地,山中各种木材要多少有多少。那周可成便撺怂两个岛上的贵酋,砍伐了数百根大木送到了中左所,说是岛上的蛮夷得知中华天子宫室被焚,便献上神木以为重建宫室之用,且求封赐官职。天子得知此事之后大悦,立刻封了这两个贵酋为王,分领东番之地,并且将中左所赐给起作为泊船贸易之港口。您想想,这两个贵酋原不过是一部之首领,却一举成为大明的藩王,可谓是一步登天,对于周可成岂不是信用之极!”
“嗯,这周可成果然是个人才!难怪他能够发大财!”谢丕点了点头:“不过就只有这些吗?我江南毕竟不是福建,凭这个他应该没有这么大胆子吧?”
“当然不止!后来闽粤曾一本作乱,拥兵数万,朝廷大军讨伐不得胜。这周可成以舟师攻打,斩杀曾一本,尽获其部众。张经出镇东南,这厮又领舟师而来,屡立战功,胡大人也对其颇为看重,因此他才敢如此跋扈的!”
“这么说来,这周可成的舟师颇为厉害?”谢丕问道。
“不错,听说此人的夹板大船,高数十尺,分作数层,两侧皆列大铳,遇敌时连环释放,数里之外皆化为糜粉,倭寇不能敌!”
“有这么厉害?”谢丕吃了一惊,问道:“文人言辞多虚夸,你我皆知,你可是亲眼所见?”
“其释放铳炮倒是未曾见过,不过在下乘船时倒是亲眼见过兰芳社的快船,其船身狭长,船首建立,航行时仿佛飞鱼,快捷无比,两侧有皆列大铳,巡逻海上,确实非倭寇能及!”
“嗯!”谢丕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默之中,其余三人也不敢打扰,只得安心等待。不久之后谢丕突然道:“那周可成除了插手生丝买卖,可有其他事端?”
“这个——”陈在松犹豫了一下,答道:“好像并无其他事情!”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有什么办法了!”谢丕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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