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特工(校对)第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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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已经完全吃好了,”说着便坐在她的对面。
她点了点头,但没说什么。他打开了烟盒。
“想抽一支吗?”
她瞅了他一眼,有点犹豫,接着仍然没有言语,取了一支。他划了根火柴,替她点上。他惊奇起来,也不知哪儿来的理由,他原指望见到的是个雪肤金发女人,或许是总认为一名东方人所最痴迷的是这种类型,可她的肤色却太黑了。她的头发被一顶小帽紧紧遮着,看不太清,但一双眼睛却乌黑晶亮。从岁数上说,她早已不年轻,可能不下三十四五,至于皮肤也已显出皱纹而且偏黄。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外,她实在够不上个美字。她倒是个头不小,可阿显顿担心,这样跳起舞来能那么轻盈袅娜吗?也或许在西班牙舞里就不同了,扎箍上那套奇装异服,她还没准是个非常迷人叫座儿的红火角色。但此刻在列车上,一身穿着乱糟糟的,就很难理解那印度人的如许痴迷。她用了评估的眼光盯看了阿显顿一阵,显然心里正在琢磨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从鼻孔喷出了一个烟圈,对之望了望,就又掉过脸去瞅那阿显顿。阿显顿看得出来,她的一脸的阴沉只不过是个面具,以掩盖内心里面的紧张和恐惧。她说话时用的是法语,带有意大利口音。
“你姓甚名谁?”
“我的姓名对你并无意义,夫人。我们现在正在去梭南的途中。我已经为你在Hotel
de
la
Place订下了一套房间。目前也只有这一家还在营业。我觉着你会感到那里挺舒服的。”
“啊,原来那上校跟我说起的就是你。你是我的牢头儿了。”
“这只不过是走走形式。我不会侵扰你的。”
“再怎么说也是一样,你还是我的牢头儿。”
“但愿这时间不会太长。我衣服口袋里就装着你的一份护照,上面的一切手续全都齐备,可以准许你去西班牙。”
她使劲儿地往欹角的椅背上一靠。在那暗淡的灯光下,尽管眼睛又黑又大,却顿时显得面色煞白,突然间活活成了绝望的面具。
“真真的无耻之尤。我要是能把那个上校杀了,我死也会死得甘心。他太没人心了。我别提有多难受了。”
“我敢说,你目前的这场麻烦也是你自己找的。你原来就不明白当特务这事有多危险?”
“我从来没出卖过任何秘密。我并没造成危害。”
“那只是因为你还没得到过机会。你不是已经在一份详细的招供材料上签过字了吗?”
阿显顿尽量使自己对她讲话的口气来得平和一些,有点类似对待病人那样,不是粗声厉气的。
“啊,是的,我自己办了傻事。我写了那封上校逼我去写的信。为什么这还不够?如果他不回信,又要对我怎么着?我没法一定强迫他来,如果他不想来。”
“他回信了,”阿显顿答道。“信就在我这里。”
她一下停住了呼吸,嗓子哑了。
“赶快给我。我求求你让我看看。”
“这我不反对。只是看完得还给我。”
他从衣袋里取出商得勒的信来,递了过去。她不等到手就抢了过去。她贪婪地耽读起来。信长达八页。读着读着泪水就顺着颊边流了下来。她一边抽噎啜泣,一边发着爱的呼唤,不停地叫起写信人的昵称小名,法文意大文的都有。这封信是对她的那封(按R之命)要他前来瑞士会她的信的回信。他对这一美好前景欣喜若狂。他以热烈的言辞告诉她,对他来讲,自分手之日起,他真是度日如年,以及他是如何日夜思念着她,而现在虽然见面在即,他仍然深感这一段短暂的时间长得难忍难耐。她读完就把信丢在地下。
“你也看得出他是怎么爱我,看不出吗?那没问题。我懂得这个,请相信我。”
“那你也真爱他吗?”阿显顿提出。
“他是那些男人里头唯一的一个能真心待我的人。歌舞厅里的生活不是人过的生活,只管在欧洲各地到处奔波,一刻不停;常去那地方的男人全都不是我的心目中人。一起初时,我也把他看成跟其他人没甚两样。”
阿显顿拾起信来,放回皮夹。
“以你的名义的一纸电文已经发到荷兰的那个地址,内容讲你将于十四日抵达洛桑的吉朋斯旅馆。”
“那就是明天了。”
“正是”。
她把头一扬,两眼冒出怒火。
“你们逼我去干的事是多么无耻之极。这是可耻的。”
“没有人强迫你非干不可。”
“可如果我不干呢?”
“那你恐怕就得承担后果了。”
“我不能再进监狱,”她突然大叫起来,“我不能,我不能;我的前面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了;他说十年。我真可能被判上十年?”
