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3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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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财政方面有问题吗?”
“问题不大,日本那边战事结束之后,造船厂才会开始全面开工,现在船厂的重点放在纵帆船和商船上面,前者很便宜,后者是赚钱的!”说到这里,周可成叹了口气:“其实阿劳丁那边我不是很担心,说到底弗朗基母国太远,在南洋树敌又多,只是依仗船坚炮利罢了,只要海上赢他一两次,自然根基动摇。倒是大明这边有些麻烦!”
“大明?”
“嗯!”周可成回到书桌旁,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莫娜:“这是文长刚刚寄来的急信!”
莫娜接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胡宗宪在南直隶和两浙加征田税,准备在澎湖修建港口仓库,这是真是假?”
“还没有得到确认!”周可成叹了口气:“我已经派了巡船去澎湖那边确认,那边还没有动静,不过也有可能胡宗宪的动作还没有这么快。不过如果这是真的,那还真的戳中了我们的要害!”
莫娜点了点头,迄今为止兰芳社最大的收入来源便是来自明对日本和东南亚的贸易,而中左所是大明最早,距离淡水最近,也是最安全的贸易港口,而澎湖正好位于中左所往来淡水的航线上。原本大明在澎湖只设置了巡检司,只有几个巡兵,偶尔有巡船路过转转,对兰芳社的贸易没有任何威胁。但如果如徐渭在信中说的那样,胡宗宪在澎湖修建港口仓库,显然这是为了在这里停泊舰队做准备。这样一来进可直接威胁淡水,退可切断淡水和中左所的贸易航路,着实是一招狠棋。
“那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出兵澎湖!”
“先不急,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周可成摇了摇头:“毕竟澎湖是大明疆土,我们若是出兵占据,反倒给了胡宗宪口实,金山卫毕竟就在他的榻旁。我已经写信给徐渭,全力查清这件事情!”
南京,李十娘宅。
窗外传来哗哗的雨声,江南的春雨还是很难熬的,又湿又冷,往人骨髓里钻,许多北方来的人都承受不住。不过屋内却是一团暖意,屋角的两只火盆散发着让人愉快的热气,将湿冷的空气排斥出去。人们都穿着轻薄的衣衫,围坐为酒桌旁,愉快的说笑着。
“文长兄果然是当世菩萨呀!”一个锦衣士子笑着用筷子点了点桌子对面的徐渭:“你们知道今年春天市面上米价是多少吗?”
“哪个知道这么多?”那士子旁边的女子娇笑道:“刘公子你莫要卖什么关子,有话直说便是!”
“好,好,就依嫩娘!”那士子笑道:“下关那边米价已经涨到了一石米八钱银子了,你们说吓不吓人?”
“七钱银子?这么多?”嫩娘长大了眼睛:“那不是要饿死人了?”
“嫩娘说的不错!”那士子笑道:“往年差不多一石米四钱到五钱银子,便是春荒时多一点,也就六钱,最多七钱,可今年却到了八钱,小民如何受得了?若不是文长招募了许多工匠,只怕早就出了不忍言之事了!”
“刘兄谬赞了!”徐渭摆了摆手:“募工付给工钱,这本是应有之义嘛,徐某有朋友是开纺织、陶器、制绳等生意的,自然需要人手,正好这边春荒,我就让朋友过来多招几个工人,我朋友多赚点钱,这里也少饿死几个人,两全其美的事情,又算的什么!”
“这恐怕不是几个吧?”那士子问道:“据我所知,少说也有三五千人,算上他们的妻小,文长兄此番只怕活人不下一万了!”
听那士子说到这里,屋内的几个妓女都露出了钦佩敬仰之色,她们都出身穷苦人家,自然知道春荒米价腾贵意味着什么,像徐渭这样让朋友多招工的,不啻于是救了那些人一家,纷纷向徐渭举杯相敬。徐渭推辞不了,不得已也多喝了几杯,脸上也多了几分绯色。
“诸位可知为何今年春荒米价如此腾贵吗?”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却是南京留守王屏运的赞画,只见其脸上红白红白的,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酒意。
“旧米将尽,新米未生,自然米价会高些!”那刘姓士子答道。
“春米价高是正常,但不会这么高!”那赞画冷笑道:“米价高到八钱银子一石这个地步,却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
“不错,便是胡宗宪!”
“文赞画,你喝的多了!”徐渭在一旁赶忙劝解道:“又在胡说八道了,十娘,快让人给文赞画送碗醒酒汤来!”
还没等李十娘答应,那文赞画就猛挥了一下手臂,喝道:“我没喝多,清醒的很!文长兄你不必替我掩饰,今年春天米价腾贵就是因为那胡宗宪加征田税,横征暴敛来搞什么御倭船队!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倭寇?何必造那么多大船?我看他分明是拥兵自重,图谋不轨!”
文赞画的喊声就好像一把砍刀,将屋内的欢声笑语一刀截断。李十娘精致的小屋里顿时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恐惧与尴尬交织的神色。几分钟后,徐渭方才咳嗽了一声:“文赞画喝多了,又在胡言乱语,大家莫要当真,今晚就到这里吧,十娘,你叫人去雇顶轿子,把文赞画送回家去,我怕他喝的这么多,外边又下雨,路上出事情了!”
