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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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经过战乱的离散,这么大一笔人力资源只要好好的梳理和动员起来,也足以让太平军的实力明显增长一截了。这可都是除了奴婢之外的成年人口啊。
  此外,在前朝权德舆《权载之文集》中亦有记载:“吴实剧郡,大田多稼,浮徭冒役,吏禁或驰,占著名数,户版不均。”也就是在乡村隐匿了大量人口。
  再加上本地造船业的天然基础,只要稍加改造和调整就能够用来生产车船,而与岭东、荆南的水运和造船业,通过水路形成三角呼应之势。
  想到这里周淮安不由露出由衷的笑容。
  “不知大都督何事欢喜。”
  在旁陪同的苏州当地士人陆广微不由道。
  “无妨,只是想到苏州境内户口人等的一些安排而已。”
  周淮安摆摆手道。
  “大都督真是为民劳心竭虑了。”
  他就是刚刚完成的地方志《吴地记》之作者,也算是大都督府仓曹左判陆龟蒙的远房子侄。正好属于太平军特许破格招揽和考察的极少数专长人士。
  所以,不管是为了家族还是自己计,陆广微小心翼翼的把握着这个雨中侧近解说的机会,又继续介绍道:“此乃皋桥,乃是为了纪念乾元至贞元年间,于东南又诸多大功的曹王皋而建造。”
  周淮安点点头,这个曹王李皋倒算是古代工科男的一个典范了,太平军所使用的水轮车船就是他的首创。
  “此为乌鹊桥,据说乃与春秋时吴都阖闾城同时建造,因此桥旁有乌鹊馆而得名,为城内石桥之冠……后来又有人以牛郎织女之故的鹊桥牵附之,是以七夕之际颇多少年男女游览嘻乐于此。”
  周淮安顿时心中嘿然,这不就和后世的圣诞节一样,都么,演变成了相应面目全非的约炮圣地了。
  “这便是乘鱼桥了,郡人丁法海与琴高友善而世隐不仕,乃于桥畔见大鲤出身,共乘而越空飞去。世人乃引为仙异。”
  周淮安感叹道,果然是好基友一辈子的道理。人家淮南王刘安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里好基友一起骑鱼登仙。
  “这里乃是至德桥,以侧近祭祀开吴始祖,古公父(周太王)长子泰伯之庙,而得名其地。由东汉永兴二年(公元154年)吴郡太守糜豹所建。”
  “此处乃为织里桥,始建于春秋之际,桥址为吴王织里所在,故名“织里桥”。”
  “都亭桥在此,故传吴王寿梦尝于此作都亭,以招贤士。”
  “这是白老桥,始于乐天居士,白刺史在任时所建筑。”
  “此为詹台湖,(孔)圣人弟子詹台灭明,字子羽,以故宅地陷为湖,又有衣冠冢立于畔。”
  周淮安心念道,这不就是那个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典故主角么。
  只是当正在苏州城内游览的周淮安,突然接到后方三百里水陆加急报告的时候,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刚喝的一口茶水喷出来了。
  长安城中,已经病重不起的黄巢重新出来露面理事也就罢了,突发奇想给自己追封了一堆得官职也就罢了,只是最后那个郡王爵位让人实在吐槽不能。
  居然是海陵王,虽然江北对岸就有个海陵县。可是不由让人想起了历史传说中那个爱吃全家桶,以皇帝之身给人送了一波战绩,还被人编成好色误国丧身段子的奇葩人物。
  难到这预示着自己有某种荒银无道的未来么。好在他没有因此失态多久,又接到南边杭州境内送来的最新消息。
  “前方柴(平)郎将来报,先遣军集中了样子队火器,轰破了杭州州城西北角的余杭门,如今已经亲率选锋、跳荡、先登各团攻入城中,进行巷战当中。”
第六百一十二章
浙东飞雨过江来(续二)
