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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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是什么狗屁章程。”
  路过汴州当地新投奔的踏白都都头李思安,当即不忿的叫喊出声来。顿时就有人响应着接二连三叫道:“去他娘的堂议。”
  “这些贵人们真不当人使。”
  “难不成关内的兵马要惜身保全,关东的将士就要舍命不顾了么。”
  “闭嘴……此事岂是我等可非议的。”
  朱老三当即脸色不豫的呵斥和打断。然后他又用深沉严厉的眼神巡娑着在场众将,而一时无人敢与之对视,才继续苦口婆心道:“难道才过了两天的安生日子,就忘了自个儿身为义军的根本,忘了咱们还是大齐新朝旗下的兵马么;若是大伙儿不能和衷共济维护得大齐,维护得皇上的号令与威仪;便就是以满天下之大又有谁人,能尊敬和看重区区一只草头人马呼?”
  这时候,外间再度传来信使的急促通报声。
  “报,郑州有变,都畿东面防御使刘建峰为监军使陆文静所诱困于夕阳楼焚之;麾下各将自此相攻于城中而杀掠不止。”
  “洛都留守副使费振生已经就近发兵往攻,并使人传喻四方防御、行营兵马,协同平定郑州变乱。”
  ……
  而在山(南)西(道)凤州北端的大散关内,刚刚在一场从天而降的大捷当中,缴获了关外贼军的大批辎重物用的驻守官军中,也洋溢着某种快活与振奋的气氛。
  “好……好……好……真是好的紧……这岂不就是我唐自由天命的佐证。”
  满面蜡黄枯瘦病容的飞龙使、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杨复光,也在大声赞叹拜倒在面前的黄皓等人,又对着左右笑道。
  “尔等虽为黄逆近属,却能及时弃暗投明也不是为一场当世传扬的壮举和义行,自然少不得一场足以匹配的大富贵。”
  “小黄头领此番的及时反正,可不是一举数得,瓦解了至少一路贼势,又动摇了另外两路的贼军。如此泼天大功,莫说是区区的守臣(防御使)、连帅(观察使),便就是一副正任的旌节(节度使),也是足以相酬的。”
  在旁面有得色抚颌不言的左枢密使杨复恭,也顺势接口道:“如此甚好,我有闻天雄军(秦、成、阶三州节度使)镇帅尚且缺位,而凉州(节度使)使君郑尚书年迈将告老,或可择一领受之。”
  杨复光亦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当即慨然道:“此事大兄与杂联名保举,又有郑相公副署其后,所差的也不过是圣主一纸鹤音宣下了;在此之前,也断然不能慢待了有功之人,先以别敕告身授右龙武将军,暂领金商观察使如何。”
  “承蒙中贵人吉言,在下,在下,实在是感激涕听啊。”
  听到这话,黄皓心中才一块石头落定而略微有些放松下来而做出感怀和动情状。要知道他说动这些追随他多年的亲信部众随他反水,可是没少用诸葛爽之流的事迹来往复强调和许诺过。
  虽然诸葛爽如今也拜服在那位老叔的旗号之下称臣,可是无论归属在何方旗下,他以节镇蕃帅之身作威作福、自成格局的权柄,却是从始至终未曾有所动摇过的。正所谓是:大丈夫当是如此这些年下来他也看得明白了,这世上所谓的义理和名分、亲缘之类的事物,哪怕嘴上说的再多做的再多,终究还是比不上手中握着的刀子和可以予取予求的地盘;那个在广府不名一文的和尚,便就是暨此跟在黄王身后捡了天大的便宜;又反过来赶走了原本压过一头的孟楷;最终势大之后,就连曾经不喜和厌弃他的黄王,都要许以婚姻来笼络和安抚之。
  只要他有足够的权柄和地盘,而对方尚在世间一日,就始终有可能夺还所爱,乃至让那些轻视和慢待自己的人付出代价的那一天。
第六百零一章
嗟尔戎人莫惨然(续三)
  金天方肃杀,白露始专征。
  王师非乐战,之子慎佳兵。
  海气侵南部,边风扫北平。
  莫卖卢龙塞,归邀麟阁名。
  唐代:陈子昂《送著作佐郎崔融等从梁王东征》……
