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27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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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厢的汉子们面面相觑,半响也无人应答,唐顺之不禁叹了口气,原来他虽然枪术过人,但毕竟是进士老爷出身,平日隐居在乡里读书习武自娱,自然不会做那开馆收徒的勾当。上次他受伤回家中养伤,伤势稍好便一边组织团练抗倭,一边从参加团练的青年中挑选人才传授枪术,却不想习枪之人虽然不少,但却没有一个足以传承自己衣钵之人,联想起先前向自己学枪时吴伯仁的举一反三来,不禁有些黯然。
唐顺之正准备仔细讲解一番,却听到门上一响,管家推门进来,急声道:“老爷,项老先生来访!”
“项高?他不是在胡宗宪幕里吗?这个节骨眼为何来我这里?”唐顺之稍一沉吟:“你请他去花厅稍候,我收拾一下便去!”
“是,老爷!”管家赶忙出去了,唐顺之将长杆交给一旁的小僮,对众人道:“我有客人来访,今日便到这里吧!”
花厅。
“项老先生,我家老爷马上就到!”管家笑嘻嘻的奉上茶水,笑道:“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前几天杭州的一位老爷路过时送来的,还请老先生品鉴!”
“哦,那一定是好的!”项高喝了一口,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嗯,确实不错,你家老爷身体好些了吧?”
“托您的福,已经大好了!”管家笑道:“就在方才老爷还在教授乡里人枪术呢!”
“哦!”项高一愣,旋即笑道:“好,好!身体好就好!”
正说话间,唐顺之从外间进来了,他向项高拱了拱手:“让兄台久等,还请见谅!”
项高赶忙起身还礼,两人鞠让了一番分宾主坐下,唐顺之笑道:“我本以为项公在胡汝贞幕下应该是忙的不可开交,竟然有时间来我这里,想必是御倭之事大有好转吧?”
唐顺之的问题触动了项高的心事,他叹了口气道:“什么好转,能够不一塌糊涂就烧高香了!”
唐顺之闻言吃了一惊,他看了看项高的脸色,知道接下来要说的神情应该十分要紧,他使了个眼色,管家赶忙将屋内的仆从婢女都赶到外间等候。
“项兄,出什么事情了吗?”
“嗯!”项高点了点头,低声将前些天胡宗宪设计擒拿周可成,却反被周可成反制,架船逃出的事情细细叙述了一番,最后叹道:“幸好事情没有弄到最糟糕的局面,当真是二祖列宗保佑啊!”
唐顺之听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竟有这等事?这周可成好大的胆子!”
“唐兄,这有什么大胆小胆的?胡汝贞刀都架到人家脖子上了,他难道坐着等死?”项高苦笑道。
“这倒也是!”唐顺之叹了口气:“不过胡大人也是大意了,他既然要对周可成下手,为何不早就准备?至少应该对其卫队有些准备吧?结果捕虎不成,反被虎伤!”
“唐兄,你还是不明白呀!”项高苦笑道:“不是胡汝贞大意了,而是他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如何准备!”
“你是什么意思?”唐顺之皱起了眉头:“没有告诉任何人?连你也没说?”
“不要说我,像俞大猷、随他前来的戚南塘,身旁的几个亲信也都全然不知!这么说吧,当时他下令拿下周可成的时候,帐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要不然帐内也有二十来人,都是熊虎之士,怎么会被周可成的卫队杀了个一塌糊涂?”
“什么?你们都不知道?难道胡大人他是临时起意才对周可成下手的?不,这不可能,这等大事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这么做,至少会和几个心腹之人商量一下吧?”说到这里,唐顺之的脸色突然大变,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项高:“难道,难道——”
“不错,胡汝贞他谁都信不过,所以没有和别人商量,临时发动。所以当时周可成也措手不及,被他拿下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是堂堂的巡按监察御史,周可成不过是一介海商,纵然帐中有人与其结好,那只需与一二亲信密商也就是了,何苦如此?”说到这里,唐顺之目光转向项高:“项兄,我回家养伤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项高没有想到唐顺之能从聊聊几句话里分析出这么多情况来,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说多了,他知道自己这个老友精明强干,绝不是自己几句空话能糊弄过去的,最后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你在家养伤的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于是他便将张经因为孝陵被焚的事情被降罪,自己通过周可成的关系将其送到海外避祸之事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竟然有这等事,竟然有这等事!”唐顺之瞪大了眼睛:“项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实在是不得已呀!”项高窘迫的答道。
“哪来的不得已?张经任内弄出这种事情来,有死而已,你居然帮他出逃海外,置于国法何在?你这是在害他呀!”唐顺之说到这里,问道:“胡大人他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野心
项高沉重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没有真凭实据,但估计已经知道七八分了!”
