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4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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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出城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一行人停马不停蹄,换马不换人,到了次日中午时分已经到三岔河口,那儿乃是子牙河、南运河(卫)、北运河(潞)的三河交汇处,有名的水旱码头交汇之处,最是繁荣热闹。李真请裕王下了轿子,又换上一条小船,却没有沿着南运河向南,而是顺流而下,沿着海河入海。
裕王坐在船上,一边轻轻敲打着酸麻的大腿和臀部,一边看着两岸的景色,但随着两岸越来越宽,岸上也越来越荒芜,他的神色也变得惊惶起来。
“李壮士!”裕王叫来李真:“这船是往哪里走?怎么岸上越来越荒芜了?”
“回禀殿下,我们现在是在沽河,再往大沽口走,只要出了大沽口,就是大海了,兰芳社的海船就在大沽口附近等候,只要上了海船,就可以沿海而下,再也没人能够阻拦殿下南下了!”
“什么?走海路南下?”裕王大惊失色:“不是沿着运河南下吗?”
“殿下,运河上船多,也太慢,朝廷知道后若是以快马追赶便坏事了,海船大、速度也快得多,即便朝廷知道了,也无法阻截追赶!”李真笑道:“请殿下放心,静音道长这次从江南回来便是坐的兰芳社的海船,情况如何您一问他便是知道了!”
“李壮士说的不错,兰芳社的海船的确又舒服又安全,殿下不必担心!”静音连忙点头道。
裕王看了看静音,又看了看李真,他也知道自己一出了裕王府就没有回头路了,只得叹了口气:“道长,李壮士,寡人这条性命便交托在二位手上了,切莫负了寡人!”
幸运的是,冬日的海河河面上没有什么风浪,裕王的船花了在第三天傍晚到了大沽口附近顺丰号的窝点,上了一条划桨船,乘着夜色登上了一条停泊在附近一个僻静海湾的“飞毛腿”号,一条飞剪式三桅纵帆船,这是整个兰芳社速度最快的船,在顺风条件下航速可以达到十三节。
“终于上船了!”看着裕王踏上“飞毛腿”号上的甲板,李真长出了一口气,他取出四只早已准备好的信鸽,将裕王登船消息的纸条塞入绑在信鸽腿上的竹管中,用蜡封好,然后将其放入天空。看着信鸽消失在夜空中,李真笑道:“大戏终于要开幕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驾崩
西苑,仁寿宫,谨身精舍。
“让开,快让开!”徐阶以自己的身体所能允许的最快速度跑过走廊,口中呵斥道:“快替我通传黄公公,我要立刻面圣!”
“可,可是圣上刚刚才睡着!若是打扰——”小太监犹豫的答道。
“去,一切干系都有本官承担!”徐阶猛地挥舞了一下右臂:“快去!”
小太监被徐阶脸上的表情给吓呆了,在他的印象中这位阁老的脸上从来都带着温和的笑容,举止从容优雅,而此时徐阶青筋暴露,肌肉扭曲,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是,是!”小太监飞快的转身向院子里跑去,徐阶在门前来回踱步,不时恼火的跺一下脚。
“徐阁老,徐阁老!”从院子里出来的却是黄锦,只见其笑嘻嘻的对徐阶道:“啥事情把您都急成这个样子了,圣上昨个儿咳嗽了一晚上,天快亮才睡过去,您这事要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要不咱们几个合计一下先拿个章程出来,等到圣上醒了在——”
“裕王跑了!”
“什么?”黄锦仿佛根本没有听清楚,笑道:“裕王怎么了?”
“他跑了!不在王府了,你听明白了吗?黄大伴?黄公公?”徐阶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爆发出来。
“跑了?裕王殿下?”黄锦的面部凝固了,他张了张嘴:“他干嘛要跑?跑哪里去了?”
“现在还不清楚!”徐阶答道:“不过有很大可能是南下了!”
“南下?”黄锦愣了愣,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是,难道是?这不可能吧?”
“有很大的可能?”徐阶神色冷峻:“否则他干嘛要跑?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这,这——”黄锦六神无主的跺了跺脚:“徐阁老,你在这里稍待,我立刻去叫醒身上!”说罢黄锦便飞快的向院子里跑去,全然顾不得将徐阶撩在门口是何等的无礼。
片刻之后,黄锦回到门口,低声道:“徐先生,您随我来!”
