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5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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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全在旁边听到“不愧为周可成的儿子”时只觉得双膝一软,险些跪了下去。这些日子来他和中臣镰成朝夕相处,对对方的身份揣测颇多,但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对方竟然是周可成的儿子。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接下来莫娜与中臣镰成的对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哎,张兄你怎么了,怎么我叫你也不说话?”
张全抬起头来,看到中臣镰成正好奇的看着自己,赶忙敛衽下拜:“小人不知殿下身份,平日里无礼之处甚多,还请恕罪!”
中臣镰成见状一愣,旋即苦笑道:“张兄你这是何必呢?你又不知道我的身份,何罪之有!快起来!”
张全磕了两个头方才小心的站起身来,小心的问道:“敢问一句,殿下既然是大都督之子,为何姓中臣而不姓周?”
中臣镰成笑了笑:“是这么回事,当初家父在日本功绩甚多,受封诸多官爵。但家父乃是大明人氏,日本人乡土观念很重,家父恐怕日本人不愿受异国人统治,便上书天皇、公方,辞去官爵,而我便随母姓中臣,接任家父的官爵领地。”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全点了点头:“那殿下来大明,日本那边岂不是无人管辖?”
“张兄多虑了?”中臣镰成笑了起来:“我才多大年纪,能干什么?原本领地事务就是家母管的,现在依旧由她管便是了!”
“是呀,倒是我问的傻了!”张全摸了摸后脑勺笑了起来,他看了看少年,突然叹道:“人和人真的差别太大了,我若是你肯定每日安享富贵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跑出来受这个苦!”
“张兄你这就不明白了!”中臣镰成叹道:“你知道吗?日本天子若非家父和今川家每年的贡金,连三餐白米饭都吃不上,我若是只想着安享富贵,恐怕距离那日子也不远了!”
“日本国的天子连三餐白米饭都吃不上?这么惨?”张全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第六百零二章
招揽
“嗯!就算是现在,天子家过得也不咋地,你知道吗?去年秋天日本京都刮大风,把皇宫刮掉了半边,天子想要重修宫殿却一时间没钱,我家和今川家各自捐了五百石大米,才勉强修好。可皇后家的屋子就没钱修了,结果只好天子央求家母做担保,从纳屋那儿借了四百银币,皇后家才有屋子住!”
“这个——”张全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身为天子还要借钱?天下不都是他家的吗?若是屋子破了,征发百姓,加征些捐税不就行了?”
“这怎么行?天子若是因为自己屋子破了就征发百姓,加征捐税,那和独夫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领地和百姓已经被分给寺院、武家和公卿了,天子又怎么能再来征发百姓?”
张全闻言一愣,觉得这日本天子也是够可怜的,比起大明天子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想了想之后问道:“殿下,我方才听您说你家和今川家各捐了五百石大米,那其他人呢?应该也有出钱出力吧?”
“其他人?没有其他人了呀?”中臣镰成笑道:“全日本的武家和寺院要么是我中臣家的家臣,要么就是今川家的,我家和今川家的法度都写的很清楚了,未经主家允许私自与天子有经济往来的,家主切腹,领地改易,谁敢背着我们出钱出力?至于公卿的领地加起来也就不到两万石,自家人吃饭还不够,哪里有余钱捐给天子?”
“那殿下你家有多少领地呢?”
“这个具体数字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直属的领地应该不少于四百万石,此外自由城市、商港、贸易城市这些效忠于我家折合成石高还有大概三百万石!家臣的领地我年纪还小,就不知道了!”
即便张全不是太懂政治,但还是能感觉到七八百万和两万之间的悬殊差距。显然中臣镰成口中的那个日本天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何中臣镰成会对距离天子不远的时候那么沮丧了。想到这里,张全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脸色不禁大变。中臣镰成看的清楚:“张兄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张全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中臣镰成,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话:“殿下,我有一个问题,不过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这个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第三人!”
“那好!”张全压低了嗓门:“殿下,我听你方才说的那些,要是大都督拿下了京师,会不会把大明天子也变成日本天子那样?”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中臣镰成想了想之后答道:“不过应该不会的,日本天子数百年来都没有什么实权,家父这么做也就是顺水推舟,日本人也都不以为非。大明的情况完全不同,如果要这么做的话,肯定会惹出非常多麻烦的!”
“若是这样便好了!”张全松了口气,心中一块悬在半空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中臣镰成不解的问道:“奇怪了,对于你来说家父如果真的让天子虚位,自掌大权岂不是更有利?”
“啊?为何这么说?”
“这还不简单?如果还是大明天子掌握实权,那位高权重,坐享实利的还不是过去那些人;如果由家父自掌大权,肯定提拔一批自己的亲信,你接下来奋勇向前,若是立下功勋,说不定也能跻身其中呀!”
