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2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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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王所言甚是,这下就好了。”
  “黄王说得对,是该好好的招呼一番。”
  既然有黄巢公然表态和定下了基调在先,这些有些尴尬和犹疑、忐忑和观望的人等,才像是跟着大大松了一口气,而恍然大悟或是如梦初醒一般的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
  “在下愿代黄王前往宣慰一二。”
  亦有人自动请命道,却是军府右支使赵璋。而混在人群当中的礼仪使崔缪,这一刻的眼神却是变得无比冰冷起来。
  然而,就像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道理一般。正当赵璋即将领命而去的时候,远去已经暗下来的天幕当中,却又骤然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哗然喧声。
  “不好了,官军攻来了。”
  这章感觉不是很好,只能日后抽空再修正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红旗捲日鏖水战(下)
  重新大放光明的天色之下,初春澄净而温暖的阳光,就像是柔媚轻拂过人们面庞的二八娇娘纤手,而将斑斑流走的云彩,给细细碎碎晕染和照印出琥珀一般的深浅色调来。
  而一支阵容整齐而行伍森严的军马,也正在轻缓吹响的悠扬笛子和哒哒鼓点声中,以一种俨然有序而有条不紊的节拍,小踏步的向着浔阳城的方向缓缓行来。远远望去,只见这些人马按照不同的归属而在江边的原野中,分列成前后不等的许多个阵列。
  其中以身披粗鳞甲和青灰战袍、大氅,头戴白羽扁圆盔子的马军,呈松散的横阵如墙而徐徐然轻驰在前;齐头并进所带起来的滚滚烟尘,就像是是一条若隐若现的黄龙。
  又有挎着粗大弦臂强弩和厚实箭匣弩机,背着小方团牌、身穿镶皮甲和皮帽、牛皮护套的射生兵方阵,齐齐踏步有声紧随其后;就像是沉默而连绵的山势一般令人震慑。
  而在延伸开来的左右两翼稍微落后一些位置上,则是穿着灰布大衫和及膝蔽肩的连身条片扎甲,头戴丝带垂脑的大片圆盔,手持亮晶晶尖矛或是挺着明晃晃长刀如林的大纵队;前后高低错落序列晃抖着映射日光,就好似一片又一片晶莹起伏的光栅。
  而被拱卫在居中位置的,除了许多背负着大盾和圆牌、短弓,半身穿着宽片扎甲和铁网蔽膝,头戴同样数色丝带垂脑的镶铁盔子,而灰衣灰胯拉成长队的刀排手之外;还有好些夹杂在其间缓缓推进形制各异的长厢车辆和挽马;而在更远方的后队位置,则是更多的车马粼粼行进在期间;许许多多驮载和拖挽着满载辎重平板大车的牛马驴骡,在统一灰蓝色调拄着木矛的无甲辅卒和持棍夫役的驱使下缓缓而走。又有成群小股的轻骑游曳往来驰骋,遮护和戒哨着其间的间隙和衔接处。
  只见他们前赴后继的旋踵而至,仿若是一波紧接一波扑面而来的浪涌一般,淹过了原野中稀疏苍翠的绿意和残余的白色斑驳。
  只是当初江畔联营十数里的盛况已经不复存在了,在这些兵马所经过的沿途,已然尽是一片狼藉的营盘和满地丢弃的旗仗辎重等物。偶然还有隐隐的人影从江畔枯萎的芦草丛中,或是远处的灌丛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支与众不同的队伍。
  而在高举的红绣“太平”二字苍青色大旗之下,被顶盔掼甲的亲卫簇拥着,骑在“皮皮虾三世”上的周淮安,也是有些无奈的收回自己的视线,而有些头痛的思虑起下一步的对应来。
