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4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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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湖盗
那么,对于周可成来说,对这片广大区域的军事征服和直接统治是没有意义也是不经济的,巨额的成本会把兰芳社压垮。存在一个帝国,一个能够确保资本、人员和商品自由流通,而又不会对兰芳社在江南的存在干涉的大帝国是最好的结果。所以周可成煞费苦心的策划了裕王南下,发动靖难等一系列的事件。他之所以只要求那些州县承认南京朝廷的正统地位,缴纳少量军税就做罢,原因很简单——只要确保长江航运的通畅,未来高度发达的长三角区域完全可以通过廉价商品与资本的输出、以及廉价原料和劳动力的输入汲取到足够的经济资源,供养军队,无需通过抢劫、强征军税等粗暴的办法达到目的。而且这还能减少这些州县反抗的意愿,留下更多的财富在民间增加购买力。所以周可成下一步军事行动的目的就很简单了——摧毁胡宗宪筹建中的长江水师,建立长江流域的统一市场。
显然,从军事角度来看做到前者并不难,而后者却是难如登天。毕竟即使将四川排除在外,这也是一块西起巫山东麓,东到黄海、东海滨,北接桐柏山、大别山南麓及黄淮平原,南至江南丘陵及钱塘江、杭州湾以北沿江平原,东西长约1000公里,南北宽100~400公里,总人口不少于两千万的广袤土地。如此广阔、地形复杂的地区,仅凭武力来建立一个统一市场,简直是难如登天。但反过来说,如果能够将这块地区纳入一个统一的市场,那靖难战争的胜利就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毕竟从地缘上看,长江中下游区域深入帝国的腹地,将帝国剖为南北两块,而长江提供了便利的交通,如果控制了这块地区,实际上帝国南方的省份就被分为几个相互孤立的单元,可以轻易的将其诸个击破,而北方的省份在经济上又是无法独立存在的,战争胜利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因此对于周可成来说,对于饶州的这次行动是一次很好的试验,如何以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采用恐吓、分化、瓦解、利诱等手段以很小的成本达到其一系列目的。如果成功的话,就可以向鄱阳湖畔的所有城镇州府推广,使其成为兰芳社在赣北的第一个落足点。
山田高国站在虹鳟号的前甲板上,这是一条单桅纵帆船,与淡水船厂出产的所有同型船一样,船首锋利,吃水浅,操纵灵活,很适宜在浅水区航行。但即便如此,山田高国依旧很小心,毕竟这里是淡水湖,而非大海。
浓烟升起,将天空染的灰暗。茅屋、磨坊、谷仓皆置身火海,热气冉冉升起,穿透早晨冰冷的空气,让后面的山丘朦胧不清,仿佛隔了一层泪珠纺织成的帷幕。在山田高国看来,仿佛是天空在哭泣。
“真是造孽呀!”一旁的向导低声的叹息道。
“这是怎么回事?”山田高国回头问道,在周可成手下效力多年,他已经能够听说简单的汉语了。
“强盗,这是湖匪!”向导向右前方指去:“您看那些船只,还有往船上搬东西的人,这是湖匪在袭击村落!”
山田高国眯起眼睛,顺着向导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些手持武器的男人们正向船上搬运各种物品,还有被捆绑成串的女人和孩子,对于这一切他倒是一点也不陌生,在七八年前,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日本发生。
“怎么会这样?”山田高国问道:“我听说大明是个太平的地方,难道没有官府管吗?”
向导胆怯的看了山田高国一眼,小心的答道:“以前是没有的,但是现在官府忙着备战,所以就——”
“所以就无暇管制,这些人就跑出来作恶了是吗?”山田高国问道。
“是的!”向导见山田高国没有发火,暗自松了口气:“其实就是平时湖面上也有盗匪出没的,只是没有大胆到直接去村落抢掠的!”
山田高国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不远处的那些湖匪,此时湖匪们也看到了虹鳟号,不少人放下手中的财物,指着虹鳟号大喊大叫。
“传令下去,所有人准备战斗!”山田高国沉声道。
“什么?”一旁的船长没有听清,问道:“殿下您是要干什么?”
