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魔法纪年(校对)第97部分在线阅读

左手抽箭，用嘴搭弦拉弓，他只比平时稍慢了一点而已，仍旧比人类的弓箭手更快。在张开嘴射出箭矢的一瞬间，他又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对面的费奇怎么还在给弩弓上弦，而且他为什么不惊讶、不紧张，为什么不躲避？
“嗖……嘣！”箭矢射进墙里，尾羽颤抖不已，艾斯却尔命中的仍旧是一个虚假的幻像。其实这个幻像已经不如第一个那么逼真，只要多几秒钟的观察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毕竟真人不可能做那么愚蠢的循环动作，上弦、松弦、再上弦……但是，战场上没有那么几秒的时间，第一反应决定了一切。
“嗖……”完全紧张起来的艾斯却尔听到了弩弓射击和弩矢飞行的声音，他立刻翻滚躲避。躲避箭矢也是日常训练，听声音辨别方位虽然不总是非常精确，但至少可以给翻滚哪个方向更有利的关键信息。此时，他已经无法再射下一箭，因此在翻滚同时放下角弓，抽出细剑。
“嗖！”
不可能，怎么这么块就有第二发？艾斯却尔咬着牙转身准备格挡，却发现弩箭已经命中了自己的另一侧肩膀。细剑虽然还在手上，但他知道自己的手指已经发不上力，这细剑发挥不出威力。而在他面前，也就三步远的地方，费奇的身影从空气中慢慢浮现，如同从雾气中走出来一样。
街道两旁发出惊呼，不只是人类，还有精灵，就连迪德莉特也长大了嘴巴。从一个旁观者看来，费奇的行动还是有迹可循的，只要能细心观察，完全能看到他第二次攻击的轨迹。不，应该说是射完第一枚弩箭后，在大家都有了心理预期的情况下，精灵们已经能从气流扰动、灰尘足迹等方面掌握费奇真正的行踪和位置。但这都需要一个前提没有感受到威胁的旁观者，有时间多等、多想、多观察。精灵们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在战场上，肯定会和艾斯却尔做出同样的第一反应，甚至可能没他做得那么好——或者说那么差。
费奇端着弩弓，静静地站着，伸手落下挡住口鼻的围巾，缓缓出一口气。“你已经败了，认输吧。”
“你怎么连射两箭的？你还有第二个弩弓吗？”
“不，第二轮我只射了一次，前一次只是模拟出来的声音。”
“那么你手中的弩弓空了，瞄准我又有什么威胁？”艾斯却尔双脚突然用力，从蹲踞的姿势向费奇猛扑过来。精灵敏捷的身体在近身战斗中从不吃亏，双腿也是可以战斗的。费奇现在双手拿着没有上弦的弩弓，这个时候他是没有反击能力的。只是……地面怎么这么滑？
艾斯却尔用力一蹬，双腿依次向后飞去，形成优美的蹬直姿势。然后，在双肩受伤没法运用双手的情况下，他唯一的结局就是脸部直接着地。头再硬也比不过大地，最多能稍稍保护大脑而已。可一个人若是使用全力的话，还是能把自己撞晕的，精灵也不例外。
就在精灵飞蹬然后落地的时候，费奇已经开始给弩弓上弦了，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在艾斯却尔身上，而是看向迪德莉特。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精灵领主懂了。
“很明显，费奇获得了这场决斗的胜利，这一点毋庸置疑。”迪德莉特高举一只手，走到决斗场地中央。“费奇，你已经通过胜利捍卫了自己的荣誉。现在，是否可以展现友好和仁慈？”
“这将是我的荣幸。”费奇立刻顺坡下驴，取出弩矢放空弩弓，然后向迪德莉特弯腰行礼。“请艾斯却尔的精灵伙伴尽快医疗他吧，他在战斗中表现得很英勇，同样值得尊敬。”
胜利者夸奖对手，只会让自己的胜利显得更有含金量。不过，费奇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地狱治疗，希望精灵们赶紧接手，将伤员迅速拖走，所以说两句场面话。科林伍德镇的人才不管这一套，他们已经发出了欢呼。“费奇好样的！”“冠军！我们的冠军！”
“看来你又有了新的手段，而且过去的手段使用得更纯熟了。”之前出声提醒艾斯却尔的那个精灵来到费奇面前，说道“你制造出来的幻象以及让自己消失的方法，也是那个魔法吗？”
“还不完全是，应该是神术和法术相结合，我还没有完成它的纯粹魔法化工作。”
“听不太懂，但是有时间我很想听一听。”那个精灵微微笑了笑，以人类的礼节向费奇伸出手来“艾尔威·鹰眼，鹰猎师。”
“不是杀鹰的吧？”费奇和他握着手，问道。
“不，是训练和养鹰的，我不朝天空的鸟射击。”