  因为,这场武力宣示的效果也未免太好了,或者说碰巧发生在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时间段。结果是虽然已经和大将军府派出的人取得了联系,但是显然那些驻留在外的别部义军什么的,不知道是命令传达不畅还是被延迟了,根本并没有得到相应的消息或是因此反应过来。
  最终效果是举着火把和灯笼连夜赶路,想要和水军方面汇合的本阵,直接让那些已成惊弓之鸟的城外义军,居然就此不明情况的发生了炸营;然而又在夜色下不明里就的一片混乱中冲击到了别部的营盘去,进而在连锁反应当中变成一场连绵数里,直接冲击到了浔阳城下的大规模营啸。
  因此光是周淮安这一路观察过来,至少有大小十数支义军队伍就此散了架子;其中惊惶之下夺路争杀和相互践踏的死伤累累,更是给这次会盟之行多少先蒙了一层阴影来。就连之前在江上水战取胜的欢喜和鼓舞心情,都被冲淡了几分。
  至于这场发生在江上水战的因果反倒是要简单的多,不过是一个发现敌人挡路,而进行驱逐和消灭的必然过程。只是这一次为了彰显武力的需要,在水师当中额外配备了经过协同作战训练的投火队;并且在少数大船上安装了了克敌炮的位置作为加强;但没有想到遇到以传统冷兵器为主的官军水战战术,居然会这么好用而在翻倍加成下,发挥出一边倒的突然性和碾压效应来。或者说那些官军水师并没有遭遇和见识过,根本不打算进行跳帮接舷的近战准备,而纯粹以火器进行战斗的心理准备和经验;因此,一旦被太平水军靠近之后遭遇投掷爆炸物和燃烧罐,官军战船上很容易就出现崩溃和混乱局面;就算是有少数大船上遇到比较顽强的抵抗,用装满散子的克敌炮对准人多扎堆之处一轰,也就当场死伤累累的垮了。
  而在残余官军想要继续负隅顽抗的舱室当中,用黑火药土造的爆炸物或是特制的毒烟球,也能够起到较好的清理效果;而大大避免了在狭窄之处,不断添油式血战所带来的不必要损伤和牺牲。因此,完全可以说这是一场知己知彼的不对称优势下的战斗。
  因此最后太平水军的损失不过是大小十七条船,大多数是被官军准头不高的投射石块给砸伤、砸坏,或是被集中攒射的火箭点燃帆缆和上层建筑,而不得不就近冲摊靠岸搁浅以自救的结果;荆州毕竟是自古以来造船历史悠久的水师发源地之一,又有湘中群山之地的大木良材为原料,因此造出来的船也是以坚实耐用称著一时;故而就算是这个搁浅的船只,也有一顶概率和可能性被重新修复,或是拆卸下可以利用的部分来继续造船。这样的话具体损失指标还可以继续下调一些。
  由此在水战产生的具体伤亡约有五六百人左右,差不多占了整体水师力量的十分之一而已;其中直接阵亡者不及百人,大都是在靠近官军战船的对射过程当中造成的。主要是因为不吝惜火器的使用,在后续的近战和拼杀过程当中的损失,反倒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最后粗粗估计直接焚烧,击毁和撞沉的官船,差不多达到了一百多艘,而被击伤和受损、士气崩坏而逃走的官船大概是这个数字两倍还略多一些;最后也俘获了至少七八十条各有不同程度损伤的官军战船,而且都是体型较大而转向不便,没来得及跑掉和脱身的艨艟和斗舰之属。
  本来这个数量还会更多一些。只是在这个逐一接手和操使的过程当中,因为太平水军的人手不足和缺乏相应经验的失误,又陆陆续续的翻沉和失控飘走了十几艘;才把剩下的俘获都被控制住而行驶起来,晃晃悠悠慢吞吞的靠到岸边去下锚泊住。
  然后从江上陆陆续续捞起来的落水官兵也有那么一千多人,全部放在岸边圈地看管起来了。虽然这其中上游许多不可复制的意外因素加成,但至少对于王重霸为首新成立未久的太平水军而言,还算是给交上了一份比较满意的答卷。
  也算是原本力量展示计划之外的一个意外惊喜吧。
  ……
  而在居高远望的浔阳城头上,来自冲天大将军府所属的众多官吏和军将,也在表情微妙而眼神复杂的打量着远方,正在缓缓推进而来的太平军阵,而时不时发出倒抽一口冷气的叹息和低抑的惊呼声。
