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27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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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杨慎的《临江仙》作为电视主题曲的方式,在江边唱出来也未免太过羞耻了;而且词牌中“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什么的,对于眼下高歌猛进的局面也不免有点悲观倾向了。
  周淮安巡挲和扫视着他们的反应,而在这里继续道。
  “其实,我尚有一事要宣布。”
  不久之后,在另一处地方,重重护卫的另一只队伍也抵达了对岸,同事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竟然自比美周郎,却也是恬不知耻的。”
  崔司赞不由有些不屑的挑眉撇嘴道,然后又狭促的盯着曹小娘子道。
  “不过,这小乔初嫁了,莫不是暗指小娘你不成。”
  “人……人……人……家,不是还没……没。”
  少女一下子俏脸晕红起来,却是没能把最后羞以启齿的话囫囵说出来。
  因为,这事这对她而言简直太过羞耻了,她可是在《丛川集》拜读过前代樊川居士(杜牧)的《赤壁诗》,对其中的“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深闺锁二乔”的名句记忆犹新。
  然后,又有那么一点点的窃喜和欣然;这毕竟是这世上有人第一次为自己作词以记呢。
  “小娘子说的是,不过你急于维护的也太早了些吧。”
  话说如此,崔琬婷却是难免嘴上言不由衷的调笑同时,在心中生出一丝丝的羡慕、妒忌和酸溜溜不甘的情绪来。这位还真是太过幸运了。
  毕竟,只要是听过并明白这首诗词的人,都不会怀疑就此成为一代传世佳作的可能性;而眼前这位曹小娘也将注定因为这句“小乔初嫁了”,而一起名留青史当中了。
  要知道自古以来,身为女性能够以诗词名闻史册的,可谓是麟角凤毛的稀罕存在;得以跻身其中的人选,从宰相孙女却没于宫中,做过女中书也死于宫变的上官婉儿;到出身权奸李林甫之家却官交名家,最终身死凄惨的传奇女冠李季兰;再到身为状头弃妇而艳帜高张,却以妒情杀人伏法的豪放奇女子鱼幼薇之辈;都莫不是以一时才情和奇行、轶事,才得以闻名世代的。
  而她平白获得这一切又凭什么呢,就凭她是那位曹夫人从半路上捡回来认亲的孤儿缘故么。自己好歹也是五姓七望贝州武城崔所别出的女儿,就因为身为越州刺史兼浙东观察使的乃父崔缪,城破后投贼才得以苟存下来。
  结果如今就只能屈居人下,而竭尽结交和讨好对方,来获取自己想要的周全和庇护。要知道,当初曹夫人可是私下有过舍不得这位,而暗拿自己作为替身外嫁的询问之意。那获得青史留名的,也许就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一时间种种别样的情绪,从这位一直掩饰的很好的崔氏女心中翻沉涌动起来。她忍不住去想,能否为自己做点什么,来改变这种令人反差的局面了。
  毕竟,这个内府女官司赞的名头看似唬人,也只是徒有其名而没有多少实质的手下和权柄;也并不能改变随着这位嫁人,日后自己被指配给别人,或是为黄王所收用在身边的结果。
  同样心情复杂的自然还有同船而至的窈娘了,所谓的“小乔初嫁了”,难道不是最贴合自己的情形么。
  她不由又回想起不久之前,还在对方身怀中辗转反侧而又无力抗拒的,恣意摆布成各种羞人、耻极之态,宛然承欢直至失神脱力的情形了。
  再配上这句点睛之词,正所谓是意犹未尽而蕴意深长的,让人甜蜜彻怀又情悸心跳的不能自己。
  这时却有一个声音,打破了在场油然而生的三种不同心思。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小侍女有些跌撞的跑进来喊道,却是哪位看起来天真烂漫甜美的兜兜。
  “那人在江边当众宣布了,要恢复出家前的原本姓名,今后大伙儿就只能叫他周淮安、周郎君、周领军了。”
  “莫不是他其实乃是庐江周氏的后人,那真是东吴大都督周公瑾流下的渊源了。”
  司赞崔琬婷不由的哑然掩口惊叹道。
  “他……他……本姓周?。”
  窈娘却是一下子呆住了身子晃了晃,霎那间脸色变得粉白又涨红起来。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那句“豁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真正用意,却是反过来应在了自己的身上了。
  只可惜,千回百转之后的许愿得偿之后;却不是以原本知书达理才情冠誉的吴兴名门沈氏闺中女儿,成就那“小乔初嫁了”的一番佳话;而是以一个歌舞伎乐出身的卑微侍妾身份,苟且留在对方身边以为枕席之伴。
  就像是所谓的命运弄人一般,足以让她再度黯然伤神而想寻个地方尽情的泪流满面一回了。这时候,一个声音再度打断了她自哀自怨的心思。
  “替我叫齐了仪仗……我要前往军前给他道贺。”
  却是那位曹小娘子用清亮而略带欢快地声音道:“小娘子!!!!,不可贸然行事啊。”
  崔司赞连声惊叹又劝说道:“此番出来,已经是冒了天大的干系和是非了……在不若。”
  “我当然晓得,只是既然王上委了我做这宣慰使,难道就是无所事事闲在这儿充作摆设么。”
  少女却是害羞的低头下去,表情变得依然坚定道。
  “思量到日后就是一体行事的干系,难不成就不能提前出面帮衬他一二么。”
  “娘子!!!”