“啊，那我就放心了。”费奇笑笑“有时间咱们一定聊一聊，艾尔威。”
精灵鹰猎师点了点头，然后和同伴一起将昏迷的艾斯却尔抬走。
“你赢了，又一次。”迪德莉特看着地上精灵的血，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费奇，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你应该对镇民们竖起眼睛来，装作发怒的样子，或者叫做威严的样子。”费奇压低声音说道“你要告诉他们，决斗已经结束了，没什么热闹好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还有，你会在明天开始着手解决案件，让有纠纷的人都过来。最后再命令我跟上，要和我好好谈一谈。”
“是吗？”迪德莉特看着费奇，后者悄悄点点头，于是精灵领主第一次用高亢的声音大喝道“看够了吗？别围在这里没事干，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凯尔森在哪儿，将这里清扫一下！还有你，费奇……”
迪德莉特发现自己突然喊不出来了，于是咳一声，简直是商量的语气说道“既然你没受伤，那就跟我来一趟，有事情和你商量……”
费奇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章节154
要动手
“实锤”旅店的厨房现在成了费奇和迪德莉特谈话的地方。选在这里，除了因为它远离其他房间，具有最厚的墙壁，还连接着一个更加隐秘的地窖之外，更是因为这里有吃有喝，特别是有熊太艾德蒙的炖猪肉，正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香气。
“唔，我也有些饿了。”迪德莉特从费奇手中接过一碗炖肉，顺手放到灶台上，然后开始找刀叉。不过大部分餐具都放在外面的酒吧柜台下面，厨房里只有菜刀和勺子可以用。于是精灵领主找了两把干净勺子，正要分给费奇一把，却看见他拿着两根木棍已经吃了起来。
“你居然不等等我？餐桌礼仪要求领主先吃，而且我是女士，你也应该等我的。”
费奇看着迪德莉特，然后通过她的灵魂之火来判断她的情绪。之前艾斯却尔的完败应该是对精灵产生了一些打击，同样也影响到迪德莉特的情绪。而且费奇几乎是以“传唤”的方式将她叫了过来，这对她作为领主的尊严也肯定会产生影响
“先吃吧，没别人，而且你现在是领主，还不能决定自己用什么方式吃饭吗？”费奇一边说着歪理论，一边趁迪德莉特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吃两口，造成既成事实。
精灵看着手里的炖肉，的确很香，闻得出来做这道菜的人手艺不错。记得自己在教枢进行训练的时候，厨房按照精灵的传统食谱给自己准备了大量水果，根本满足不了日常的大量消耗。还是老师去圣三城堡山下的饭店买来各种肉食才能吃饱。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的饮食习惯发生了改变，变得越来越接近人类，而不是精灵。
‘主要还是因为我的确饿了。’迪德莉特想了想，吃了两口。
两个人有几分钟没有说话，只是在灶台旁边站着吃东西。费奇更快一些，吃完后去了一趟地窖，从下面盛了两大杯浓稠麦酒，没有兑水那种。
“我先说吧。”费奇揉了揉鼻子，率先打破了沉默“精灵议会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差了，很明显精灵岛想要将你的领主权力逐步架空，然后大力推进精灵上陆的计划。我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只能说他是个笨蛋。”
“费奇，我直言不讳地问个问题吧。你是不是担心自己的权力被精灵议会取代？”
“对，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费奇看着迪德莉特的眼睛，然后说道“我也不瞒你说，我并非没有野心。不管是研究魔法还是为了施展抱负，能对领地的事情做出符合自己心意的安排是很有必要的。”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当领主，你是有这个机会的。为什么要在我手下？”