“攻打那群湖匪,拯救村民!”
“啊?”船长知道这次行动的内幕,低声道:“高国殿下,我们只有一条船,而盗贼有六七条船,而且您这次不是去宣读布告的吗?”
“胜负的关键从来不是人数的多少?而是勇气!我等是为殿下效力的武者,而这些不过是无胆的匪类!”山田高国沉声道:“再说要想让百姓相信布告中说的话,就应该先为他们去除祸患。传令下去,所有士卒披甲,准备战斗!”
村口聚集了两三百人,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妇女和儿童,看到自己的家被火海吞没,绝大部分人都在痛苦的哭泣。每个人都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极为悲惨的命运,被侮辱、殴打、甚至杀死,与家人分离,被卖入妓院、矿山,绝望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快,快些把东西搬上船!”盗匪首领的脸被火焰映照的通红,他脸上的狂喜与村民们的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世间万物就像一块硬币,一面是正,一面是反,看似两极,却相互依托。
“动作快一些,别拖拖拉拉的!”盗匪首领踹了某个去摸女俘虏脸的手下一脚:“回去后有的是时间,非要急着这一下?等到官兵来了就有你的好看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击溃
“官兵都到府城去了,哪里还有人来管我们!”那盗匪爬起来笑道:“在岛上熬了小半年,连头母猪都看不到,好不容易看到个娘们!”
“好啦,好啦!”首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上船后就随你的便,别拖拖拉拉的!”
得到了首领的允许,那盗匪发出一声兴奋的怪叫,跳起身来去搬运战利品了。那个妇人听到了首领的话,吓得浑身颤抖,膝行了两步抱住那首领的双腿,哀求道:“大爷您行行好,发发善心,就放过小女子吧!”
“放过你?”盗匪首领狞笑了起来:“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小娘子,你就认命吧!”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炮响,首领还以为有人不小心点着了铳炮,大声骂道:“哪个王八蛋这么不小心,快站出来,老子皮鞭伺候!”
盗匪首领的骂声回荡在火场上空,但无人应答,他正打算逐一检查,却听到第二声炮声,紧接着是第三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喊杀声。难道是官军来了?他禁不住生出一层冷汗来。
山田高国站在船首桅旁,目光扫过数十米外的一条贼船,近距离发射的霰弹将甲板上一扫而空,芦帆上大大小小都是孔洞,还有刚刚溅上的鲜红血迹,几个侥幸避过霰弹扫射的湖匪跳入湖中,奋力向岸上游去。岸上的盗贼纷纷向湖边跑去,一边大声挥舞手臂,一边大声叫喊。而靠在岸边的几条贼船上大呼小叫,乱作一团。有人将甲板上的货物推入水中,以减少负重更灵活的调头,也有人踢飞跳板,用撑杆用力推湖岸,尽快离开。
“就像被堵在巢穴里的兔子!”山田高国脑海中散过一个念头,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已经披挂停当的十名马回众,沉声道:“待会你们跟着我上岸,并肩向前,无需清点首级,这不过是一群无胆的盗匪,没有什么可怕的!”
“哈依!”
整齐的声音在甲板上空震荡,山田高国满意的点了点头,从郎党手中接过长枪,又将箭囊和弓系在腰间,对于没有披甲的敌人,自小便习练纯熟的弓箭有时候比火绳枪更加好用。
此时虹鳟号已经靠近河岸,大部分匪船被夹在湖岸和虹鳟号之间,侧舷的四门长炮和船首船尾的两门回旋炮次第发射,水手们也站在船舷用火绳枪射击,湖匪们仿佛草袋纷纷倒下,落入湖中,湖面上泛起一片片殷红。
五分钟后,水面上只剩下四条无人操纵的死船,尸体载沉载浮,十几个浑身湿透的湖匪爬上岸边,惊惶失措的向岸上逃去。山田高国带着手下登上一条划艇,向岸边划去。
山田高国并没有等待划艇靠到岸边,距离岸边还有六七米的时候他就跳下船来,一手拨开岸边的水草,一手高高举起弓箭和长枪,向岸上走去。湖水只淹没他的膝盖,其余的人也仿效他们的首领,火光照在他们的盔甲上,反射出殷红的光,仿佛血色。
“吾乃朝廷周大都督麾下之带刀先生山田高国,奉朝廷之命来讨伐尔等盗贼,如果有勇士便来决一死战吧!”