精舍的空气中弥漫着汤药和血液的气味,徐阶皱了皱眉头,这真是一个再糟糕也不过的时间点了,但身为辅臣,自己必须面对这一切,这就是自己的工作。
嘉靖斜倚在软榻上,脸色十分难看,虽然他的眼睛里还闪现出冷峻的光,但不难看出他的肉体已经很难继续支撑下去了。
“徐先生,你把具体的情况说一下!”
“是!”徐阶磕了个头:“今天早上,北镇抚司查办冯保被杀一案的人得到裕王府的婢女报告,说殿下最近的情况有些怪异,整日里躲在屋子里,门都不出,有些怪异。负责查案的百户便以为殿下可能是发了癔病,便带着太医院的人来查看。却不想殿下看到北镇抚司的人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窗户跳出去?”嘉靖问道:“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不!”徐阶摇了摇头:“当时那百户害怕殿下把自己弄伤了,便带人追赶,却想不到殿下像疯了一样,拼命反抗挣扎,而且力气大的惊人,最后竟然从怀中拔出短刀,向胸口自刺了三刀。”
“什么?”嘉靖的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那你怎么说载垕他跑了?”
“后来经由御医和殿下的妻妾查看,这个裕王是假的!是个替身!”
“假的?替身?”嘉靖瞪大了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先生你再说一遍!”
“御医替那个裕王止血的时候,前来照料的妻妾突然说这不是殿下,只是一个长得很像的人罢了。经由宗人府的人确定,确实此人并不是殿下。而从裕王情况变得怪异的时间来看,殿下应该至少在三天前就已经离开王府了!”
“三天前就离开了!”嘉靖的牙齿发出剧烈的摩擦声:“那个替身呢?有没有查出背后是谁主使的?”
“有一刀刺入心口,伤势太重,已经死了!”徐阶低声道:“不过据微臣推断,殿下最大的去向是江南!”
“江南?”嘉靖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就好像一头即将捕食的猫科动物:“你是说背后是南边那个兰芳社在捣鬼?”
“嗯!”徐阶点了点头:“不过这只是微臣的推测,还没有切实的证据!”
“不用什么证据了!寡人也是这么看的!”嘉靖长吸了一口气,从起伏剧烈的胸口不难看出他的激愤:“兰芳社必须死,周可成必须凌迟,徐先生,你明白了吗?”
“臣遵旨!”徐阶赶忙低下头去:“那裕王呢?”
嘉靖没有说话,如果不是闪动的目光,几乎就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蜡像,半响之后他才低声道:“既然他已经逃出北京城,就没有把寡人当做他的父亲,那寡人就没有这个儿子了!让宗人府从宗谱中除名,废为庶人!”
“是!”徐阶沉声道,身为一个父亲,他能够感觉到天子身体中蕴藏的巨大痛苦,他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相,你传景王入宫!寡人要册封其为太子,让其监国,你和李春芳两人辅佐其政事!”
“太子监国?”徐阶闻言一愣,抬起头来:“圣上您——”
“徐先生,你看寡人这样子——”话刚说到这里,嘉靖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病态的嫣红,随即身体剧烈的颤抖,鲜血从口中涌出,昏死过去。
“圣上,圣上!”徐阶赶忙抓住嘉靖的手臂,大声叫喊起来。屋内顿时一片忙乱,黄锦叫来在隔壁屋守候的御医,经过一番处置之后,嘉靖总算是慢慢苏醒过来,他看着徐阶,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先生,大明的天下和载圳这孩子就劳烦你了!”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便又重新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第三百四十三章
风云激荡1
京城,胡府。
“老爷,老爷!快醒醒,宫里有旨!”
胡宗宪睡梦中醒来,看来管家那张混杂着惊惶和兴奋的脸,迷迷糊糊的问道:“什么事情?”
“老爷,宫里公公来,有给您的诏书!”
“给我的诏书?”胡宗宪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皱了皱眉头:“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刚过初更!”管家答道。
“过初更?宫里早就下锁了,怎么会有诏书?难道是出什么大事了?”胡宗宪暗想,原来为了保障天子的安全,天黑之后紫禁城九门便要下锁,除非有圣旨都禁止进出,虽然嘉靖已经在西苑住了很多年了,但这个规矩还是没有改,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否则都不会深夜传旨。
“你请传旨的公公稍待,我马上出来!”胡宗宪吩咐完管家,翻身下床,开始穿外衣,他的夫人也早被惊醒了,看着正在穿衣的胡宗宪,不安的问道:“老爷,这三更半夜的圣旨传你入宫,会不会是——?”