  与他们相比之下,那些聚集在城下被勉强收拢起来,犹自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各部义军,简直就寒酸破陋的像是刚刚捡到些许破烂,就欣然不已披在身上炫耀的乞儿、叫花子。
  而且与那些只能看到流于表面事物,而表现出惊讶、紧张、惶然甚至是抱怨和破口大骂起来的大多数普通士卒有所不同;他们显然能够看到背后所代表更深层次意味的东西,而忍不住当场议论纷纷起来。
  而洋溢在其中更多的,无疑是充斥着羡慕妒忌恨,又参杂隐隐畏然和忌惮,甚至是有所神往的声音。
  “这才两三载未见,王紫脸和虚和尚在岭外的经营,就已经有了这种规模和气象了么。”
  “乖乖个紧,这可真是了不得的本事和际遇啊……须得知大庾岭之战后,他们也就剩下个残败的营头了……而这些显见不过是其中一部而已。”
  “就算是其中一部,这里怕是没有上万人马,看起来可比俺所见过的所有官军,都要更加威风体面的多,无怪那些新来没眼力的的,昨夜会被吓得不轻啊……毕竟是少见真正厉害的。”
  “要是俺有这些甲械精壮的人马,这大江南北之地,又哪里不得逍遥而去呢,又何苦屈居于人下听命行事呢。”
  “就算是给朝廷招安了去,也要比大多数官军还要体面和气派吧……难怪人家也对此不怎么稀罕了。”
  “既然他们真有这番本钱和底气在手,看起来也是个能稳守得住基业的,那长期以往的生意或许就可以继续做下去了。”
  毕竟对于起于地方的大多数义军而言,在拼死求活和搏命谋取富贵的共同期待与大致目标之外,还是完全基本上以各自实力大小,来论成败得失和语话权的多寡。
  而经过昨天江上之战的表现和今日的亲眼所见情形,他们已经很容易就一反之前言语上的轻视和不屑,迅速改弦更张的接受了相应的现实。
  “老孟当初走出了这步,看起来真是亏的大了啊……要是能好生相处的维持下去,这些怕不是都是他。”
  然后一番议论下来,有不免有人将某种同情与怜悯、惋惜的表情,给聚集到了左军使的孟揩身上。
  毕竟相比当初在岭外以留守使身份掌管数路兵马和一大片现成地盘,可以予取予用的巨大好处。但他却在优势人马的地利与人和之下,火并了林言的人马又伏击虚和尚的三江军失利;结果就只能失去一切而勉强仅以只身奔逃出来。
  如今虽然依旧贵为右军使,但是实际上手下提领的人马,打死不过是一个未满编的军序而已;其根脚乃是黄王特意拨给的一个营头,其中素有经验的善战老卒甚少,甚至就连大多数的军主都有所不如。
  “想当年北地义军的蕲州之会,也不过是这般的模样吧。”
  “那会王大将军还在的时候,黄王可不是。”
  还有些资格更老而可以上溯到当初,在河南之地长恒故里起兵硕果仅存的义军将领,却更是想起了当初身为义军总头目的王大将军,与初成一方的黄王合兵会面之时;似乎也是似曾相识的类似情景。
  那会黄王带来的人马虽然依旧甲械简陋而阵容严整森然,简直就是各种破烂潦倒的义军当中,令人羡慕和敬仰的一股清流所在;由此引得王大将军隐隐忌惮又不得不事事多依仗之。才有了后来逐渐产生分歧和离心,最终因为朝廷的招安和封赏翻脸成仇,各自出走一方的连续事端来。
  现如今回想起来,却又在阵容上远远无法与眼下的格局和场面相比;而当即生出一些世事沧桑、物是人非和世代辈有人出的相应感叹来。
  这时候,带领着诸多旗帜招展的仪仗队伍,前往迎接的大将军府右支使赵璋,也来到了万军丛中的周淮安身前,而用一种欣然而宽慰的表情一本正经大声喊道“赵某奉黄王之命添为迎宾使,前来迎接虚领军一行人马……并多谢江上援手击敌之功,愿天补平均,清平世间,携手合力共成就义军的大业。”
  “贵部既而远道而来怕是旅途劳顿,还请随我入驻城下以为歇脚,以稍尽地主之谊……稍后再行那会见之事否呼。”
  而在一片狼藉的浔阳楼中,一名叫做李唐宾的别将前来,对着有自由些宿醉的总管尚让道“总管,黄王又令,让您老人家一同前往门外迎接那位呢。”
  这一刻,尚让不由的勃然作色而起,将案几连同冷掉的酒菜一起掀翻踢到在了一边。
  “凭什么,他凭什么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因思利弊难
