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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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按照预案上的操条和流程,联络左近提高警戒,然后才引着队伍向着出声的街巷当中奔走而去。只是片刻之后另一队巡逻士卒赶来的时候,却见到了另一种情境。
第七百二十二章
走马为君西击胡(续二)
  带人背靠巷口墙角的王审知,正亲身护着一名衣裳不整而抱臂掩胸的散鬓女子;而与另外一群敞露着胸口和肩膀的别部军士,刀枪相对的对峙起来;而在地上已然躺倒了好几个蜷缩呻吟的人体。
  只是王审知这边只有十数人,却是全身披挂弓弩刀枪团牌俱全;而对方数倍于此却基本都是随身刀剑之类的短兵,因此,短暂冲突之下居然还落了下风。
  虽然已经违反了处置条例而让自己陷入下风和危险境地当中,但王审知并不觉得如何的后悔,因为这个女人长相居然酷似他新婚的妻子——梅娘,若是对方连他这个区区五头的这点私密都能算计到,那他也只能自认该死了。
  好在哨子声中的友军赶过来的足够快,很快就形成规模压制了这股偶然遭遇的别部士卒。然后在宣布将所有人都带回去盘问详情的时候,却又爆发了一阵子的骚动。
  有人当即叫嚣着“断不可落入彼辈之手,不若死无葬身之地”之类,而重新抄家伙反抗起来,还给乘乱冲出去好几个;好在这些太平军士卒们对于相应的突发事件早有预备;当即就毫不犹豫放箭射穿了尚没逃出多远的这几名士卒腿脚;而威慑住了剩下还在闹腾的这些别部士卒,当场解除了武装而逐一登对的押走回去。
  这时候,不远处再度哨声大作,并且传来的隐约的怒吼和叫喊声;然而心中越发不安和担忧起来的王审知,及其麾下这一队人,脚步不停的将相关人等送到最近一处驻防据点中交个之后,才马上反身回来。
  然而当他赶到地方上的时候哨声已经停止了下来。而在见到带队校尉交割赴命之后王审知才知道,就在他试图援助那名女子的时候,却有人在坊区的巷道当中埋伏前往走访的普查队成员。
  好在这些普查队当中,都会编列一些受过训练的少年人,利用不容易受到关注和重视的优势进行前期的摸底和探查;结果就发现了不对而及时利用特定声响作为示警;而普查队的成员也刚好进入伏击范围边缘,就连忙吹响了哨子求援;所以最后只是几个人不同程度的受伤。因此,接下来对于相应区域的搜捕和封锁,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
  但是这一搜查,却像是无意间搅动了沉渣泛起一般,在这片坊区之内许多破落、简陋的门户之中,给惊吓驱赶出许多形形色色当场逾墙逃跑或试图反抗的不明人等来。
  而令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哨声一阵紧过一阵的,从附近的城墙和驻地、据点内,相继呼唤来一队又一队的支援士卒;而将这处名为大安坊的坊区,围拢和封锁的左近街道愈发水泄不通起来。
  尽管如此,在围绕着偌大城坊的那道坊墙上,已经年久失修和出现坍塌缺口的部分,依旧时不时的有人惊慌失措的逾墙而出,然后没跑几步就被巡逻游曳的军士给追上拿住。
  于是,这件看起来由五头王审知所引发的街头事件,在一支以超乎平时效率迅速赶过来的巡城军出现在街口,又被太平军用车阵布置的工事防线拦下来之后,事情就上升到了他所不能够想象到的程度了。
  “这是什么状况,作为长安南郭的毒瘤之一,京兆府和万年县的人都不曾管用的大安坊,就这么被这些太平贼收拾了?”
  而在北横大街对面的一座坊楼上,也有人望着这番动静而冷笑质问道:“巡城军也未能当场接应到人?这就是你把水搅乱和浑水摸鱼的好策划么?”
  “实在是这些太平贼的警惕之心过高,来援的也是在太快啊……简直就不给人后续发挥的机会啊!”
  另一个人愁眉苦脸的回答道:“我的内应在敦义坊那头,还没来的及把营中的人头都鼓动起来,这些贼众就把事情闹大并控制了局面了啊……需晓得,之前那些贼军也不是没来抄拿过,可是效用就天差地别了啊”“那就赶紧把人手想法子撤回去啊,不然就真落了下乘的把柄和口实了。”
  领头之人不由厉声道:“可……可……可,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在那些贼军中,经营下来的这份人情和干系啊,就这么白费了……要不再派人试一试?说不定就当场打起来”主事的人却是犹疑道。
  “杀材,这次不行就还有下一次,用掉的关系还可以再经营起来,莫要让贼军还未争执内讧起来,先对我辈起了疑心,那就万事俱休啊!”
  领头人却是声色俱厉起来:“陷进去的那些人也要想法子断了干系,处置好手尾。只要我等不被暴露出来,就还有的是机会。我就不信这些太平贼,就能一直如此警惕亦然下去!”
