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校对)第30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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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借剑
  柳十一要借一把剑。
  说借剑的时候,柳十一的眼睛盯着宁奕的腰间。
  细雪。
  “想都别想。”宁奕立马心领神会,他按住腰间油纸伞,啧啧道:“你还真敢想啊?”
  对于剑修而言,剑器就是自己的全部,除了修行驭剑指杀的剑修,篆养数十上百把飞剑,品秩参差不齐,打杀敌人也会打碎自己的剑器,其余修行剑道的剑修,身上一般都只有一把剑。
  细雪就是宁奕的命。
  别说柳十一来借,就算是皇帝来借,宁奕也不会借出去。
  柳十一无奈说道:“我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剑。”
  “我可以去白鹿洞书院把‘长气’拿回来。”宁奕把长气放置在白鹿洞书院,书院的水月先生,似乎正处在破开星君境界的重要关头,糅合诸多剑道法门,他送出长气,本意是希望羌山的法门,能够帮到水月。
  柳十一点头道:“好。此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听说你前几日与曹燃打了一架?”
  宁奕并没有否认,道:“打了。”
  柳十一忽然来了精神,他双手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从床头扯了一件白衣,“在哪里打的,就在这个院子里?”
  宁奕挑了挑眉,道:“看不出来,你的体魄竟然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强。”
  柳十一受了三道剑伤,宁奕本来以为,他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来休养生息。
  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能下床行走了。
  丫头不冷不热提醒道:“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别逞能。”
  柳十一的面颊,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神情很是平静,但是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地府杀手的那三剑,尤其是直中腹部的那一剑,究竟有多凌厉,每一下动弹,都让神经受到一次痛苦的牵扯。
  “我处在破境之时,只差临门一脚。”柳十一说着这些话,已经掀开了被褥,赤脚踩在地上,推开房门,向着院外望去。
  那一战,曹燃打碎了镇神阵。
  几个石墩内部篆刻的法阵纹痕,已经被曹燃一拳打得自内而外的爆碎开来。
  院子里的墙砖还没有来得及翻新。
  零零碎碎的剑意残留,就散落在院子里,墙头,砖瓦,青叶,八仙桌,腰鼓形墩子,处处可见。
  柳十一背对宁奕,喃喃道:“这一剑,有些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缓慢前行,像是一个行尸走肉,步伐缓慢而又稳定,目光扫过剑痕,还有曹燃的拳意,空气中弥留着符箓燃烧之后的余烬气息,阵法与神念交织游掠。
  柳十一的目光变得柔和,他伸出手指,触碰着石壁上的剑痕。
  前几日的那一战,在他脑海里铺展开来。
  白衣少年原地坐下,思绪飘远。
  “宁奕,这人怕不是一个疯子……”
  丫头看着柳十一,眼神有些古怪。
  “别怕,他就是疯子。”
  宁奕出言安慰。
  两个人的目光向前望去。
  那个白衣少年,此刻坐在自己院子里,独自面对石壁,盘膝而坐的姿态,和长陵初见时候的模样,如出一辙……这是一个把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剑道的人。
  这就是一个疯子。
  柳十一找到宁奕的府邸,是因为他只能找到宁奕的府邸。
  除了剑,他什么都不懂。
  柳十一不懂人心险恶,大隋天下,多得是面对面笑意盈盈,转身背后捅刀子的阴险人物。
  他也不懂剑湖宫与蜀山的微妙关系。
  裴烦轻轻问道:“我们要帮他吗?”
  这个问题,让宁奕有些恍惚。
  他微微怔了怔。
  自己与柳十一只见过一面。
  蜀山跟剑湖宫的恩怨才刚刚化解。
  甚至都不能说是化解。
  如果宁奕回到西境,剑湖宫内还有很多修行者记恨着自己,说不定还会布下阵法来埋伏自己。
  剑湖宫的柳十,是一个了不起的修行者,徐藏拜山之时,他愿意付出命星境界大修行者的生命,还弥补上一任剑湖宫主,在天都血夜时候犯下的错误。
  结怨容易,解怨难。
  蜀山不会主动迈出那一步,剑湖宫也不会。
  而柳十一找到宁奕,与宁奕是蜀山无关,宁奕是散修,是皇族,是权贵,是草民,他都会来到这间府邸……因为他孤家寡人,只能找到这间府邸。
  如今,要帮柳十一吗?
  并没有思考太久,大概只是一个闭眼,一个睁眼,或者是一个呼吸的功夫。
  宁奕轻柔说了两个字:“要的。”
  丫头抬起头来,看着宁奕。
  “那枚治病的金丹很贵重,石壁上的道痕很贵重,白鹿洞书院的那柄剑,虽然我打碎了他的剑,但这仍然是一个不情之请。”宁奕认真说道:“他之所以说得如此坦然如此浑不在乎……不是因为他不懂这个道理。”
  “他说欠我一个人情。”宁奕笑了笑,说道:“在他看来,他欠我的这个人情,足够抵得上这所有的一切了。”
  丫头看着宁奕,“人情?”
  “是的,柳十一的人情。”宁奕眼神深邃,喃喃说道:“这的确是一个很贵重的东西……至少在我看来,金丹,长气,道痕,都不算什么。”
  “为什么?”裴烦疑惑问道:“柳十一以后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大修行者吗?”
  “是的,我更愿意说,他以后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疯子。”宁奕看着柳十一坐在石壁下盘膝修行的姿态,感慨说道:“徐藏说过,弱的怕强的,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但所有的人,包括不要命的人,都怕疯子。”
  丫头默念着宁奕的这句话。
  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
  “柳十一的剑,非常简单,没有其他过多的东西。”
  “只有极致的‘杀死’,这是他的剑意,我几乎没有见过如此纯粹的剑意,不带感情的‘杀死’。”宁奕闭上双眼,喃喃道:“即便是徐藏,在出剑之时,他的剑意里,或多或少包含着‘愤怒’,‘仇恨’,‘痛苦’这样的情绪,这些情绪会使剑招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但也使剑变得不再纯粹。”
  “平等王追杀了柳十一四次……”宁奕转头望向裴烦,笑着问道:“我倒是觉得,那位位居地府第九殿的年轻高手,一直被柳十一当成练剑的靶子。”
  丫头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柳十一刚刚说要杀死平等王的时候,语气里没有愤怒。
  他被平等王刺了两剑。
  被刺杀了四次。
  竟然连一丝恼火的情绪都没有生出。
  极致的平静。
  而说出杀死两个字的时候,柳十一的神情,就像是要丢掉一个无用的玩具……对他而言,平等王已经无用了,再多的刺杀,都只是累赘,所以他要杀死平等王,来试验如今的剑法是否能让自己满意。
  这真的是一个疯子,而且是一个冷静的疯子。
  ……
  ……
  柳十一在院子里观摩曹燃那一战留下来的道痕。
  宁奕和丫头一起,动身前往白鹿洞书院。
  此行,不仅仅是为了取回羌山长气,也顺便算是出门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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