  当太平军的人马在靠近浔阳城北码头的坊市当中驻留下来之后;络绎不绝前往驻地当中拜访的私人代表和信使,就成了这白日里最常见的情景了。
  虽然他们各自的诉求和得到的反馈、结果不尽相同,但是有一点是完全相同的;就是完全不介意藉此与这只看起来新近强势崛起的义军势力,打好关系或是铺垫下日后进行交接的门路。
  尤其是当后续满载着粮秣物用的江陵船队沿着大江抵达之后,这种私下往来的热闹局面就更加不可抑制了。甚至有人放开遮遮掩掩的忌讳和脸皮,而公开就在这城下挽引车马而做起生意来了。
  用某个朱姓人士的人私底下的话说,在足够大的利益得失面前脸子又算个啥,能够活下来并壮大实力、谋取富贵才是最要紧的;所以以他为首的少数人等,一旦与太平军中的故旧搭上干系之后,就毫不犹豫的转手做起了二道贩子来牟利。
  而浔阳码头街市的一处残破鼓楼上。曾经地辽东人和青州团练出身,如今身为新九营别将的林铭,也在带着自己的小老乡兼晚辈开着小灶。
  他们正在就着小煤炉上烤过冒油的杂碎罐头和风干血肠,以及加入掰碎干粮而变得浓稠的腌肉干菜汤,吃着事先做好冻实又重新烘热的杂豆饭团子;因此很快嘴上都是亮晶晶的油光发亮起来。
  而就在鼓楼之下,一些成群结队的身影正在逐一登船当中;其中有老有少还有妇孺的身形,但也有部分看起来就是精壮或是衣着体面的人士,身后还随着三五个跟班什么的,人人都背负着硕大的包裹手里还提拎着许多东西。
  “为啥领军对那些不愿意和我们一路的外人如此宽大,却是对想要投附和追随的自己人如此严厉约束啊。”
  只见那嘴上刚刚长出一圈稚须的少年林子方,一边努力剿动着塞满满的腮帮一边含糊不清的念叨着。
  “那是因为只有咱们自己人才值得严厉约束啊,才能追随着领军的宏图走得更远,也有更远大的前程和光景。”林铭用匕箸挑起一片卤煮香喷喷的肺子,意犹未尽将其中脆骨咬成细渣,才语重心长的对他道。
  “至于这些宽大以对的外人,看似占尽了好处和便宜,也就只能止步于眼前的一时收益和好处了,却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么。”
  “难道他们将来还能指望太平军给分田地,享受日后长久补贴、待遇么,给安排退役后的营生和找婆娘成家,还是死了给继续照顾老婆孩子家眷,伤了、残了也能到军庄里去好生生的养老到死么。”
  “这些天大的好事可不是随便让人受用的,就算是我等也须得努力争取到老卒的资格,才算是初初起步呢;所以你小子千万给我按奈住了心思,不要被那些心思不纯的人嘴上吹捧几下就忘了自己的根本了。”
  “要说起来,在错过了最初迫切需要人手和雪中送炭的机缘之后,日后就算醒悟过来想要不惜一切的锦上添花,也怕是已经没人肯要了。”
  “别将,又有人过来窥探和攀墙头的了……还刚刚逮住几个号称是探访亲故,却是手脚不干净的。”
  这时候,有人走上来低声的通秉道“只要不越界和逾分,尽管让他们看好了;爬墙头的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反正摆在这外头的东西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反倒是让他们多看到点啥才会有所想头的。”
  林铭当即用袖子抹了抹嘴指示道。
  “倒是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不能轻放宽饶,扒光了狠狠抽一顿挂到墙上去示众好了……虽然都是义军的名头下,却没必要给这些败坏大伙名声的害群之马好脸色才是。”
  事实上,自从太平军立营下来之后,就一直没有中断过各种明里暗里窥探的目光,或又是众多公然围观和品评的身影,或又是隔着营墙和栅栏想要进行攀亲论故的部分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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