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25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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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那间又多又密的中队人丛,就像是被割倒的稻禾一般,给血花四溅的穿透、掀翻了一大片;而惊的剩下镇兵顿然躲闪不迭的四散开来;这时人数最众的后队总算是赶上来了。
  只见他们鼓起犹存的余勇的分批大跨步越过,那些躺在新鲜血泊中满地尸骸和伤者,而奋勇有加的冲到了残缺不全的土围下,又从各处缺口呼号大吼着一拥而入。
  丁从实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来,然后突然就见隐隐的蓬蓬震响连声而起,在土围缺口之后突然就冒起许多道灰烟来;然后在短促而凄厉的撕斗、叫嚣声后,这些冲进去的声响和动静就逐渐消失了。
  而在观战的官军众将一片期待或是期许的心情当中,那几面飘摇的青色太平战旗依旧是不为所动一般的飘荡在空中,而城镇土围外那些受阻的京山镇兵残余,却是已经纷纷调头转身忙不迭的溃逃了回来。
  然后,就被墙头上所射出的箭矢给从后背射翻,钉死在泥地上了。见到这么一幕,观战的官军众将却是有些瞠目结舌而哑然无声起来;就连他们身后负责摇旗呐喊、造势助威的行伍,也有些迟钝渐渐的消停下来。
  “一群废物。”
  随即,丁从实不由脸色微变而在口中微微吐出这几个字来。然后,他用目光巡视了一圈这些军将,用一种风轻云淡的声音道。
  “不知还有谁愿前往。”
  “某可前往。”
  在众将面面相觎了片刻之后,又有人主动站出来大声道。却是另一步足有上千人马的明州土团将白毅幸。
  “只是怕这镇中之贼的数目有误,观其攒射最少有数百之众。”
  然而他又紧接着拱手为礼顺势要求道。
  “是以,还请都将发兵替我压阵和接应。另请别部人马从他处鼓噪佯攻,以为我部策应……一亦我部攻入贼中,便就伺机而动……以为稳妥和周全。”
  “善也。”
  丁从实不由的点点头。
  然而在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呈现在他面前的,那些已经顶冒矢雨攻进去的明州土团,就只剩下竞相从土围子里奔逃出来的溃卒和败兵;而另外三边负责佯攻的人马,也实际上只有东面一路真正冲到了土围边上,与墙后太平贼接战厮杀起来;其他两部都是慢吞吞的腾挪上去,然后再在墙下飞快的一哄而散的退逃回来了。
  好在正所谓是“东边不亮西边亮“的道理,眼见得作为佯攻和牵制的东向那一部人马,却是在墙围下站稳了脚跟。
  “吕镇扼已然率部攻进去了。”
  不由有人惊喜的连声叫喊起来。
  “快快擂鼓助威,再发兵。”
  话音未落,这些攻入其中的镇兵也突然在惊呼惨叫声中,再次纷纷爬沟跳墙的溃逃出来了。还有人撕心裂肺的叫喊着:“吕镇扼没了,贼人有妖法。”
  “吹响进击号,余下待机的各部,全部都给我压上去……告诉他们,先破贼者赏绢一千,甲三百领。”
  下完这个命令之后,丁从实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他在收复句容城的所得实在远低于预期水准,又何须用预期的允诺和好处来,更多借助这些实力良莠不齐的外力呢。
  当初令公虽然如约给他一只配备齐全的人马作为班底,但是除了支应数月的粮草之外,其他就要靠他自己的努力争夺和谋划了;毕竟,有了新光复的地盘来征收钱粮,以及奋勇杀贼所夺取的辎重斩获为支应;才有可能进一步的扩充行伍和赡养士卒,乃至用不断的犒赏来聚拢人心。反过来又为他增强了讨贼建功的资本,这是一个滚雪球式递进的过程。
  另一方面,也只有达到了一定的战绩和成果之后,才有可能进一步的追加给他更多财力物力上的支持。这也是如今润州境内主动出击的数路官军普遍现状。
  虽然首先提出来这个方略的乃是丁从实,但他可并不是那位节帅唯一的选择;只是作为尝试他可以比别人抢先一步行事而已。
  所以他也只能用自己的名分和头衔,去拉拢和聚附这些奔赴润州而来的地方行伍,以为一时的羽翼和助力来壮大声势和账面上的实力。
  然后,一边平衡内部的利害关系而驱使他们去攻战贼军,一方面又待其被消磨和削减的势弱之后,名正言顺的以整军之名而吞并之;当然了,期间也有几个不那么甘愿的土团头领和镇将之属,于是他们就非常令人惋惜的阵没在了贼中。