“这个——!”张全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他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中臣镰成,叹道:“我怎么没想到呢?殿下,您真不愧为是大都督的儿子呀!”
“这有什么!”中臣镰成笑道:“我身边那些家臣多半都是这么爬上来的呀!就拿那个黑田为例吧,他父亲原本不过是近畿的一名浪人,因为在几次大战中奋勇向前,在和泉国受封了佐贺庄三千石,与家父结下了主从的缘分。他的儿子也得以能够在我身边侍奉!若非家父,黑田他们一家最多也就是个两百石的武士吧?”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张全,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家臣呀?”
“成为殿下您的家臣?”张全一愣。
“不错,成为我的家臣!”中臣镰成笑道:“我现在还无法给你什么具体承诺,只能保证给你一个侧近的身份,有一份俸禄,但是没有领地。不过我可以保证,等到我成年掌握家业之后,只要你能够立下足够的功劳,至少可以得到五百石的领地。”
“可,可是为什么殿下您会选择我?”张全不解的问道。
“我虽然是周可成的儿子,但从小是在日本长大的,对于明国的情况并不了解,身边的人也都是这样,我需要一个了解大明情况的手下!”
“可是殿下您只要开口,这里有的人是任您驱使呀?”张全不解的问道:“何必非要小人呢?”
“这里的人都是家父的手下,而不是我的手下!”少年笑容褪去,露出还有几分青涩的坚定来:“我的身边只需要忠诚于我一个人的人,据我所知,张全你一两个月前还是大明的官军,是吗?”
张全脸色变得惨白,他低下头:“殿下您说得对,我是个降人!”
“这么什么不好的!张全!”中臣镰成盯着对方的眼睛:“当初你已经竭尽全力战斗过了,是吗?”
张全的脑海里闪现出那些他不愿回忆的一切,尸体、尘土、呛人的硝烟、干渴、疲倦、绝望、以及那锋利的枪刺,他抬起头:“是的,我当时已经竭尽全力了,虽然我又渴又饿,但还是战斗到精疲力竭才被俘的!”
第六百零三章
申时行
“很好,从小家母就告诉我,对于武士来说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无条件的忠诚。主君有主君的责任,武士也有武士的责任,这就是武士之道。既然你已经竭尽全力,那也就没有什么可以羞愧的了,希望你可以像效忠上一个主君那样效忠我!”
看着少年的眼睛,张全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他弯曲膝盖,低下头:“如果殿下您需要我的话,我愿意为您尽心竭力,效犬马之劳!”
当徐阶得知兰芳社的舰队进入渤海的时候,他正在吃晚饭。桌上的餐食很简单,粥、馒头、几碟精致的小菜。徐阶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塘报,口中咀嚼,眼睛却不一瞬也不离开塘报,右手的筷子不时夹一下碟子里的小菜,当碟子已经被夹干净,筷子和光滑的瓷碟碰撞。徐阶才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来人。这个脸颊削瘦的青年名叫申时行,是嘉靖41年(1562年)的状元,苏州人,与徐阶算得上是小老乡。与绝大多数天之骄子一样,申时行考中状元之后留在了翰林院,为朝廷储才。却不想数年后爆发的靖难之乱却将他留在了北京,周可成虽然没有像对徐阶与李春芳那样将申家连根拔起,但也将申家从上到下两百多口人全部都送到了台湾大员去种甘蔗。对于这个与自己孙儿年龄相仿、遭遇相似的小同乡,徐阶颇为看重,短短几个月功夫便将其升到了翰林院修撰,然后又是礼部右侍郎,可谓是青云直上。
“汝默,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徐阶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
“军情,登莱的紧急军情!”申时行的脚步急促来到桌旁,他的手中拿着一份塘报,徐阶看到他的关节紧张的发白,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登莱?有南贼的船只出没?”徐阶问道,他知道兰芳社的船队经常进入渤海,停泊在天津卫附近的海域,用小舢板将船上的货物运上岸。京师市面上的朝鲜人参、北方皮毛、南洋香料等珍稀货物就是证据,曾经有人建议将其查抄,顺藤摸瓜将其幕后之人一网打尽。徐阶却不置可否,他心里清楚自己有太多要紧事要处置,实在没有精力来管这些小事了。
“不是出没,是南贼大举入寇了,怀疑其目的地是天津卫!”申时行将塘报递给徐阶,徐阶拆开一看,眉头便紧皱了起来,原来塘报中说岛上的哨堡在清晨时分发现“巨舟数十条过境,向西北而行,皆张南十字星旗,船板如墙,炮眼密布,船上枪戟林立,无虑万余人…”
“该死的登莱守军,竟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贼船过境,却不出兵阻截!”申时行恨恨的骂道:“一定要将当值武将严加查办,以儆效尤!”