“因为……”费奇能说自己当时是不敢参加神瞰·大预言术仪式吗？能说自己作为真理雷霆女神的牧师，害怕和真理雷霆女神见面吗？如果没有那个仪式，或者说若是费奇更早一些和女神达成谅解，祛除自己的恐惧心理，他当然愿意自己成为领主。可是，在没有掌握时间旅行能力之前，后悔改变不了事实，费奇只能在已有的、现有的条件下尽可能发挥自己的能力。正如他需要一个好理由来说服精灵领主大人。
“因为你不想当这个领主，而我知道你并没有骗人。”费奇笑了笑，说道“当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在脑子中衡量了一下，将两个领地合并，然后你当领主我给你辅助，要比我直接当领主好一些。不论怎么说，我都是霍尔家的人，哪怕是被流放了这个标签也去不掉。如果我和我哥哥一东一西占据了模范领的两边，其他人会怎么想？”
“你会担心他们怎么想吗？而且，你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安德鲁会成为灯塔领领主吧？”
“你说到点子上了。我的确可以不担心别人怎么想，我肯定会有办法应对，但肯定不如现在这么从容，而且……”费奇狡猾地眨了眨眼睛“对于提前知道安德鲁成为领主那件事，我不能承认但是也不愿意否认。”
“不能承认”是事实，费奇的确没有提前知道，所以他不能承认。“不愿否认”也是事实，他不是不能否认，只是不愿意而已。这两部分都对，可是连在一起听起来就有点暗示“我愿意承认但是不能”的感觉。
迪德莉特没和魔鬼打过交道，于是第一次就这样被费奇骗掉了。她叹了口气，感叹人类的计谋果然不可小视，而费奇果然也像他“三个国家”故事中的智者一样。“费奇，你是不是也想架空我？”
“那是最笨的办法。”费奇笑着说道“最好的办法是我帮助你，在你不懂的时候给你讲明白道理。我知道两个人的合力要比分开更强，而且也远比一个人强力另一个人被架空但是不断掣肘要强得多。说白了，我更在乎领地按照什么样的方式发展，而不在乎作为领主的荣耀和特权。一个只有四千人的领地……呵呵，这点领主荣耀并不可惜。”
“那如果我不按照你的方式来做呢？”
“我是对的，你不能不讲道理。如果你实在死心眼、不听劝、顽固不化、一心做对，那我也有办法就是了。你们精灵经常说自己如同树木一样长青常绿，但我也不可能必须在同一棵树上吊死。”
迪德莉特朝旁边躲了躲，“嘶……你是故意说的这么粗俗的吗？”
“好吧，我改成良禽择木而栖可以吗？”
“那我还不是一根可以抛弃的木头？”迪德莉特单手托着腮，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呃，看来你产生小情绪了。”费奇耸了耸肩膀，“那么这样说吧，你要是觉得我不能满足你的要求，不也一样可以将我踹了，另找个顾问吗？我管这个叫做双向选择，如此听起来是不是好一些。”
“总觉得你还是在骗我——但至少是很诚实地在骗我。”迪德莉特眼珠转了转，然后说道“我决定了，就像你说的那样让议会滚蛋。至少你是光明正大说出了这点，而不是偷偷摸摸——光明正大总要更好一些！”
“或许，人类当你是精灵，精灵则当你是人类，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情况吧？我建议你给精灵岛的议会写信，或者找能管事的精灵谈一谈，将大方向定一下。我已经听说了关于精灵岛的预言，所以也能理解精灵的心情。有些事不能着急，有些事必须现在做，有些事则不能做。”
“你知道精灵的预言了？是谁告诉你的啊？你可能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类吧？”
“麦金托什大主教给我说的，他让我好好辅佐你。”
“大主教……”迪德莉特目光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中逛了一个大圈。“费奇，你说的没错，精灵把我当人类，人类把我当精灵。其实麦金托什大主教也说过类似的情况，只是当时我没有往心里去。这真的很让我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是因为知道精灵的预言，知道责任重大和能力有限，我才不愿做这个领主。”
“不是还有我吗？”费奇一转身，将诉讼审判的卷轴拿过来，塞进迪德莉特手中“看，我这就把你最重要的工作交到你手上了吧？”
“我该怎么判断？”迪德莉特叹了口气“我没在这方面学习过。”
“听听两边怎么说，然后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判断的。你选我作为首席顾问本身已经证明了你具备优秀的判断力。必要时征询身边人的意见，或者让负责治安的精灵队长去调查一下，这都是可以的。唯一不可以的事情是不去管这些事，或者跑到外面躲着。”