  二月二,龙抬头的春汛当中,各地开始迎句芒神、鞭春牛的同时。汇聚在江陵的太平水军及其附属舟师的帆幅如云,连横十数里顺着滚滚江潮和迅风,直向着下游江淮而去。
  然而首先做出最直接响应和联动的,则是原元和四十八藩镇之一的鄂岳观察使境内,位于江北的蕲州、黄州、安州、沔州境内,所盘踞的旧属义军各部。
  他们相继自动倒帜相向,并派人卑躬屈膝得向路过的太平输送船团,就地送来大批的钱粮淄用、夫役畜马,乃至派出象征性的小部人马,来加入到这场东征进军之中去。
  当然了,更多的人则是在暨此得到太平军的回应(变相认可)之后,又乘着这个势头和风向,狐假虎威式的发起和投入到了,对于境内尚存的其他残余官军和地方土团势力的攻战当中去。
  而在大江南岸,随着吹着唢呐敲着鼓板奔驰而过的快马信使,风一般传播开来的动员和集结令;短时间被从就近营田所和编管地里组织起来的民夫,也牵挽着输送车马,拿着各式工具猬集在沿江大路的要冲和节点。
  又在号子声声当中,汗发如雨热火朝天的修缮起一处处,以三五十里为间隔的集结点和宿营地,以供后续抵达大军作为接力式的现成场地。并且准备好饭食和热汤水,就地对接和补充柴碳衣被等物用。
  而一旦大军行进过后,这些临时的宿营地进一步的加固和修缮、增筑,就变成了城邑之间转运粮草淄用的粮院所(兵站)。再搭配当地现有的臂板信号机,一个相对交通便利而讯息通畅的后勤保障线,就此在短时之内迅速成型了。
  而且就算是战争结束之后,这些地方也不用完全废弃和拆除掉,而是可以进一步的改造和扩建成为新的驿馆和集市,以供后续民间行旅和商贸往来的需要。
  因此,从江陵陆路出发的太平东征军主力,可以说是在大批骡马代步和水路托运辎重器械的轻装状态下,而得以沿途接力式的修整和替换,稳定保持一个较高强度的急行军速度。
  是以,从浩浩荡荡的大军江陵穿过复州抵达岳州,再到鄂州;只用了两天一夜的功夫;而从鄂州沿着江畔大道,一路穿过池州、宣州,最终抵达最东端的控制区润州(今镇江)境内,也就用了一天半的功夫。
  当然了,伴随在这过程当中的,还有被惊动起来的江北地区,昼夜可见绵连不断的烽火亦然。
  而这时先行抵达的水师战船,已经与当地轮驻的水师合流;而开始威慑性的巡逻和拦截、遮断,从隔江而望的丹徒/江都到出海口的胡逗洲(今江苏南通)狼山镇的这段水面。
  这一次的出阵,除了动用了第五军的大半数水面力量,及其附属的舟师(内河作战部队)之外;还有位于襄阳第一军“常从”序列为一、二、三、五的四个主力战兵营;湖南境内第三军建制下序列为二、三、六的三个战兵营,山南境内隶属第四军序列二、四的两个战兵营,通过岭南调动北上换防而从江西境内替换出来的,第六军序列下一、五两个满编的战兵营。
  因为是主要在江南河流纵横发达的水网地区作战需要;因此没有带上第二军大批量建制的骑兵,而主要以骑乘化的步卒为主力,而仅仅征调了两个游骑/轻骑营。
  其中一个营留在本阵待机,另一个营以旅、队的形式,加强到各部人马当中去;以为探马、游哨和巡逻警戒的需要。其余大部骑兵留在荆襄一代作为应急机动的总预备队。
  最后还有江东当地润州戍防区的三个战兵营和五个驻队营,以及一些外围的附属编制约莫也有五六千人。
  因此,这一次除掉后方提供保障和维持秩序的驻队营和(地方)驻队团、巡护队等辅助序列之外,光是直接参战的主力(战兵)营就达到了十六个,约两万人马有余。
  再加上润州地方上提供协力的驻队营和可以进入内河协助作战的舟师,就是实打实的三万四千大军了。比起当初协助黄巢本阵从征江东、淮南的时候,似乎数量上并没增加多少,但是在质量上却是早已经远远胜出了。
  因为其中半数以上的战营序列,都已经初步实现了步卒的骑乘化或是骡马车驾代步的相对机动性,还大大加强了各营之中单兵投掷火器和远程打击火器的比例。
  此外还有两路作为助攻和牵制的偏师;一路由正在江西坐镇地方的第八军右郎将程大咬带领五个营头,从江西南部饶州鄱阳城集结和进发,沿着乐安江越过信州(今江西上饶)的铅山和玉山山脉,攻入衢州境内;最终与温州境内钱具美控制下的福建兵残部回合,而在浙东南部形成一股进可威胁括州(今浙江括苍)、婺州(浙江金华),退可谋取福建的战略存在。