“难怪胡大人会这么做,若是换了我,也信不过你们了!”唐顺之叹道:“这周可成简直是胆大妄为。”
“应该是知恩图报吧!”项高答道:“张经张大人与他有恩,所以——”
“知恩图报?”唐顺之霍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项高的鼻尖问道:“张经他历任兵部、户部尚书,曾经总督两广军务,督军讨伐安南莫登庸、广西瑶乱、思恩土司、琼州黎乱,掌兵几二十年,于朝廷机密典要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告诉我周可成出力救他只是因为知恩图报,项高,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项高被唐顺之这番话训斥的汗如雨下,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结结巴巴的答道:“张大人应该不是那等小人吧?”
“哼!”唐顺之冷笑了一声:“只要你出了洋,生死祸福就都操于周可成的一念之间,时间一长,小人也好君子也罢,又有什么区别?今日不说,明日不说,你难道能够一辈子不说?周可成心思深远,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他难道不懂?”
项高想了一会叹道:“唐兄你说的不错,千古艰难唯一死,张大人他不怕死于国法,只恨未能制倭而死,所以他才出洋前往东瀛,想要了解倭情,一举平定倭乱,再引颈受戳不迟!”
“哼,只怕倭寇是平了,结果换了个更厉害的回来!”唐顺之冷笑了一声:“胡汝贞果然是厉害角色,一眼就看出了周可成不是等闲角色,只可惜老天不帮忙呀!”
“唐兄,胡汝贞他要抓周可成,并非是为了张经之事!”
“不是为了张经之事?那是为何?”
“因为周可成得罪了当地一些缙绅!”项高低声将周可成买米赊购给当地蚕农,收购蚕茧得罪了当地缙绅的神情讲述了一遍:“因为这个胡汝贞才要抓周可成的,若无此事,至少在平定汪直之前,他还不打算与周可成撕破脸!”
“原来如此!”唐顺之的神色变得严峻起来:“胡大人捉拿周可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嗯!”
“哎!”唐顺之叹了口气,神色变得黯淡了起来:“身为缙绅世受国恩,遭遇兵灾不但不赈济小民护卫乡梓,反而乘机兼并,别人出粮他们还暗箭伤人,简直是士大夫之耻!这么说来周可成能躲过这一劫也是他行善的福报呀!”4
“是呀!只是事情并没有就这么容易了解了!”项高将胡宗宪派遣自己去弥合与周可成的关系,而周可成却索要参与此事缙绅的名单之事告诉了唐顺之,最后叹道:“这件事情我没有让胡大人知道,便自作主张了,我这次来唐兄这里,就是想要把家中后事交待一下,劳烦唐兄了!”
唐顺之听到这里,已经明白项高的来意了。显然项高这番自作主张是为了保护胡宗宪,即便这件事情败露出去了,胡宗宪也可以推说不知情。他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份名单呢?”
“在这里!”项高从袖中取出那份名单,放在几案上。
“这一趟便让我替你吧!”唐顺之拿过名单,纳入袖中。
项高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唐顺之笑道:“不瞒你说,我也早就看不惯这般蠹虫了,周可成这人虽然跋扈,但这件事情却做得不错。我能够亲眼目睹这一切,也是快意的很!”
海宁,陈宅,祠堂。
“祖宗有灵,保佑孙儿德文此番乡试高中魁元,光耀门庭!”
直到双膝发麻,陈在松方才在一旁管家的帮助下站起身来,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鎏金牌匾,由于年代久远的关系,已经有些发黯了,这应该是祖父,或者说曾祖父时候制作的吧?
“明天你请个鎏金匠人来,把牌匾重新翻新一下!”陈在松对管家吩咐道:“不要省钱,祖宗的事情马虎不得!”
“是,老爷!”管家应了一声:“小人明白!”