  “郎官说的是,我这就去交代。”
  主事之人连忙告罪而去。
  而在安化门内的先遣军郎将柴平随后也得到了消息,而在临时召集的小军议中,仔细聆听和询问起后续审讯的结果:“禀报郎将得知,风纪虞候已经拷问得明;街头上滋事的那些军卒,倒有大多数是街头的泼皮无赖假充的,剩下几个倒是真的,却是后来加入到巡禁队中的本地人士。”
  “那名女子则是他们从平康坊里拐带出来的,说是授命于他们队正商崇而想要设局,给街头上喜好多管闲事的太平将士一个教训,落下个坏了口碑和名声的把柄来……然后其他的就所知不多了。”
  “此外,自大安坊已经陆续查获可疑人等约一千一百五十六名;令当场斩杀七十六人;顺带解救出暗藏拘禁的妇孺五百一十七人,并有许多与身份不相符的钱财和器物。”
  “至于那些埋伏的敌手依旧在搜查和甄别当中,遗弃下来的刀剑器物等倒都是军中制式的装备……其中部分的相应来援和批次,正在查找往年交割的记录。”
  “既然如此,那又何妨把事情做的更大一些呢。”
  柴平听到这里,却是一拍大腿当即决议到:“中郎将的意思是?我们将此事继续下去。”
  作为副手的第一军第二郎将钟翼惊讶道:“对,正所谓除恶务尽,接下来的沿墙九坊当中,风评最恶的几个坊区也要逐一进行整治和肃清。”
  柴平斩钉截铁的道“这既是为本军立足长安的巩固和稳定好,也是取信和打动那些城坊中贫苦百姓的契机所在!还请诸位与我一起勉力呼。”
  “眼下的第一步,先把那些解救出来的妇孺孩童,带到街头上去当众接受辨认和登记好人家姓名所在,并令其家人来逐一接回。”
  “当然了,大内之中的曹娘娘和京兆府的孟留守那边,也要实现好生沟通起来……不,就让我亲自前往大内走一趟好了,毕竟这是有人试图挑拨守城兵马之间纷争的紧要干系。”
  ……
  而在长安城北面,与突出龙首山高地上的大明宫外夹城的左银台门,遥遥相对的龙首渠下游。
  率部归来的代北行营讨击使朱邪翼圣,与夏绥银节度使留后拓跋思恭,几乎是一前一后的带着多名部将,踏入到讨贼行营的中军大帐内,然后又悻悻然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有重要的亲族折损在了,那个炽乱南方而名声鹊起的太平贼手中;而不免在惯常的相继忌惮之外,又多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随后升帐的金鼓声响起,而令帐中云集的近百名军将,不由闻声肃然挺立面向中军的帅位上齐声呼喝到:“恭迎相公。”
  “恭迎都帅。”
  “眼见得唐弘夫和程宗楚的兵马久候未至,连同反正的凤翔、泾源兵马,怕是在路上有所变故而指望不上了。”
  随后,依旧在臂弯处垂搭一柄拂尘的宰相都统崔安潜,满脸肃然的沉声开门见山道。
  “但是本处大军云集所在却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兴许长安城中之事就在在近日内有所分晓了……尔等各自回营做好万全的准备。”
  然而当一应将帅都领命完毕各自散去之后,心事重重而落在最后的夏绥银节度使留后兼党项大酋长拓跋思恭,却发现被比自己年轻硬朗的行营讨击使朱邪翼圣给挡住了去路。
  “朱邪氏,你这是什么意思。”
  拓跋思恭顿然挑起眉头到。
  “某家正好有事请教拓跋节帅一二,听说贵部有一些城南逃归而来的士卒,正想暨此探询一些那太平贼的情形呢。”
  朱邪翼圣却是坦然开声道。
  “若仅是如此,我倒也无不可对人言之处。若是不嫌我部奶酒、浑羊鄙薄,又何妨过来当面听呈呢。”
  隐隐有些须发崩张的拓跋思恭顿时缓下面皮来。
  “某家正好新得了数坛新丰的罄竹春,又有相公赐我歌姬十人,愿以节帅共赏之。”
  朱邪翼圣也眯起眼来笑道。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一朝祸起萧墙内,
  然后,这一等就是数日下来;因为崔安潜的强令而重新收聚起来的各路官军和藩兵,也随着逐渐变热的天气儿变得心浮气躁起来,而频频发生了争斗和殴衅事件。
  但是身为总帅的崔安潜,却仿若是丝毫不为所动一般的稳坐钓鱼台,甚至还有闲隙处置和发落了一批违犯军规的将校、士卒;而将其枭首示众或是站枷到营门处。
  然后又不慌不忙的驱赶来大批的民夫,就这么当着城中守军的眼皮底下,继续加固和拓展起针对长安各处出入门户的营盘;做出这么一副铁了心要长期围困和攻略的态势来。
  唯有长安南郭的三门是个例外;但是很快就有大队的藩汉骑兵竞相驰走于三门之外;然后轮番前来邀战和叫骂不止;其中的党项、回鹘、退浑和沙陀的旗帜交替往复,尘烟滚卷蔽日而十数里之外悠然可见。
  只是在一直没有得到足够的回应,反而被射死了好几骑试图靠近城下喊话的人等之后,也就大声嗤笑喝骂着奄然远去,而留下一些轮番出现的游马快骑,来继续保持着某种存在感。
