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校对)第54部分在线阅读
没有任何的星辉。
什么都没有,就只是普通的一剑。
将死之人的一剑。
宁奕瞳孔再一次收缩,他记住了这一剑的所有轨迹,却怎么也无法想明白……为什么普普通通的这一剑,能够刺破一切的限制,直抵剑道杀人精髓的灵魂深处?
紫山两旁的小道,藏着无数生死奥秘的草木山石,在徐藏一剑刺出之后,轰然炸开,碎石射入山壁当中,溅出密密麻麻的凹坑,威力之大堪比利箭。
千手星君的法相罩住丫头,硝烟散漫,紫山恢复了死寂。
紫山山主在刚刚徐藏递出的那一剑中,似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轻轻咿了一声,不再说话。
能够递出这样一剑的男人,的确有着能够杀死覆海星君的能力。
紫山山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不再开口,也不再出手阻拦。
于是徐藏半边身子架在宁奕的肩头,笑了笑,示意宁奕继续前进。
山势由陡峭变为舒缓,最后是一处洞天入口,徐藏停下了脚步,他轻轻拍了拍宁奕肩头,示意少年不要再扶自己了。
宁奕小心翼翼半蹲身子,松开徐藏,搀着男人直到他站稳身子,然后挺直脊梁。
徐藏轻声说道:“丫头。”
裴烦惘然,到了徐藏的面前。
徐藏轻声道:“你爹给你留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现在我转交给你,你要好好保管。”
裴烦抿起嘴唇,看着徐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眉心当中。
男人的手指,血痂凝结,轻轻搭在裴烦眉间的时候,血痂裂开,粘稠的血液像是一颗烫珠被挤了出来,裴烦眉心一阵轻轻灼烫,眨眼便逝,并不疼痛,只是落指之处,多了一枚浅淡的红枣印记,逐渐变淡,直至最终恢复成与肌肤颜色无二的白皙色彩。
“裴旻大人的剑藏……”千手皱起眉头,盯着徐藏道:“他把剑藏给了你,没有在天都那一战动用?”
宁奕在一旁微微皱眉,他不知道“剑藏”是什么,但大概能明白,这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裴烦的父亲裴旻,当年被围攻之时,并没有带上“剑藏”。
徐藏轻轻笑了笑,道:“你我都知道裴旻的修为,即便天都那一战,皇室附庸的圣山山主都来齐了,他的对手也只是大隋皇帝。是否使用‘剑藏’,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局……留给丫头,算是一个遗愿。”
裴烦捂着眉心,不知所措,她仰起头来,脑袋被徐藏轻轻拍了拍,男人蹲下身子,两只手捏了捏丫头的脸蛋,艰难笑道:“你说得对,你的父亲并不想看到你跟我学习杀人的剑术。裴旻希望你活得快乐一些,远离大隋的争斗……当一个普通人。”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徐藏罕见的温和笑了笑。
丫头喉咙里一阵艰涩,她红着眼看着徐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要让自己后悔……丫头。”
徐藏说完之后,转过身子,他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宁奕,温和笑道:“你也是。”
宁奕人生当中,第一次泛起了深深无力的感觉。
他很想拦住什么,徐藏的离去,死亡的到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站在紫山洞天前的宁奕,和数月前西岭庙前的那个少年,其实并没有区别。
徐藏说得对,站在地上的生灵,无论是人类还是飞蚁,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从生至死,当停止了呼吸,经历过的一切悲喜,就都变成了虚无缥缈的飞沙。
风吹飞沙,一吹即散。
握不拢,留不住,死亡如约而至,人们只有接受,只有面对。
徐藏杵着细雪,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步步艰难,却不回头。
就这么走进了紫山的洞天。
……
……
洞天当中,是空旷的草地。
百草摇曳,剑气卷拂。
拄着剑前行的徐藏,眼前是一块巨大的草地。
草坪上立着一块墓碑。
他来到碑前,卸下细雪,插在草地之上,然后缓慢蹲下身子,盘膝坐在碑石前,发灰的鬓发,在风气当中不断扬起落下。
徐藏注视着碑石上的小字。
他的身上,那股越来越浓的寂灭意味,终于传递到了魂海之中,魂湖的旋转开始变得缓慢,男人脑海当中的画面不再顺畅,而是一帧一帧的停格。
人生如走马观花,不可停留,只可追忆。
有位披着红袍的女子来到了他的身后。
那人轻声问道:“你后悔吗?”
徐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十年前,天都血案的那一夜,徐藏的师父和挚爱同时被围攻,他选择了先救出裴家的后人。
于是便有了紫山的这座碑。
呜咽之秋,紫山上空,下了第一片雪。
落在徐藏的鬓角。
男人笑了笑,闭上双眼。
紫山山主面色平静,一只手虚搭在他的头顶。
大袖轻曳,鬓发飘摇。
徐藏保持着这个动作,再也没有动弹。
浑身寂灭,尽是死气。
第四十九章
星火燃
“剑湖宫死了三个命星。”
“覆海星君死了。”
“小无量山主也死了。”
徐藏杀人的消息,从西境的两座圣山当中传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席卷大隋四境。
星辰黯淡的这一夜,徐藏提剑杀上小无量山,暗中追杀徐藏十年的剑湖宫付出了当年两位命星修行者性命的代价,平定风波。
而主动找这位蜀山杀胚麻烦的小无量山,则是倒了血霉。
覆海星君被徐藏追了半个圣山地界,大衍剑阵都没有保住性命,据说死相凄惨,小无量山半个山头都被削平了,死去的弟子不计其数,鲜血淌满了一整条山道,护山的九十九座阵法全部都被“细雪”砍得破碎。
……
……
消息还没传来的时候,天都的皇城便已是一片死寂。
整座皇城当中,唯有无言的沉默,暮色在三皇子捏碎的命牌当中被燃烧殆尽,死去了一位皇族血亲的血脉痛苦,在每一位皇族嫡系成员的心头降临。
那辆狼狈不堪的马车,随着李白麟捏碎传送玉佩的同时,出现在了天都皇城的空旷街道之上,三皇子的白衣染上了一丝金色血迹,他的面容苍白而又愤怒,指节被掐得青白。
李白麟的一位护道者,而且是皇室的嫡系成员……死了。
这节车厢出现在天都皇城的那一刻,皇城当中的每一位核心成员,都停下了自己手头的动作。
皇城的某处,恭敬聆听父亲说话的年轻男人,身子僵了僵,感应到了血脉号召的痛苦,眼神当中带着戏谑和嘲讽。
一直说话的男人,声音戛然而止。
多少年……没有护道者死过了?皇族嫡系的护道者,因为血脉传承的缘故,战力本就高过同等境界一头,皇族生灵的身死道消,除了在北境倒悬海的厮杀当中发生过,在大隋境内,从未出现过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甘愿成为护道者的皇血族人,点燃了命星的大修行者,怎么会如此的死掉?
愤怒和震惊,在每一位皇族成员的心头涌起。
车厢停立的街道。
李白麟抬起头来,头顶的纸窗“啪嗒”一声打开。
醉醺醺的男人,将酒瓶一掷而下,重重砸碎在地,那人探出脑袋,环顾一圈,看到了站在街道仰望自己的三皇子,身后有两位姑娘替他捏肩拿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