  另一路则从广府出发以岭外的巡检水师为主,利用在大琉球(台湾)的屯垦据点为集结和中转,伺机袭扰浙东沿海的台、明、越、杭、苏州等地区;以为侧后方牵制手段。
  如果这些水陆马步缁工的数字都合计起来的话,那就是实打实的五万大军了;此外,还有后方沿途各州集结起来待机的预备役,差不多每个州最少可以提供一到两个补充营,作为后续战事的支援力量。
  因此,如果这种动员能力放在同时代当中的其他势力,就可以连同后方凑数的民夫一起,号称是“八万大军”乃至是“十万大军”了。
  因此当周淮安的大型中军座船抵达江宁城与丹徒之间的幕府山下,开始校阅沿岸具列绵延数里的军阵之时,同船抵达的罗隐、杨师古,乃至是吕岩、韩偓、李师成等幕属,都已经相继做了好几首相应的所感诗文了。
  像是罗隐,就做了首《坐念东征将士》“长河乘夜渡貔貅,兵气如云拥上游。
  大将能挥白羽扇,君王不爱紫貂裘。
  十二关山齐故国,百年疆域汉神州。
  不眠霜月闻刁斗,自启茅堂望斗牛。”
  又有第七军中厢郎将曲承裕作诗《东征题记》曰:“搀抢耀齐分,龙御勤六师。
  出门驰马去,不暇告妻儿。
  亲友送我行,欲语难为辞。
  死生岂不恤,国事身以之。”
  甚至连随船顾问僧虚中,也作了一首:《题东征录》“老来气味觉深稳,馀子但知声击撞。
  烟云合千态万状,意气吞五湖三江。
  如闻日观眇天下,俯视坎井非吾邦。
  丈夫出门各一笑,笑罢归来心则降。”
  而对于周淮安而言就未免有些感触颇深。至少有了这些天然捧哏的,这次总算不用再想当初一样,每到一地都要绞尽脑汁来作秀,文抄公一番后世名句来自己吹捧自己了。
  正所谓是想要装逼却没有多少人可以赞赏,只能在自己家妹子了那里找到认同感的无奈,在这个时代有谁能够理解和知会呢。
  ……
  而在江北的海陵县境内,一众仓促赶至当地严阵以待的淮南军将,也在脸色难看的观望着对岸的动静,一边听取潜逃回来的探子报告:“彼岸的贼军旗鼓喧天、刀帜如林而不知凡几,光是行船江上,那就是帆幅连云遮天蔽日,绵延数十里而不见首尾。”
  然后又有自和州(今安徽和县)赶过来的淮南军将,巢湖水军兵马使陈珙接口道:“更令人惊怖莫名之事,乃是这太平贼大军浩荡发自江陵而旦夕所至宣润,仅仅比北岸快马奔回的信使稍晚那么一步而已……若是全力潜袭于淮上,又有谁人能够抵挡片刻呢。”
  “既然彼辈于江北亦无所取,或许其意不在我淮南……而只是一心全取江东呼?”
  也有人抱有侥幸之心的接口道,却是淮南行营四军之一的胜锐军副使姚归礼。
  “无论如何,都要禀明令公再做分晓了。”
  最后,在场级别最高的淮南大将右都兵马使俞公楚,捋着美髯道。
  “此外不惜代价加派人手,想法子乘夜渡江而去摸清情形。再调遣舟师绕道海外抢往苏常,晓谕和联手地方以为呼应。”
  “我淮南上下长久维系的大好局面不易,断然不能仅仅隔岸观火就够了……不若一旦太平贼在江东轻易得势,怕就不是转头就是我淮南的肘腋大患了。”
  当然了,他还有意犹未尽却不能当众诉之于口,而只能在左近当中各自令人心照不宣的地方。
  因为,据说在桐柏山脉以西的淮西之地,到河南、河北所在的关东大地之间;朝廷方面既无丧失了对地方官府的管制能力,既无兵马可调遣和使用,又无钱粮和官吏安抚地方、恢复秩序。
  因此,如今已经是处处残破而秩序崩坏不堪,任由各路贼军、藩镇割据、争战的夹缝和缓冲之间;又有流民团、土豪、盗匪结寨自保、互相吞并、与邻为壑的地方了。
  故而,这位大半生威名赫赫的高令公,虽然提控东南第一强的淮南胜兵七万而坐视朝廷就此覆亡,但也变相的保全下来他们这一方的偏安格局来;让他们这些军将得以在各自的辖区内,作威作福的受用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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