“夫人你无需担心,应该是临时有要紧事!”胡宗宪笑道:“我去接旨,你无需担心,继续睡便是了!”
“这个样子我怎么睡得着呀!”夫人叹了口气,坐起身来:“老爷,万事小心!”
胡宗宪点了点头,他穿好衣服,又擦了把脸,来到花厅,对管家道:“快把香案准备好,准备接旨!”
“胡大人!”一旁的太监连忙笑道:“此乃天子手诏,无需如此麻烦!”
胡宗宪闻言一愣,旋即笑道:“也好!”他敛衽下跪,那太监便宣读诏书,果然内容十分简单,只是让胡宗宪立刻随其前往西苑。待到那太监宣读完毕,胡宗宪接过诏书细看,果然笔迹印玺都没有什么问题,但他心中还是有点不确定。
“胡大人,请随我出发吧!”
“好!”胡宗宪点了点头,他随太监一路赶往西苑,进了精舍心中突然咯噔一响,只见徐阶、李春芳、黄锦坐在屋内,三人的手臂上都扎着一条白色麻布,神色悲戚。
“三位这是——?”胡宗宪惊讶的指着徐阶手臂上的白麻问道。
“胡大人,坐下说话!”徐阶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椅子:“圣上昨晚亥时驾崩了!”
“什么?”胡宗宪身体晃了一下,伸手抓住一旁的椅子才没有坐到地上,徐阶接下来说的什么他根本没有听清,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便感觉到两行清泪从脸颊淌了下来。
“胡大人?胡大人?”徐阶见胡宗宪的情况有点不对,赶忙喊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胡宗宪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听闻圣上驾崩,学生惊慌莫名,有些失态,还请徐大人见谅!”
“徐大人对先帝忠爱之心,让徐某十分钦佩!”徐阶叹了口气:“昨晚我来西苑面圣,讲了几件事情,先帝突然重病发作,御医救治不及,已经随列祖列宗而去。先帝临去世前,立景王为太子,令其监国,让我和李大人辅佐太子。”
“且慢!”胡宗宪打断了徐阶的话语:“徐大人,您说先帝让您和李大人辅佐太子?可是严相才是首辅,您才是次辅呀!”
“胡大人!”一直沉默不语的黄锦终于开口了:“当时咱家就在圣上身旁!徐大人方才说的句句属实,至于为何圣上选用徐大人和李大人辅佐太子,咱家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因为严大人已经是耄耋之年,精力衰颓,对于国事已经有心无力了吧!”
听了黄锦这番话,胡宗宪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黄锦方才那番话虽然听起来平平淡淡,却是暗含机锋。依照大明的政治规则,天子是帝国所有权力的来源,上至首辅、下至巡检,所有帝国官僚的权力都直接或者间接地来自天子的授权。因此大明官僚们的实际权力和地位与其表面上的品级和职权并不是一一对应的,而是取决于其与权力核心距离的远近,因此当时正七品的六科给事中外放当一省布政使(从二品)被认为是平调,甚至左迁。既然如此,那一旦天子去世就意味着政治大洗牌,因为官僚原先与皇权的关系被完全打碎重新建立。这也是胡宗宪竟然当面打断官职地位在自己之上的徐阶的话也要提出质疑的缘故——如果他承认嘉靖临终前跳过严嵩,而委任徐阶和李春芳为辅政大臣遗诏的真实性,那就意味着严嵩无法得到辅助新帝继位的拥立大功,被排除出未来的权力核心,对于整个严党来说都是灭顶之灾。虽说胡宗宪从严格意义上并非严党的一员,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严嵩的门生子弟,即便是为了一己之安危祸福也必须要出头发声。而黄锦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嘉靖的身边人,他这番背书就更为有说服力了,更不要说在李芳和陆炳远在留都的时候,黄锦实际上还掌握着两厂,对锦衣卫有莫大的影响力,像这样一个重量级人物站在徐阶一边发声,其分量可想而知。
“胡大人!”李春芳此时也开口了:“先帝是亥时驾崩的,通知景王的信使要天亮才会到,是徐大人力主先请你来西苑的!”
“多谢徐大人栽培,学生感激莫名!”胡宗宪站起身来,长揖为礼,汗如雨下。李春芳的意思很清楚,拥立景王登基的大功就是今晚这屋子里的四个人,本来根本没你的份,是徐阶开口硬把你拉进来的,你小子还敢开口质疑,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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