  虽然被打破城门的杭州钱塘城上,已经纷纷插上了代表易手的太平青旗;但在外郭新城之中,零星的激烈战斗犹自在几片坊区内延续着。
  “这才有点意思哈。”
  靠在一堵墙边的王彦章摸着头上流下来的血迹囔囔自语道。
  城头上表现得稀松不堪的守军,在各自退逃道相应的城坊大宅之中后,反倒是表现出来截然相反的勇气、斗志和韧性来。其中更是混入了一些近身技击和善用刀剑的好手。
  因此王彦章在长驱直入之下,也不免冷不防陷入对方的竭力围攻中;只能重新退了回来稍作重整和缓气,身上和头上也挨了好几下挂了彩。
  “都尉,再让俺冲一阵吧,俺就不信这些。”
  作为老义军出身三兄弟中之一,张归霸的三弟张归弁忍不住道。然后他就被王彦章一巴掌在脑门上拍个趔趄喝到:“你个傻把子的家伙,俺们在晚读学习说过多少次了;只要是有更好的选择,不要随便妄自拿性命去拼。”
  “大都督府好吃好喝给足了薪饷厚养着大家,可不是让你随随便便就把命给舍了……多用脑子,多用些心思,不要只会傻愣愣的只会蒙头往前冲就好了。”
  然后,他又对着身后高声喊道“二营长,拿我的意大利炮。”啊不,是“样子队和掷弹手的支援上来了么……给我烧他娘个的。”
  “来了来了。”
  在飞快由远及近的应和声中,那些住着兵器端着弓弩蹲伏在街道中,和临时掩体背后的跳荡士卒也纷纷挪动身子,让出一块通道来。
  只见数目名只有皮兜背心的轻装辅卒,两人一组合力抬着一具管状物件,脚步不停的飞快奔上前,直抵近到墙上、地上都插满箭羽的街口折角处,才放下手中的火器来操作。
  赫然就是用两具将相对轻薄的铁膛,用厚厚皮子裹卷起来套上铁箍的皮炮,和将树木段临时掏空,填入铁膛箍紧的简易木炮;再塞入带着引线的火药包和弹丸袋子。
  随后架在紧随而来的小车上,在齐胸高的大牌手掩护之下缓缓推出街角,大致对准不远处被填塞起来的大门和竖起许多挡板零星放箭的墙头,用力拉下引火线。
  霎那间随着小车猛然一跳,接二连三的灰烟震响着迸射开来,凭空轰出许多密密麻麻的铁丸;转眼间就将禁闭朱漆大门和延边墙头打的百孔千疮,而又轰然一声折倒半边碎裂崩落在烟尘中。
  顿然就露出后面的倾倒大半的填塞家具,还有横七竖八扑倒,滚在地上惨叫和竞相奔逃而去的人影。而王彦章带领的大牌手也一鼓作气冲到了近前,沿着推开的残余门户一拥而入。
  这时候,无论是来自左右墙头上的弓矢攒射,还是从门后骤然跳下来的技击好手都不见了踪影。因为他们不是被吓破了胆儿而转身夺路就逃,便就是躺在地上的血泊中挣扎呻吟着慢慢断气。
  倒是让王彦章带过来作为后续压制手段的掷弹手,一时间竟没能够派上用场了。然而他没犹疑多久就继续叫喊道。
  “各队自行组成乙、丙两类战斗组,继续深入突击搜索建筑,遇到阻碍只围困不强取,尽管投弹招呼。敢有持械抗拒管杀无赦。”
  半响之后,王彦章穿过满地狼藉的数重庭院和一片凌乱的多座建筑之后,最终还在后园的池泊边假山亭台上,看到了正在负隅顽抗的最后一伙人等。
  就在亭台和嶙峋乱石之间,十数名身披杂色甲衣手持刀剑棍棒的好手,配合娴熟交替掩护厮杀着,居然让屡屡仰攻而上的太平士卒给屡攻不克,还有人在怒吼着:“竹山三义在此,勿那狗贼,多来几个受死的罢。”
  “铁手孟珊高,速来你爷爷手下引颈就戮吧。”
  “我乃西陵游侠铁剑生,那个敢与我放对。”
  然而话音未落,随着王彦章而来掷弹手已经标设好了初始标界,合力用竹子牛筋特制的弹射器,将数枚檫燃的爆弹飞投上去,虽然有人见势不妙挥手去接拿和拨打,然后就在他们之中轰然炸开一片灰滚滚的烟气来。
  待到重新抢上前去补刀捉俘的士卒,就发现在一片起到八歪的尸体当中,尚存一位白发苍苍而不失儒雅风尚的高冠老者,扶着沾满血色的身子瞠目欲裂而噬指辍面,顿首做义正言辞犹自骂声不绝道:“贼子残害良善,绝我冠缨门第,当于尔不共戴天,身后化鬼也要。”
  就被面露不耐的王彦章,亲手张弓一箭射在心口上,顿然失声戛然从两丈高的假山上翻倒跌落下来,撞在假山下的凸起处,顿时染红了一大片的池水。
  而后王彦章才对着左右不满道。