“如果是上校跟你这么说的,那很可能也就是这样。”
“唉,我了解他。那张残酷面孔。他是毫无怜悯之心的。十年之后我又成了什么一副模样?不行,不行。”
这时列车已经在一个小站停了下来。守候在过道的一名警探正敲窗准备进来。阿显顿打开车厢门,那人递给了他一张带图明信片。图为旁塔里尔的一幅粗略景观,地为法瑞之间边境地带的一处小镇车站,图的中心有雕像一具与梧桐数本。阿显顿递给了她一支铅笔。
“请把这张明信片寄给你的情人。它即将在旁塔里尔发出。地址仍是洛桑的那座旅馆。”
她瞟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按其指示书写完毕。
“现在在背面再写上:‘兹在边境受阻,但平安无事。勿离洛桑去。’然后便可再加上点体己的话之类,这些就由你写了。”
他接过明信片,读了一遍,看看她一切有没有严格按他的指示去办。然后便伸手取过帽子。
“好了,现在就没事了。希望你能睡个好觉。明天一早车到梭南再叫你。”
这时那个轮流去餐车的警探也回来了。阿显顿走出包厢时两名警探就又进去。居利亚·拉匝勒蜷缩在她那角落。阿显顿把明信片交给等在外面的一名特工(他即将去旁塔里尔邮局寄发),便穿过人群回到自己的包厢。
次日一早他们抵达目的地时是个晴朗天气,但不暖和。阿显顿把旅行袋交给搬运工后,便沿着站台去了居利亚·拉匝勒的车厢,两名警探正守在那里。阿显顿向二人招呼道:
“早上好。好了,以后就不必有劳你们了。”
两人触帽致意,并向那女人说了一声再见,便离去了。
“他们这是上哪儿去了?”
“走了。他们不再来打扰你了。”
“那就是由你来接管我了?”
“谁也不接管你。我此刻只是受托把你带到你说的旅馆,然后就离开你。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阿显顿的搬运工取下她的行李,她也把箱子的搬运费交给了他。他们出了车站。一辆出租车已等候在那里。阿显顿请她先上了车。去旅馆的路途还颇不短。阿显顿感到她一路没少用斜眼看他。她心中迷惑不解。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们到达旅馆后——旅馆不大,坐落在一个类似小广场的散步场所的一隅,环境优美,前景极佳——店主立即将来客领入一处已为拉匝勒夫人备好的清洁居室。阿显顿转向他道:
“这很好嘛,我只呆一会儿就走。”
店主鞠躬退下。
“我将尽量使你住得舒适,夫人,”阿显顿道。“你在这里完全是一名主人身份,而且想叫什么吃喝都听你尊便。对于旅店店主来说,你跟其他房客并无两样。你在这里完全自由。”
“自由出入吗?”她马上追问。
“当然。”
“同时一边一个警察看着,是吧?”
“完全不是。你住在这里就跟住在你自己的家里是一样的。什么时候想进想出,全都由你。我只要你一个保证,你不得不经我的同意往外寄送任何信件,或者不经我的准许擅自离开梭南。”
她长长地盯视了阿显顿一阵。她完全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看上去似乎在觉着这只是个梦。
“我目前的处境使我只能是你要我保证什么我就保证什么。我现在就以我的荣誉向你保证,不经你的审阅我绝不随便发信,绝不擅自离开这里。”
“谢谢。现在就向你告辞。希望明早再有幸前来拜访。”
阿显顿打了下招呼便走出室外。他在警察局停留了五分钟,看看一切是否已经就绪,接着他乘上一辆出租马车去了一座小山上的一间幽静住处,地在城郊附近,是他每次来此地时的休憩之所。在这里洗上个澡,刮刮胡须,然后换上一双拖鞋,实在是件愉快的事。他只想懒散一阵,于是整个上午就这样看本小说度过了。
暮色降落之后,警察局的一名警察才登门前来找他。原因是,即使是在梭南这个地方,即使是在法国,还是让外界越少注意阿显顿越好。此人名唤费利克斯,法国人氏,个子不高,肤色黝黑,生得一双锐目,还有点不修边幅,下巴没刮不说,一身灰色西装也较褴褛,鞋子的后跟更快要磨掉,所以看上去倒更像是一名失业的律师文书。阿显顿递给他一杯酒,然后两人傍炉而坐。
“您的这位女士可是时间抓得紧了。”他开口道。“她来到这旅店还不到一刻钟,就已跑出去了,把一捆衣服还有什么小装饰品都卖给了集市附近的一家店铺。等午后的航班到达后,她又立即去了码头,购了一张去伊卫安的船票。”
伊卫安这个词儿需要解释一下,它是法国沿湖的第二站,从此出发,再行一程,即将抵达瑞士边境。
“当然她没有护照,因此被拒登舟。”
“她对自己没有护照一事曾作何解释?”
“她的说法是她忘记带了。她说她与在伊卫安那边的朋友有晤面的约会,于是尽量想说服负责官员准她上船。她还打算往那人的手里塞进一百法郎”。
“这个女人恐怕比我原来想的更蠢一些。”
但当第二天上午十一点他去见她的时候,他对她的企图逃跑一事只是佯作不知。此时她已得暇仔细梳妆打扮一番,所以看上去不像初见时那么龌龊了。
“顺便给你带来几本书供你消遣,”阿显顿道。“不然时间会长得没法打发。”
“那又与你何干?”
“我也只是不希望你受太多罪,能减少点就减少点。不管怎么说,这些书就留在你这儿,至于看与不看就由你了。”
“但愿你能明白我心里有多恨你。”
“这当然会使我听了很不安的。只是我弄不明白你又有何必要非得如此。要知道我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说说你现在又要让我干什么吧?我不会认为你此来只是为了向我来请安问好的吧?”
阿显顿禁不住笑了。
“我要你给你的情人再写封信,告诉他说由于你的护照有些地方不合格,因而瑞士当局未能准你入境,不得已只能暂来此地,不过这里倒也幽雅宜人,挺安静的,真的,安静得简直使人忘记周围还有战火。然后你再提出建议,要商得勒前来会你。”
“你认为他是个傻子吗?他会一口回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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