山田高国模仿着评话中古代武者的样子,高声呐喊着自己的官名性命,向盗贼走去,其余的马回众也紧随他们的首领,排成一个简单的雁翅阵,向剩余的盗匪走去。
岸上的盗匪除去逃散的还有百余人,他们看清上岸的敌人只有十余人,胆气渐渐壮。那首领咬了咬牙,拔出刀来喝道:“他们只有十余人,我们有百人,压也压死他们了。大伙儿一起上,谁第一个,战利品分一半给他!”
首领的激励起到了效果,几个胆大心贪的盗匪大吼一声,举刀便冲了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山田高国举起长枪,将枪尾钉插入泥土,张弓搭箭向迎面冲来的敌人射去,其余带有弓箭的武士也纷纷效仿。
迎面飞来的箭矢刺穿布衣,撕裂肌肉,击碎筋骨,生命像枯叶一样飘落,无声无息。待到射完了三支箭,山田高国丢下长弓,提起长枪大吼一声冲了上去,马回众们紧随其后。经过水力锻锤数百次叠打的钢刃穿透皮毛、粗布和血肉,垂死的人本能的伸手抓住枪刃,却被锋利的枪刃割断手指。而湖匪们的武器却很难透过坚固的铁甲,伤害到武士们的身体。很快,勇气,或者说狂热和贪婪就被冰冷的现实淹没,湖匪们意识到面前的敌人绝非自己能够对抗,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丢下武器,转身逃走。
“不要追击逃走的人,先干掉顽抗的家伙!”山田高国费力的从一个敌人的胸口抽出长枪,这说明他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否则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对于长枪来说胸口可不是一个好目标,密集的肋骨很容易卡住枪尖,这会让人送命。对于一个枪手来说,小腹或者两肋才是更好的目标,如果实在不行,大腿也不错,战场上倒下就等于没了半条命。
“该死的!”盗贼首领丢下部属,转身狂奔。刚才他虽然嗓门很大,但动作却很慢,他早就明白了敌人的强弱和人数多少往往不是一回事,而且那些外形奇怪的盔甲看上去也不便宜,可不是那些穿着一件胖袄就上阵的官军能比的。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果然这些陌生的敌人不是善茬,杀起自己手下来如切菜砍瓜一样。
哎呦!
首领突然一声惨叫,摔倒在地,回头一看,却发现一个满头乱发的女子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小腿。他顿时急了,一边用力蹬腿,一边骂道:“臭娘们,快放开,快放开!”
第四百二十八章
谣言
那女子挨了几脚,已经是满脸青紫,但却不放手,还大声喊道:“大伙儿一起上,莫要放过了贼首!”
被捆绑的村民们见状如梦初醒,踉踉跄跄的一拥而上,用脚踢踩,那贼首哪里挡得住这么多人,顿时惨叫连连,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都让开,都让开!”