第一百二十章诚意
“是,徐老爷!”李十娘应了一声,起身到门旁招呼了两声,片刻之后便来人将那文赞画扶了出去,送上轿子走了。徐渭勉强笑了笑:“我本以为文赞画是个稳重人,想不到在十娘这里喝了两杯酒便说起胡话来了,今夜酒桌上的话都是当不得真的,诸位莫要外传!”
“奴家(在下)明白!”桌上众人齐声应道。
嫩娘起身唱了一段小曲,屋内的气氛这才渐渐又活络起来。那刘姓士子浅酌了一口突然笑道:“文长兄,我听说当年你不到二十便中了秀才,在江阴也是少年成名的才子,只是后来家事繁多被耽搁了功名,现在你家资亿万,为何不发奋读书,考个功名呢?”
徐渭闻言一愣,这个刘姓士子也是通过李十娘的关系认识的,知道桐城人,也是世代书香门第,家中多人为官的,在江南士林中也是颇有几分名声,一起吃过几次酒,有一次生意上的事情还是通过他家里的关系解决的,也算的上有几分交情了,却没想到对方怎么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了。他想了想,便反问道:“那刘公子为何不发奋读书,早日考个功名下来呢?”
“我?”那刘姓士子笑了起来:“我家兄弟能读书的多,反正只要有人能考上功名照顾家业就是了,也不缺我一个!索性先过几年快活日子再说!再说了考上了功名又如何,像胡宗宪这样一世辛苦,多半还落得个没下场,还不如什么功名都没有,在家读书呢!”
徐渭看了那刘姓士子一眼,有了文赞画那个前车之鉴,此人还要把话头引到胡宗宪那边,显然有话要和自己说了。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屋内其他人退下,笑道:“刘公子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无他,想要与文长兄做笔买卖罢了!”
“买卖?什么买卖?”
“若是我能让胡宗宪下台,文长兄愿意出什么价码?”
徐渭心中一震,脸上却露出一副诧然神色:“刘公子这是什么话?胡大人乃是我大明东南半壁之柱石,徐某岂有希望其下台之理?”
刘姓士子看了看徐渭,突然摇头笑道:“徐兄演的好戏,若非刘某知晓你的底细还差一点以为是真的了,也罢,你我买卖不成仁义在,哪天若是徐兄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便去找嫩娘便是!”说罢他起身向徐渭做了一揖,便推门出去了。
“这厮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说话神神道道的,莫不是锦衣卫的人?”徐渭皱了皱眉头,衡量了一下利害,最后决定还是不要理会。虽然在得知了胡宗宪企图在澎湖重整水师的事情后,他也很希望通过让胡宗宪下台来解除这个威胁。但是徐渭更清楚若是自己贸然行动,只会适得其反,返回会刺激胡宗宪做出更加激烈的反应。
从李十娘回到自己的住处,徐渭洗漱之后便上床休息。一大清早外间便报有人来拜见,出门相迎才发现是唐顺之。徐渭颇为诧异,自从周可成舰队入江,炮击码头,截断漕运之后,唐顺之便离开了兰芳社开办的学校,将得到的聘书酬金也尽数留下,一副封金挂印,一刀两断的架势。怎么今个儿不请自来了?再说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南京的住处?
“文长的住处是老夫从项兄那里问来的!”唐顺之如何看不出徐渭的心思:“怎么,不请我入门一叙吗?”
“不,不!”徐渭赶忙否认:“荆川先生是请都请不来的客人,请,快请!”
两人进得屋来,分宾主坐下,还没等徐渭吩咐上茶,唐顺之便挥了挥手:“不必麻烦了,文长,唐某今日来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周可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什么主意?”徐渭笑道:“荆川先生您这问的没头没脑的,让我如何回答?”
“你莫要与我打诳语!”唐顺之拍了一下桌子:“我是问这段时间周可成到底在干什么?为何那胡宗宪加征那么多银子,又是造船,又是造炮,搞得不可开交!肯定与你家主上有关!”
“荆川先生,若是我回答你这段时间周大人什么都没做,一直都呆在淡水,你信不信?”
唐顺之紧盯着徐渭的眼睛,一瞬不瞬,半响之后方才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徐渭冷声道:“自从处置完大明这边的事情之后,我家主上就一直在淡水,就连朝廷天使册封他的长子为‘日本国王’他都没有在场,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那他是不是在整军备战,准备对大明不利?”
“整军备战是有可能,不过应该不是对大明不利,因为眼下大人的义子正统领大军平日倭国九州、四国两地,大人在淡水恐怕要作为后援,恐怕是抽不出时间来与大明不利!”
“那胡宗宪现在是在干什么?”
“荆川先生,您不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去问胡大人自己吗?”徐渭冷笑了一声:“幸好我家大人临走之前还把沥港的汪直等人一股脑儿都带走了,要不然汪直他们就成了胡大人的借口了!”