  “你们搞的是什么状况,这种死顽之辈不处置了,难道还留着过年么。”
  “俺们不是想逮个活的的,好让大伙儿审一审么……那晓得跟随中有好些扎手,还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带队的张归弁有些歉然的挠挠头道:“何须听他说个甚!。”
  王彦章却是有些恨恨然的摇头到。
  “我等太平军为的是天下广大穷苦人的福祉和生路,与此辈只想保住个人身家权势而根本不顾他人死活的豪姓大户,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势不两立之敌;任他巧舌如簧说的再有道理又有鸟用。”
  “难道大道理说多了,就能让世上那些饿死冻死,被活活逼死之人,重新活过来么……还敢赌誓身后化鬼云云,难道不该是那些世间因此枉死之人,冥冥有灵之下先把彼辈撕吞了去,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么,”而在城南另一处地方的凤凰山上,在一众多年蓄养的死忠之士护卫下突围东南水门不果,而不得不奔逃至此暂避的刺史蒋环,也在脸色惨淡的看着逐渐声嚣平复下去的城池。这也代表着他多年的经营和野望的就此终究。
  而在几处富家豪宅聚集的坊区内冒出来的滚滚浓烟,则是显得那么格外突兀和碍眼。更让他也不由喃喃自语愤声道:“可不都是一群自顾厉害的拙货,早前在城头上尚不肯卖全力挡住破入的贼势,现在倒来拼死守护各自家宅又有何益呢。”
  “主上,小的已经找了十数身民家常服,还请主上随后更换以为躲避一时。”
  这是一名亲随打断了他的思绪道:“而后小的们再拼死闯出一个机会,令主上脱出这处险地,以图复来便是。”
  “你,可真是有心了;此番若得脱难后,必然厚待尔等家人便如我亲族。”
  蒋环不由感动着望着他,虽然依旧没能想起对方的名字,但还是慨然抚肩允声到。
  这一刻,他也逐渐想的明白了。自己逃出去后能够卷土重来的的希望,反而是只能放在自己老对头董昌的身上了。
  而在初步实行戒严的钱塘旧城,众多士人云集和躲避兵火的光严寺内。
  作为曾经拜在江东名士、治学大家陆龟蒙的门生,兼闽中大儒黄璞最看重的从弟黄滔;也在许多沉默不已的昔日故旧面前,厉声严词的痛陈利害道:“惟今天下之士,无论明里暗里都已然争不过大都督主导的大势和天下格局了……你们还不明白么……或是还要心存犹疑的观望下去呢。”
  “就算是你我都是耕读传家的一时名望又当如何,哪怕穷尽一生一世又能教授出几个子弟来,传带出多少有用的生徒、门人呢。”
  “可是如今的太平大都督府办下各州讲院、学校,以低廉海量的新式印书和按步就帮的群授教学之法,兼核定考成之法;短则以半年数月就有所速成一时之用,长者数载学成亦足以致用多年。”
  “光是在江陵一地每有结业之期,就是动辄数百上千之数生员可用啊……我辈区区的家学手段怎么与之相比,门下子弟又怎么争的过他们啊。”
  “若是长持以往下来,大都督府真的是不缺官吏,更不缺下层为之奔走驱驰之选;而自然无须再对外施以优待来招揽士人、学子为己所用了啊……更不用在乎江东士林的风评与口碑了。”
  “这才是那些治学/经义传家,世代为宦的高门世阀,最大的敌手和威胁所在啊……因为他无须彼辈的学识和人望,也能够自成体系的治理施政了啊……便就是那些世代熟悉乡里的胥吏之家,也怕没有遂以取而代之的手段了。”
  “大势所趋下的如今之计,也唯有乘着我辈这身学问或还有所用处之际,把自己个儿兜揽出去才是正理啊。不然真就是只能带着满腹所学,尽管荒废与埋没乡土了啊……难道你们就甘心么。”
  “难道大伙儿就不想寻机多保全一些亲族家人,乃至渊源故旧么,不至于获罪而流离失所,以至远配他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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