  然后,在他击破了好几只活动在丹徒附近的贼军,抢先将两千多颗各色首级一起送往节镇理所,夸功游街振奋了军民士气之后;他也如期得到了来自周使君的嘉赏。
  虽然本官职事上没有增加,但是却得到了一千新募的团结子弟,三千人份的甲械和两月之饷;然而,很快的他的竞争对手也随后出现了;其中就那位新授杭州刺史的杭州八都团练使董昌,亦有号称苏常诸镇戍第一的海陵镇遏使高霸。
  但是最有力的对手,却还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物;乃是出身曾经祸乱了江东两浙大部的前狼山镇遏使王郢麾下,却率舟师背弃其投降朝廷得授金吾将军,如今身为沿海水军兵马使的张全。
  因为他收聚了常州、明州各地的王郢旧部,又有舟师为代步;因此讨击起贼势来可谓是兼得地利、人和之便,而呈现出后来者居上之势。哪怕他进入润州的最晚,却以擅长内河水陆夹击之势,屡败大贼酋盖洪的本阵于延陵、曲阿、金坛城下。
  如今更是与海陵镇遏使高霸,八都团练使董昌一起,将其围困在了金坛县境内的茅山与长塘湖之间方圆数里地内。而唯独丁从实这一路成为被安排阻敌打援的一路。
  然而,他也没有办法从节衙处求得更多的后援;理由很简单也很名正言顺。一方面是草贼的水师还在隔断江上而威胁于丹徒城外,另一方面则是要全力防备尚在宣州境内的黄逆本部。
  因此高歌猛进的连破数路贼军斩获各万之后,却是屡屡受挫在这区区的古屏镇外;这难免让他脸上无光而自觉急切起来。
  “宣润弩士何在,阳山弓手何在,与我速速掩杀贼阵。”
  丁从实突然挥下马鞭厉声道。
  “还请都将捎待,那些出阵人马还没有完全退回来啊。”
  这时候有人忍不住急切喊道。
  “军情火急,殊不知战机稍转即逝的道理呼。”
  丁从实却是不为所动的道随着军令传下,早已侯待的阳山弓手们率先踏步上前,张弓撘射出漫天的箭雨来;随后压低射角的弩士们也完成上弦蓄力,而放射出毫无差别的覆盖了古屏镇内,正在撕斗成一团的敌我双方。
  刹那间就像是在惨叫连连和怒吼叫骂声中,古屏镇內的平地上和墙头、瓦顶上,长出了一层血色斑驳的箭羽构成的绒毛一般。
  这时候,远处却传来了隐隐的响雷声,让正在待机的官军们不由抬头望向了,大片云彩却依旧透出细碎斑驳阳光的天空。
  抱歉,因为孩子学习的问题,再加上卡文耽搁了两天。
第三百八十六章
血洒阵云飞(中)
  随着空气中稍闪即逝的尖锐呼啸声掠过,霎那间在仓促转向迎敌的军阵前,突然炸开大蓬的土石又飞溅如雨般,纷纷扬扬稀稀拉拉的拍打洒落在,就近严阵以待的官军甲衣、手牌和帽盔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来。
  与此同时的瞬息之间,稍闪即逝短促无比的凄厉惨嚎和沉重撞击的噗噗声,也在官军阵列之中炸响开了。原本还算是齐整而严密的军镇,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横冲直撞而过,顿然开出许多道血肉狼藉的轨道来。
  而在这些一时弥合不上的血色通道中,已然尽是被撕扯成四分五裂的残肢断体,手断脚断匍匐和瘫倒在流淌开来血泊中的伤者,在蠕动和惨嚎着。
  突然遭到这样的打击之后,余下的官军犹自不知所措的惶然四顾着,却是开始本能争相远离那些满地死伤的血肉狼藉之处,任凭队官和军将们的叫喊抽打,却是再也维持不住基本的阵型了。
  而这时对面的贼众高举着青旗,已然在万众奔踏的滚滚烟尘当中清晰可见了。
  “润州弩士何在,”在一片人仰马翻之中丁从实大声叫喊着,却看见靠在当前的润州弩士阵列已经变得七零八落;而后方稍加完好的阳山弓手的横队,也在仓促之间的喝令下急忙放箭数轮过去,却是尽数没在烟尘之中也不知杀伤如何。
  然而招摇在空中的那些太平贼青旗,却是好不为所动般的继续迎风而至。
  随即又有更多的大片土石如雨的,在这些丹阳弓手之中迸溅起来,又将左近站立的人体给拍倒、打翻;而在隐约的惨叫连天当中,似乎有什么事物在人群中弹跳着,横扫过一切敢于阻碍的东西,而将其撞烂、撕裂、碾碎开来。
  骤然遭到如此打击之后,士气和阵容尚且完好的阳山弓手阵列,也禁不住的出现了溃散和逃亡的迹象;却是表现的比起那些润州弩士更加不堪。
  毕竟相比编列在官军名籍之下,尚有一身甲衣遮护的润州弩士而言;以轻弓善射耐久著称的阳山弓手,却是多数只有一身布衣或是皮子护胸而已。在飞溅的土石之下根本抵挡不得就被打得头破血流,哀声大呼小叫再也维持不住阵列。