“我没有躲着，只是那伙儿盗贼实在是太狡猾了，我们怎么也抓不住他们。几次追踪都跟丢了，他们就像长了翅膀会飞一样！”
“说不定真的长了翅膀会飞。”费奇摸摸下巴，说道“我有个建议，你可以让冰封要塞的怪物猎人帮忙。一方面如果真有会飞的怪物，他们更有经验。另一方面，他们是人类面孔，更容易获得村民的协助和信任。你得正视一个现实，那就是精灵现在还没有融入进米纳斯伊希尔的社会中来。”
“对，这是个大问题，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让精灵去种地，开荒也行，山坡上种树也行。新来一个人类会怎样生活，精灵就怎样生活。该交的粮，该纳的税，该服的兵役完全一样，然后多和人类走动交流。什么时候人类愿意和精灵一起庆祝精灵的节日，那这件事就成了一大半了。”
迪德莉特挠了挠头，长发如瀑布一样在她指尖滑落。“就这么简单吗？我听说的比这个复杂多了，似乎文化不通融、习俗差异大、审美更是有天壤之别连交谈都是问题。”
“差别肯定有，求同存异吧。只是要注意一点，既然精灵是来到原本人类的土地上，那么就要更多尊重人类的习俗，而不是反过来。我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实际操作中肯定有很多实际困难。多想想女神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就能把握住人类和精灵能共同认同的点。”
看着迪德莉特思考起来，费奇知道自己忽悠的差不多了。怎么解决精灵“移民”问题，费奇也没有十足把握，毕竟这是个令人头疼的老大难问题。幸亏这个世界精灵和人类都只有一个主要神灵信仰，在这方面没有冲突，这可免了好多好多潜在的问题。
想要做好真正的融合，首先要有绝对强大的文化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这才能让所有人主动去学习，去融入。精灵自视甚高，漫长的寿命让他们总认为人类是孩童，怎么能放下身段来学习。说起来也不怪精灵，人类的寿命比兽人也要长两到三倍，还远不如精灵动不动二十倍到二十五倍那么夸张。人类从没有放下身段去学习兽人，只把他们当做野蛮、未开化、低智商的动物种，却一直在要求精灵在同一种情况下做不同的选择。
这些事没有谁对谁错，只能说谁想在语言交锋中论对错，那他就错了。千言万语比不上一起下地干活儿、一起交粮纳税、一起持剑保卫家园。多说多错，能动手就别哔哔。
迪德莉特展开卷轴，快速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说“我还是更喜欢在外面抓捕坏人。骑骑马吹吹风，接触美好的自然。咦，费奇，你既然回来了，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钻山洞，挖矿坑，磨面粉，揉面团，然后和魔鬼土豆待在一起。怎么，你想跟我换换吗？”
“不，完全不想，你的那个活听起来究竟毫无乐趣可言，还不如我这个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这是可以理解的。费奇的土豆工程在迪德莉特眼里就是个枯燥无聊的事情，但是费奇喜欢魔法，也就不会觉得那么无聊了。“迪丽，有件事我得给你说明白，以免以后产生误会。”
“什么事？你说吧。今天我已经收到了不少震撼的教导，现在正精神焕发呢！”
“我作为首席顾问在你的领地里，可以让领地的人类有一个支撑点和发泄点，他们就不会说自己已经被精灵统治了。这话有点不好听，但我还是得说周围的领地，哪怕都是教枢管理下的模范领，依旧会以防范精灵的态度来对待米纳斯伊希尔，你得做好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都要两面受气的心理准备——特别是你万一发昏把我开除的时候。”
“你的坦诚给你挣了一份长期工作。不过，你之前说了这是双向选择，如果你不想选择我了，却还想要管理领地，你会怎么做？”
“我会向你发出挑战，比如决斗之类的。除了比谁寿命长之外，其他比试我还是挺有信心的。”费奇一脸严肃，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迪德莉特，我会提前告诉你，光明正大的和你说我的想法，永远将寻求共识放在首位，斗争放在末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