“那我问你,若是胡宗宪下令禁海,封锁金山卫呢?周可成会怎么办?”
徐渭没有说话,他走到书桌旁取出一只木盒,小心的取出钥匙将其打开,郑重其事的取出一封书信来,递给唐顺之道:“荆川先生,口说无凭,这是周大人写个我的一封信,里面就有提到若是朝廷禁海我应当如何应对,你看看吧!”
唐顺之接过书信,赶忙细看起来,只见那信上墨迹应该是两三月以前的,用的不是毛笔,却是弗朗基人惯用的羽毛笔,他也有听说周可成出身泰西,不惯用毛笔写字,惯用羽毛笔,心下便信了两三分。只见那信文字平易,却是吩咐徐渭离开金山卫,将大多数产业分卖给熟识的本地商贾,只掌握部分股份吃息,以免遭受池鱼之殃。若是朝廷要禁海,不要与之对抗,尽可能早的将设备和人员装上船,送回淡水。还有就是保持与当地缙绅商贾的良好关系,改为私下交易,尽可能减少损失云云。
第一百二十一章矛盾
唐顺之看罢了信,面露疑虑。徐渭微微一笑,又从那木盒中捡出几封没有牵涉到机密的信笺来,递给唐顺之。唐顺之看了看,果然笔迹行文习惯都与先前那封一般,显然是出自一人之手。徐渭也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来,事先准备好这么多假信来哄骗自己?
唐顺之想了想,将那些信笺还给徐渭,叹道:“周大人这般屈己从人,倒是东南百姓之福!”
“倒是说不上屈己从人。”徐渭笑了笑:“只是兰芳社本就是为了做买卖的,当初动武也是因为朝廷扣留了倭人使团,若是不放人恐怕又是一场大祸!若是朝廷一定要关禁金山卫,那我们上船走人便是,把生意转到中左所去,无非是转运一手,少赚一点就是了!”
“那若是朝廷连中左所也要禁掉呢?据老朽所知,你们在大明一共也只有中左所和金山卫两个做买卖的地方吧?”
“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徐渭笑了笑:“无非是从面上变成私底下做罢了,闽浙沿海绵延近千里,有多少港汊小岛?这番货买卖又不是只与我兰芳社一家有利,从中获利的缙绅商贾不计其数,两厢凑合起来,朝廷难道还能把这千里海岸都修道墙堵起来吧?就算一年两年查禁的严一点,那三年四年呢?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唐顺之点了点头,他在金山卫也看到海外贸易给苏南浙北带来的巨大经济效益,他很清楚这种能给双方带来巨大利益的经济活动,即便是短时间内用强力禁止,只要时间一长,又会故态重萌。他虽然性格耿介,但却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因此虽然方才徐渭话语中视朝廷的禁令如无物,他却并没有出言驳斥。
“文长!”唐顺之看着徐渭的眼睛:“我问你,胡大人最近的那些事情你可曾有所耳闻?”
徐渭点了点头。
“那你也有禀告周可成?”
徐渭又点了点头。
“那周可成就听之任之?”
“荆川先生,你这话徐某便不明白了。胡大人乃是朝廷的封疆大吏,而敝主上充其量不过是一介外藩,不听之任之还能如何?”
“你可知道胡汝贞这不到一年时间在江南加征了多少捐税?”唐顺之急道:“按说倭乱新平,就应当给复三年,与民休息,而那胡汝贞却每亩加征银两分,还有盐、茶,就连青楼都要交花粉捐,简直是可笑之极!”唐顺之说到这里,却看到徐渭静静地看着自己,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得一股无名火从顶门直冲出来:“文长,你难道不知道胡汝贞加征加派都是冲着谁来的?”
“想必是冲着兰芳社来的!”徐渭摊开双手:“不过知道又有什么用?难道让周大人率领大军打过来?把胡大人一刀砍了?那岂不是正好印证了那些流言?”
“那你们就什么都不做?”唐顺之急道。
“做了呀!”徐渭笑道:“大人的义子正领兵讨伐日本的九州、四国;大人自己在淡水移民屯田,建港造船,准备出兵安南、马刺甲、北大年,打通前往西洋的商路。就算将来大明真的要严施海禁,不让片板下海。我们兰芳社凭倭国、东番、吕宋、马刺甲、安南、真腊、暹罗也可以过得好好的!”
唐顺之脸色微变,沉声道:“那若是胡汝贞要用兵东番呢?”
“用兵东番?”徐渭笑了起来:“荆川先生,我兰芳社于大明素来恭顺,敬的是中华上国,礼仪之邦,而非兵甲之利。若是以兵戎相见,大明王师固众,我家大人亦有地方千里,户口上百万,带甲十万,战舰数百,敢请王师决于东海波涛之上!”
听了徐渭这番软中带硬的答复,唐顺之点了点头:“这样便好,不瞒文长说,我也不希望事情弄到这样一般田地,但胡汝贞眼下是着了魔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门心思造船练兵,据说他还上书朝廷,说要在澎湖设立千户所和水寨,准备为持久计,那地方是个距离大明数百里的孤岛,若是要如他说的,光是转运屯守就耗费巨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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