  见到如斯的情形和惨状,丁从实却是心中正在肉痛;这些润州弩士可都是镇海节度使麾下,陆续划拨给他的正编军伍;而阳山弓手更是他辛辛苦苦费了一番功夫,从杭湖宣各州交境的天目山地间招募而来的特色部队。
  两者各以强弩、速弓胜长,自成军以来就相得益彰而无往不利;再加上他率领的常州团结子弟为遮掩和护翼;可以说是在这镇海十三州下辖,平贼定乱屡建战功而未尝有过如此的损伤和动摇。
  这时候地面砂石弹跳的震感也是越发明显起来,而在风中送来某种让人熟悉的混杂气味和嘶鸣声;顿时让丁从实刹那间就无心再继续计较外围游哨和其他布置,为何没能及时发出警讯来的罪责;而就像是被一盆激灵的冰水冲头浇下,刺骨寒心一直冷到底。
  因为来攻的贼军中竟然出现了马队。丁从实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句容城中的敌情传言;这些太平贼有数量不等的马队,几乎他们一出现就基本结束了城中的战事攻防了,就连正巧刚刚进城的一只自来援丹徒的官军,都抵挡不住他们就败逃而归。
  然而此时此刻引为护翼和外围缓冲的土团,大都缠战厮杀在了古坪镇中而一时呼之不及也唤之不应了。他只能指望自己手下这数千本部人马,而对着左右大声怒吼着。
  “团结子弟,随我杀贼……有我无贼。杀。”
  不断喝令落在最后充作关键决胜力量的团练子弟,提前迎顶上去遮掩住士气动摇的润州弩士,用五色五边的大牌组成了一道长墙,斜斜架起如林的长矛来,想要将来敌的马队给强行阻于阵前。
  然而,奔卷烟尘中的马队忽然就以肉眼可见的减速停驻下来;又在令人不知所谓的两三个呼吸之间,用一阵接着一阵急促而密集的箭雨就覆盖了团结子弟的前排,将他们连同手中大排一起贯倒、撞翻在了地上。
  然而丁从实反而稍加安心下来,又竭力驱使着更多团结子弟持牌填补上去,用更加密厚的盾墙抵挡住这些抵近攒射的硬矢。而在此时,正所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阵中又有人大声而凄厉的呼叫起来。
  “小心两翼。”
  “马队冲进来了。”
  “快顶上去……挡不住了。”
  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烟尘中冲出来贼军马队,已经分做左右迂回掩杀到了官军一时无暇顾及而疏于防备的两翼处;而飞掠驱走了边沿官兵的抵抗,撞进这些阵列的薄弱之处大肆践踏和砍杀起来。
  就像是深深捅进伤口里又用力搅动起来尖刃,几刻之间已然搅扰和带动着全盘的阵脚都动摇起来。那些好容易停下脚步强行收拢起来的弩士和弓手,更是像是被近在咫尺的杀戮和践踏,给惊吓骇然的再度崩散开来。
  随后,站在上风处发起攻击的太平军步队,带着滚滚烟尘就像是过卷上陆地的暴潮一般,也顺势淹没了官军已经变得松散而七零八落的前阵;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如快刀破竹般,将他们挤压和撕开、冲散、分割和隔断开来。
  于是就在随后的时刻里,身为主将的丁从实哪怕竭尽了全力喊哑了嗓子,也只能在弥漫扑卷而至迷糊烟尘中,勉强聚集起身边的少部分人马来。
  让而直到这一刻他也没有气妥和放弃,犹自拼命摇动大纛和将旗呐喊着为引导,奋力向着来敌方向逆势反身冲杀而去。就像是在滚滚尘烟笼罩下的青灰色浪涌中,逆流而上的一抹亮色鱼群。
  在慢慢的削减和缩水当中,一鼓作气的反推到了两百多步之外;才随着一只投入其中又被踢滚到了丁从实左近的冒烟圆球,砰的一声炸开一蓬黑烟,将其擎着大旗的旗牌官连人带马掀翻过去,自此宣告了这一拨官军反击的彻底崩溃。
  ……
  最终,在周淮安所在的中军本部赶到之前,猬集在古屛寺外的官军就已经崩溃;然后那些助战的土团和镇戍兵也竞相溃逃起来。而进入到后续追击和扩大战果的环节了;当然了这也多少减少了相应的斩获。
  不过这一马平川的敌势,就算是敌人放了羊也有相当概率,能够在后续追击当中捕获回来的。而在这一次战斗当中,可圈可点的无疑是马拉的炮车在战场中的应用了。
  马拉的炮车进入预设阵地先发轰击、打乱和惊吓敌阵;然后以机动力见长的骑乘步卒抵近,用强弩攒射进一步削弱和杀伤之;最后是骑兵迂回绕到左右两翼进行突击;一亦敌方阵脚动摇和混乱起来,整好队形的骑乘步队全力掩杀而上。
  于是在主力和附从的进入战场之前,这些看起来还占据了数量优势和上风的敌人,就不可避免迎来被一连串组合拳打崩了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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