“罢了,汝默,这也不能怪他们!”徐阶放下塘报,神色冷淡。
“徐公为何这么说?”申时行瞪大了眼睛,削瘦的面颊泛着病态的绯红:“身为大明官军,岂可纵敌入境,怯懦不战?”
“战?拿什么去战?”徐阶叹了口气:“汝默,你是没有见过兰芳社的夹板大船,船坚如铁,铳炮如雷,十余里外一声炮响,你便化为糜粉。就凭登莱镇那几条小船、破船就算出海了又有何益?图然增添几个死伤罢了!”
“徐公,这不过是文人的夸大之词,天下间哪有这么厉害的船只?”
徐阶笑了笑,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来,递给申时行:“汝默,这话是文人所书不假,但却不是夸大之词,你看看这作者是何人?”
申时行疑惑的接过书,看了看封面:“海上荡寇志,作者,吴伯仁?”他惊恐的抬起头:“就是那个吴伯仁?”
“没错,就是他写的,当初他与周可成同舟讨伐巨寇曾一本,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便有了本书!你可以好好看看!”
“是,徐公!”申时行翻开书,刚想看却又抬起头:“吴伯仁乃是周可成一党,他会不会在这书中夸大其词,替周贼吹嘘!”
“呵呵!”徐阶闻言笑了起来:“此一时彼一时,吴伯仁写这本书的时候才刚刚中了举人,二十出头,周可成也就是个寻常海商,他又怎么成周可成一党?汝默,我们读书人切不可一概而论,吴伯仁虽然是周可成一党,但他这本书里关于海战之事多有真知灼见,值得一读!”
“是,学生回去后一定会细读的!”申时行点了点头:“只是周贼船队的事情?”
“我知道了,立刻下令沿海各卫所军镇加强戒备,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京师,同时令兵部调兵增援天津卫!”
“是,徐公!”
通州城。
于车低着头,一顶毡帽将他的大半张脸都遮挡住了,加上身上那件灰黑色的披风,他看上就好像是一只蝙蝠。于车的行动也和蝙蝠一样无声而又诡秘,他穿过几条只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窄巷,翻过两堵墙,穿过一个角门,最后出现在一栋两层的小楼前。二楼的窗户内透出昏黄色的光,在这个寒夜里让人心里生出一股暖意来,就像于车心里一样。
清脆的笑声从二楼的窗户传出,那是惠娘的笑声——她是通州南仓一带最出名的“私门头”,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依旧体态丰盈、风韵犹存。南仓一带的恩客们一致认为相比起她的那几个“女儿”,惠娘本人更有魅力。于车早就对其垂涎三尺,只是囊中羞涩,无缘亲近罢了。直到最近于车才有了亲近的资本,于是他便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一个藏身处。
第六百零四章
杀人起事
于车看了看身后左右,确认无人跟踪,他这才敲了几下门,楼上的笑声停止了,随即他便听到了惠娘声音。
“这个时间还来敲门,谁呀?”
“是我!”于车低声道。
屋内静了一下,随即便听到惠娘笑道:“是大当家的呀!稍等,容我下来开门!”随即便传来急促的下楼声。
房门被打开了,于车立刻从惠娘那种鹅蛋脸上看出了一点慌乱,他笑了笑,侧身进了门,一边反手带上房门,一边装出不以为意的样子问道:“惠娘,你喝酒了?”
“是呀,一个人无聊,喝口酒消遣消遣!”惠娘笑道:“正好您回来了,我去刘跛子那儿弄两个卤菜,陪大当家的喝几杯!”说话间便要开门往外。
“这个时间刘跛子早就睡了,何必去打扰他!”于车一把抓住惠娘的胳膊,笑道:“要下酒有你就行了,还要什么卤菜!”
惠娘被抓住手臂,半边身子都软了,不过她知道自己生死就在这一刻,就势往于车身上一靠,嗔道:“你这死鬼,就是这张嘴甜!”
于车哈哈一笑,顺势便把惠娘拦腰抱起,上得楼来,目光扫过只见朱床旁的小桌上摆放着一副碗筷,四色小菜,一瓶玉堂春,在桌子的右侧有一道湿痕。床另外一侧的柜门紧闭,看到这里,露出一点朱色的衣角,于车已经有了几分计较。他顺手将惠娘往床上一丢,笑道:“几日未见,惠娘倒是重了几分!”
“呸!”惠娘见于车未曾发现,心下大定,便啐了一口:“大当家的真不会说话,奴家的腰一尺九的腰身已经十余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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