几分钟后,几名武人将村民们赶开,贼首已经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山田高国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贼首,做了个手势,一名手下上前砍下首级,插在枪尖。村民们敬畏的看着这些陌生的人,纷纷跪下。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山田高国对一旁的书吏点了点头,退后了一步。那书吏走到人前,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高声道:“此乃朝廷奉天靖难周大都督之文书,数日前周大都督派使者前往饶州,令其解甲归降。却不想刘逆顽冥不化,杀害使者抗拒朝廷。大都督本欲派大军征讨,但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欲牵连百姓,生灵涂炭。便遣我等前来,告知尔等,十日后大军将至,汝等告知亲朋,于村口竖一白旗,便可安享太平,切莫留在城中,玉石俱焚。”念完后,书吏后退一步,将文书递给山田高国。
“你们都听到了,十天后大军便要压境!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村口不竖白旗之人,便会被视为附逆之人!”山田高国高高举起那文书:“让越多人知道,就可以挽救越多人的生命!”说到这里,他便将手中的文书递给最近的那个村民,然后转身离去。
饶州城,南门外码头。愁云密布的天空一天到晚阴沉沉的,几乎没有片刻开朗过;地面上的坑坑洼洼积满了水,泥土都软得像搁凉了的稠粥,被行人踩踏之后,便稀烂一片。举目望去,远山、近树,以及附近的竹篱茅舍都沉埋在迷漫的水气里,显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只有满坡的野草经了这意外的滋润,陡然暴长起来,青惨惨、碧萋萋,几乎逼近了码头。
“刘知府!”一名身着锦袍的乡绅陪着笑脸:“学生本欲留在城中,助大人一臂之力,只是家中老母突然身体有恙。只得回乡奉养侍候,待到病情好转,学生一定返回府城,与饶州城共存亡!”
“令慈有恙,回乡尽孝自然是应有之义!”刘经堂生的一张国字脸,平日里又总是不苟言笑,让人见了便先怕了三分,他向那乡绅拱了拱手:“不过近日道路不靖,兄台还是一路小心的好!”
“多谢知府大人提醒!”那乡绅躬身行礼,旋即便三步并做两步上了船,身后的仆从家眷也纷纷挑着各式笼箱上了船,就好似逃难一般。
“什么家中老母有恙,分明是畏惧贼兵将至,临阵脱逃罢了!”站在刘经堂身旁的守备冷笑了一声。
“休得胡言!”刘经堂冷声道:“你又没有证据,怎么知道王举人他不是家中老母有病?”
“大人您看!”守备指了指靠在码头旁的乌篷船:“这船吃水如此之深,显然装载了不少细软,这位王举人是把府城宅子都搬空了,他若只是返乡奉养老母,何必要这样?分明是不准备回来了!”
“不准备回来?”刘经堂看了看码头旁停泊的几条乌篷船,果然随着挑夫将一箱箱货物搬上船,吃水线距离船舷也越来越近,正如守备说的那样,如果只是回乡探望,又何必把城里的宅邸搬空了。
守备见刘经堂那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低声问道:“知府大人,您难道没有听说过风声?”
“什么风声?”刘经堂不解的问道。
“就是兰芳贼就要打过来了?”
刘经堂哑然失笑道:“我杀了贼人派来劝降的使者,贼兵自然要来报复,这何须听到风声?”
“大人,我说的不是这个!”守备见刘经堂还是那副惘然无知的样子,顿足道:“是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前几日我听说贼人派了船只,沿着饶州地界,只要是有村落乡镇的,便停船张贴告示,还专门派人解释。告示上说他们奉天靖难,不欲多杀生灵,但——”说到这里,守备看了刘经堂一样,便停住了。
“但什么?你快说!”刘经堂脸色一沉,立刻显露出一州守臣的威严来。
“是,大人!”守备咬了咬牙,低声道:“那布告中说您顽冥不化,杀了朝廷派出的使臣,本来是要派大军讨伐,玉石俱焚的。但周贼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欲多杀,只杀祸首。所以他们给了十天时间,让饶州城中官绅百姓离开,村落打出白旗,便可保全家老小无恙!”
“只杀祸首?”刘经堂冷哼了一声:“想必这祸首指的便是我了?”那守备不敢多言,来了个默认。
“难怪这几天城中那么多官绅百姓都争着出城!”刘经堂冷哼了一声:“像王举人这样打声招呼的还好,很多人干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跑了。难道他们觉得在家中比在城中还安全不成?”
“大人您有所不知!”守备低声道:“据说那发布告示的船只途中遇到了一群湖匪,贼船只有一条,而湖匪有十余条船,而贼船却轻易将湖匪杀了个干干净净,火器端的是犀利无比。这些都是村民亲眼所见,所以无论是缙绅还是百姓都觉得与其守城,不如回乡乞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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