“嗯!”陈在松威严的点了点头,又重新看了看面前的祖宗灵位,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方才向外走去,管家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就好像他的影子。
作为海宁有名的缙绅,陈在松家发家的历史其实并不久远,到五世祖之前还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户,五世祖的时候开了一家豆腐铺子,生发的不错,待到陈在松的曾祖父家中有几百亩地,还有油坊、碾米坊、豆腐坊,集镇上还有当铺,当时已经算是当地的富户了。而到了陈在松的祖父就考中了举人,最后做到了四川叙州知府、陈在松的父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考上了进士,虽然因为身体不好,只在外面做了几年官就回家休养,但海宁陈家的财势却是直线上升。陈在松考中秀才时家中有几百顷好地,各种作坊店铺更是数不胜数,每年从丝、茶、高利贷都能赚七八千两银子,已经是海宁有数的缙绅。
熟知本家发家史的陈在松虽然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但在钱财的事情上却是有名的纤毫必究,当初周可成派人去四周乡下放粮收茧的时候,他就曾经派出几个荫蔽在他门下的青皮混混去捣乱,结果被护卫杀得屁滚尿流,陈在松第一次发现自己遇上比自己还厉害的恶人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报复
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陈在松立刻派人打听这伙人的来历。一打听不打紧,倒把他吓一跳,原来这伙人的后台是有名的大海贼周可成,陈再送再怎么孤陋寡闻,还是看过在海面上飞驰而过挂着“南十字星”旗的夹板大船。他立刻明白就凭自己恐怕是斗不过对方的了,不过幸好这厮的吃相不是一般的难看,居然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向周围几个县里派人放粮收茧子,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当地缙绅盘子里的肉?
用今天的话说,陈在松是一个行动力爆表的人才,他又是坐轿又是乘船,短短十几天的时间把周围几个县的缙绅都拜访了个遍,好说歹说把他们拉拢了过来,最后才去了三门谢家。他很清楚陈家虽然在海宁算是不错的了,但和谢家这种父子两代鼎甲,名满天下的士林领袖还是差的很远的,同样一张帖子,上头有谢丕的名字还是没有那可是天差地别。
但陈在松的如意算盘还是没有成,让他万万没想到谢丕居然被几年前那一把火给烧破了胆,但谢丕的怯懦反倒激起了陈在松内心深处的那一股子蛮劲,他破天荒的从自家腰包里掏出了两千两银子,又是打又是拉,硬生生的把帖子捅到了内阁的徐相公那里,这使得胡宗宪再也无法无视这一切,不得不下手擒拿周可成。
但天算不如人算,周可成竟然突围而去,这让陈在松有些失望,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毕竟他的主要目的并非杀掉周可成,而是不让他人插手陈家在海宁当地的利益。虽然周可成没有死,但与胡宗宪撕破脸,自然不可能继续插手收购生丝了,这可以说达到了他原先的目的了。
心满意足的陈在松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长孙的科途上,毕竟他挣下的家业再多,如果下一代没有功名的话也很难守下去,更不要说发扬光大了。他的儿子读书方面的天资一般,三十多花了不少银子才是一个附生(明清两代称由公家给以膳食的生员为廪膳生。明初生员有定额,皆食廪。其后名额增多,因谓初设食廪者为廪膳生员,省称“廪生”,增多者谓之“增广生员”,省称“增生”。又于额外增取,附于诸生之末,谓之“附学生员”),而长孙不到二十便中了秀才。陈在松心里清楚恐怕儿子的科途估计也到此为止了,所以早早的就把希望寄托在这个长孙上了。
陈在松回到书房中,向管家问道:“你记得德文他是几号去余姚的呀?”
“回老爷的话,大公子是这个月初五出门的!”管家笑道。
“初五?”陈在松掐指一算:“已经出门十二天了呀,哎,出门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消息回来!”
管家笑了起来:“老爷!大公子不是出去游玩,是与社友切磋文章去了,天下文章数余姚,就连小人都听说过了,当地的文章高手那么多,一时半会哪里回的来!”
“就你话多,替那小子开脱!”陈在松笑了起来,他刚想站起身来,突然觉得腰背一阵剧痛,顿时僵住了。
“老爷,哪里不舒服,我替你按按!”管家跟随陈在松多年,见状赶忙将其扶到一旁的榻上趴下,一边帮着其按摩,一边说:“老爷,您今年也快五十的人了,有些事情就交给少爷吧”
“交给他?”提到儿子,陈在松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一旁的管家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的劝说道:“大少爷确实在科途上蹉跎了些,但是场中莫论文呀,科举的事情也不是全靠文章的,也得看时运的。要有人读书出仕,也要人经营家业嘛!”
听了管家这番劝说,陈在松的眉头松开了些,他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那就先把丝茧行先交给他先历练一番吧!”
“是,老爷!”管家应了一声,手下不自觉用力大了点,陈在松惨叫了一声,把管家吓了一跳:“老爷,你没事吧?”
“没事,就在刚才那个地方,你再用力按按!”
“是,老爷!”
主仆两人正在书房里一边按摩,一边扯着闲篇,突然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家奴冲进书房,口中喊道:“老爷,老爷,大公子不好了!”
“闭嘴,什么不好了的!”那管家知道陈在松最是忌讳这些的,不待其开口便厉声喝道:“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成体统,我平日里怎么教训你的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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