  崔婉婷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是精彩,就仿若是一下子不认识这位一般目瞪口呆住了。
  半响之后,在诸多旗牌仪仗的簇拥下,盛妆打扮起来的女孩儿,就像是格外精致不似凡俗的存在;自有一番气度雍然得出现在了,周淮安和前来相迎的各位义军头领之前;而又引起了一阵哗然和啧啧称道声。
  “敢问小娘子安好”周淮安微微侧身点头致礼道。虽然于对方还不是实质上的关系,但是基本的面子和礼数还是要给的。
  “还请周郎叫我药儿便可。”
  只见她一张娇小的笑脸绷得紧紧,而有些怯声细气的道;在举手投足的眉眼顾盼间,自有一种让人想要狠狠欺负的弱受味道。而捏着裙裾的小手更是微微颤颤着发白,也不知道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才会客服初见没多久的怯弱怕生,主动出来抛头露面的给自己站台。
  好吧,至少不是让自己叫药娘,这个称呼总会让周淮安想起,后世某种非正常取向的生物和女装大佬之类的玩意。想到这合力的周淮安突然心中一动,而主动牵拿住她柔软而纤细又有些冰凉的手指,裹在手心里才侧耳悄声道:“恩,药儿且宽下心来,这左近都是自家义军的可靠人等……没有什么好见外和紧张的……而你此时代表的是黄王的体面与态度,待会只要让他们一一来见礼好了”“恩”柔荑被紧紧握在温热手心里,而心跳蹦蹦快到嗓子眼里的女孩儿,像似不自在得抽动了几下,还是发出了一声乖巧的回应。
  ……
  “究竟谁才是这首《杨子怀古》中‘小乔初嫁了’的真正对象,还只是他的泛泛所指。后世也是充满了争议和众说纷纭……就先让我们来考证和分析一下,同期身边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女性。”
  人革联9527号审批通过的11区科普节目——《走进历史》节目之晚唐疑案。
第四百二十一章
昔因征远向金微
  位于江北的淮南之地,同样是大片平坦无疑的水乡田园,而扬子县距离扬州州城——江都/江阳大邑,也不过是三四十里,大半天的急行军就可以往来一趟的直线距离,如果加上直通扬州城下的扬子江和漕河古道,甚至还不用这么多时间。
  但是这一切都被一场人造的大洪水给彻底毁了;虽然扬州境内的大水顺着逐条河道逐渐泄退,但是由此留下的大片泥沼和水泽,却是成为了试图围困和攻略扬州州城的农民军,必须面对的最大问题所在。
  事实上,通过与那些扬子县前来迎接的义军头领们交谈,周淮安敏感的发现,相遇于自己带来这支马步俱全的援军;他们更在意的是能够从太平军手中,所后续得到的辎重物用上的援助和交易。
  如今在润州一带维持三万左右规模的太平军,只带过来江来由八个战锋营和四个驻队营构成约一个军左右的万余人而已;只是在格外其中加强了骑兵和车阵、重型器械的配备而已。
  其他其他相对轻装化和常态化的两万多人吗,则被留在江南负责分驻和接受,盖洪所部尽数北渡过江之后,所留下来的地方空白;同时在设计的湖、常、润三州境内,进行新一轮的社会清理和资源收集工作。
  而随周淮安过江的这支马,也是在原本江南长时间作战的第一、第三军所属,各留下一个带专属字号的战锋营以外,由完成建制和整编的第二军到第五军中,各自挑选若干部队来充实,以达到轮战历练的目的。
  因此,在刚刚抵达的新锐与久战老练的老部队优化搭配之下,这只过江的军队基本可算是代表太平军平均水准以上鼎盛状态的生力军。
  然而,随着越发靠近扬州州城江都所在,弥漫道路两旁空气中的那种水泽腥味,和随着蒸腾而起的蚊蝇孽虫,几乎无所各种腐臭味,层次分明的混杂在一起;让人不禁要眉头大皱起来。
  看起来这些义军在相应灾后的防控和管理上,也是一派污烂或者说就是两眼一摸瞎的毫无作为。要知道,如今在打完了江南的镇海之战后,太平军花费最大气力所行进的善后措施之一;就是拿出粮食来招募地方劳工搜寻和掩埋各种荒野和城邑、村寨中的遗尸弃骨。
  这一方面,为太平军平白博得好名声和便于宣传主张的同时,也是为了预防和控制战后大量死人造成的流行性瘟疫的概率。以获得相应治下人口休养生息的缓冲时间。因此,如果此时有人行船在宣润一带的漕河上,就会看到许多新旧颜色的填土坑和点点焚烧废弃庐舍的烟火了。