  而在长安城中,刚刚领受过曹皇后赐宴的柴平,也在重新策马枪往平康里的长街之上;道理也很简单。他虽然来到长安之后除了曹皇后传召外,就深入简出的谢绝一切的应酬交际,但也有出现个别例外的时候。
  对方就是昔日的夔州镇守使,如今官拜左监门卫大将军,枢密院直事,永兴侯的葛存叔;也是早年于他深有恩义和情分的长辈,甚至还变相的帮过尚未发迹的大都督(周淮安)的忙;哪怕在主动引兵退出夔州而追随黄巢北上之际,也依旧与之保持了相当亲善的关系;入关之后更是归在尚书令尚让的麾下之后,依旧与太平军往来不绝,也算是颇有渊源的老熟人了。
  如今更是在长安留司的麾下,提领监门军左右率八营兵马,算是城中义军的一个举足轻重的山头和势力所在;所以在籍故数次婉拒之后,于情于理柴平都有些盛情难却了。因为对方打得是私家宴请和重叙旧谊的旗号。只是宴请的地方有些微妙,乃是平康三曲以南的废蛮街,昔日初唐功臣卫国公李靖的赐第,辗转到天宝权相李林甫手中的故宅,所改制出来的一所私家园子。
  但是至少也不是什么形骸放浪的场所,所以柴平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好在接下来的马蹄踏踏声中,他的一行人等沿着皇城穿过了数处城坊之后,就看见了沿街中门大开的那所园子。
  没有什么彩楼灯花步障过街的奢华富丽接待场面,也没有乐班演奏下的出门列队恭迎人群,只有两名翘首以盼的普通门士而已。这让柴平不免松了一口气,不然的话他也只能调头回去了。
  然后,在前阑和乌头大门内大声的通传当中,一身云鹤卷草的交纹锦袍而显得红光满面,精神烁熠的葛存叔也带着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姬妾亲自迎出了二门来;又亲手把住柴平的手臂亲热的喊道:“小柴兄弟真是好久不见了……今个儿当予我好好痛饮几杯才是。”
  “自然了,今晚上咋们客不论身份位阶只叙旧情故谊,细细唠嗑一二才是啊。”
  葛存叔是如此精神爽利的一路念叨着,将柴平一行引到了内里庭院之中,淡淡月光下专门置办好酒宴席次的凉亭之中。然后,才有清扬的琵琶和箜篌乐声,在低头端坐左近伎乐的弹拨下,空明清澈的响了起来。
  然后那些簇拥着葛存叔的姬妾,才带着各色表情和眼神退散到周边去;由数名家中蓄养的彩衣舞姬款步上前,而清喉唱唱的挥动似水宽袖而轻柔缓缓的且歌且舞起来。
  而眼见这么一副局面,不由让在广府和江陵时,就习惯了与将士们一起观赏集体表演和主持过文艺活动的柴平,恍然有些感触起来。这就是这些进了长安城中的义军将领们的生活么;而据说这位义军老前辈也其中风评最好,最为低调内敛的一位了。
  这时各种摆在名贵青白瓷器物中的传菜,也相继出现在了抵角相邻的案席上;同样是坊市难得见到走禽游鳞构成的水陆佳肴。而柴平带来的扈从军士们,也被引到了四周的水边、假山下的坐席上去,自有相应酒肉菜肴呈上。
  这样既能确保足够的观察和监护视野,也方便住客之间当中说上一些比较私密的体己话。而着葛存叔倒也是个经历复杂、城府老练的人物,一边叙旧怀古一边说着些新朝建立以来的朝野异闻,倒也是谈笑风生而毫不腻烦。
  “柴兄弟啊,你还尚未有所家室之选把。”
  直到葛存叔说过了许多事情,柴平也微微露出一丝无奈颜色之后,他才正色亦然的叹声道:“其实有人想要托请中宫保个媒,但又怕恶了你的心意就大家不好看了,所以就托我厚颜来试个口风了啊。”
  而当柴平披着高升起来的满身月华,而在灯火点点和蹄声踏踏当中重新踏上归途的时候,心中却是充斥着某种古怪亦然的情绪。因为,居然又被尚在南边坐镇后路的那位大都督给料中了。
  那些渗透和深藏在大齐新朝之中的前朝余孽和遗老遗少们,在明里暗里诸多试探和筹划手段都不能见效之后;果不其然的动起了通过联姻来拉拢分化、腐蚀太平军将领的主意了。
  摆在他面前的条件和对象也很优厚,有前朝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的妹妹,有直学士裴渥和尚书左丞刘允章的女儿,甚至还有一位前朝广德长公主与宰相于综的小女儿……
  当然了,摆在明面上的理由也很堂皇,乃是为了促成新朝功臣勋贵与旧朝归附的进一步融合;还能代表大齐天子施恩于下。因此,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说动了大内的曹皇后作为保媒之人。
  当然了,摆在明面上的理由也很堂皇,乃是为了促成新朝功臣勋贵与旧朝归附的进一步融合;还能代表大齐天子施恩于下,于今更是有所特殊的象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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