  可是在这里,周淮安所能看到的除了混乱无序,还是混乱无序。时不时又各种旗号的队伍乱糟糟奔走在道路上,但是绝大多数都对就在附近的恶劣状况熟视无睹;甚至直接冲那些明显没有净化过的田渠河沟里,直接取水解渴和补充,或又是倾泄秽物。
  好吧,这些情状种种在周淮安眼中,简直就是一个个浑然不觉行走的人形瘟疫源头啊。要知道整个春天已经结束了,即将进入的盛夏将会是各种流行病横行和猖獗的时节。因此,他也第一次有些后悔带兵北渡淮南境内了。
  但他也只能愈加严格的约束自己的部下,执行各种阉割和苛刻的卫生防疫条例,来确保在这种情况下尽量的独善其身了。抱着这种叹然的思虑,由大队骑从伴随行进中马车突然一震缓缓停了下来。然后外间就有人禀报道:“军上,本阵已然抵达扬州城外……正待训示。”
  周淮安这才活动了下盘坐据案签阅而变得有些发麻的腿脚,徐徐然的拾阶而下车来,呼吸一下被阳光晒的温热起来的近午空气,好吧,至少在这里的复合异味已经不是很明显了。
  周淮安停车所在的临时休息营地,正是一座横跨河流的木桥之畔,而东向的远处就是一座比起丹徒城更大、更加宏阔,也更是雄伟壮丽的巨型城池。
  只是久违经战火的青灰色调城壕和灰白墙台上,犹有许多片尚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野草苔痕斑驳,就像是一条横卧在这淮南原野上的巨鲸;这就是史书中号称“扬一益二”的天下第一流繁华所在;那个在无数文人墨客口中用传世名句,反复称颂与留恋的“淮左名都”。
  诸如李白的“烟花三月下扬州”,杜牧的“十年一觉扬州梦”“二十四桥明月夜”“春风十里扬州路”,徐凝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张祜的“人生只合扬州死”,苏轼的“试问江南诸伴侣,谁似我,醉扬州。”……都不足以完全道尽其中繁华落尽的风华和韵致使然。
  不过,在周淮安亲眼查看和见识到了扬州州城外的情形之后,多少冲淡了他感怀和向往的心情。扬州城外的大片良田沃野、坊市村邑和诸多风景名胜、古迹遗存,差不多都被一场大水变成了满地泥泞;又在表面晒干后尘土飞扬不止的,将一切都沾染昏黄色基调。
  就连走在道路之上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坑洼处处,甚至一不小心就会把人足和马蹄,给吧唧一声陷没在看似干透板结,却能够没过脚踝的泥浆里。
  当然了,这场大水的后遗症,对于据守江都城中的淮南军而言,同样也是一个极大的麻烦。满地残留的泥泞和水泽,虽然令江都附近乃至扬州境内重新聚集起来的义军,实在没法好好安营扎寨和整军备战,来进行例行长期围攻和困守之举。
  但是城内的淮南军想若要杀出来,乃至乘势进行反攻和追击,同样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光是满地大大小小的泥淖、滩涂,就足以让举步维艰的编成弓弩的上好靶子。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维持几处高出地形的警哨就足以;从理论上说完全没有聚重兵顿于城下的必要性。
  “老庞啊,这扬州城在一时半会之内是打不得了啊……别说是营造的那些器械,就算是人走上去也是够呛的啊。”
  周淮安对着前来拜访的前军使庞师古道。
  “虚……周兄弟也是这般觉得么……是以咱们也不过多指望这处了;”身为如今扬州境内大部分义军统将的庞师古,却是毫不意外得道。
  “不过淮南十四州之广大,除了扬州已于之外,其实还是大有可为之处的。这次请了周兄弟率部前来,也是为我们解决一些久攻不下或是功而不克的难题呢。”
  “人人都说是太平军的人最善用器械和火攻之法;不但把丹徒这般的坚据大城都给打了下来,还把淮南官狗的水军都给少了个片甲不留呢。”
  “如此甚好。”
  周淮安微微一笑道。这次应所请领兵前来淮南境内一大动机,不就是为了这些义军在淮南所罗括和抄掠到的资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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