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53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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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有堕泪碑,青苔久磨灭。
  且醉习家池,莫看堕泪碑。
  山公欲上马,笑杀襄阳儿。
  《襄阳曲四首》唐代:李白……
  根据后世的《湖广志》:‘大堤东临汉江,西自万山经澶溪、土门、白龙、东津渡绕城北老龙堤,复至万山之麓,周围四十馀里。’”这也是襄阳城外自发恢复起来的城下坊和商业带。自古便是男女冶游胜地。在本朝历史上甚有名气,也得过许多历代名家(老司机)的点赞和评分:像是张柬之的《大堤曲》“南国多佳人,莫若大堤女。玉床翠羽帐,宝袜莲花炬。”
  李贺的《大堤曲》:“莲风起,江畔春;大堤上,留北人。”
  李白《大堤曲》“汉水临襄阳,花开大堤暖。佳期大堤下,泪向南云满。”
  杨巨源的《大堤曲》“二八婵娟大堤女,开炉相对依江渚。待客登楼向水看,”孟浩然的《大堤行》“大堤行乐处,车马相驰突。岁岁春草生,踏青二三月。”
  对了还有当代的老司机,正在周淮安手下干活的陆龟蒙,早年也做过一首《大堤》:“大堤春日暮,骢马解镂衢。请君留上客,容妾荐雕胡。”
  放到后世的网络上去,就是各种版本“东京炮击指南”“曼谷炮击指南”“东莞夜游记”“阿姆斯特丹手记”之类的热门帖子。
  根据所谓的“扬一益二”“楚三陇四”说辞,长安哪怕作为天下之首邑,但是在天下四大风月胜地当中居然还只能垫底的;而这襄阳城外的大堤宿,则就是与下游江陵的琵琶坊,并称荆楚风月的精华所在。
  特侦队队目慕容鹉转调镇反会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发生在这里。当然了现在这里也随着大批来自关内的移民填户,而再度焕发了另一重的生机盎然。
  比如许多来自上京平康里的当红阿姑,行首、牌头们,都纷纷随着竞相离去的京中士民来到了山南境内,然后又像是被繁华所吸聚一般的,天然散落在了这荆襄两地之间。
  毕竟,以当今的天下之大和世道纷乱,能够有所相应消费能力和需求市场的,也就是富集了大量官府部门和军队所属,兼带商业与水陆转运枢纽的这两座中心城市(名城大邑)
  也为这由来已久的江汉风月胜地,给添加了许多活色生香的新血和截然不同的异地元素。只是他眼下的任务,则是陪同/监视这么一个,身份介于俘虏和客人之间的特殊人物。
  在慕容鹉的视线当中,那位生的粗手大脚穿着宽松长衫也掩盖不住,长相很有些凶恶狠戾的目标对象,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情态,据案大吃大喝得满胸满襟都是淋漓尽致的模样。
  相对于那些猪牛羊肉的大盘硬菜,或是整只鸡鸭鹅烹制的全盘,他显然更中意的是来自江汉水域的鱼鳖虾蟹,就这么连壳带刺的开怀大嚼进去,再吐出一团团被嚼没滋味的碎渣来。
  然后,才是来自南方岭外之地的罐头果子和蜜饯干脯,无论是糖渍的杏子和青梅,还是盐水黄桃和林檎,或又是时鲜的柑橘和石榴,荔枝和桂圆。已然在他面前托盘里堆起了一大盘皮核来。
  “我和你说啊,这大江南北的女子各有各的妙处啊。”
  而在楼下,另一名特侦队队官别号“小白狼”的陈不举,也在来此当值的副旅帅王秋面前炫耀到。
  “无论是潮州沿海的渔女,还是小江上的船娘人家,湘水沿岸土市的山夷歌会……现在大堤又多了平康里来的女菩萨们。这事了之后,我就与你去好好见识一番的。”
  未来被后唐太祖评论为“雄则雄矣,鹰鸟之性,饱则飏去,实惧翻覆毒余也。”的五代吕布李罕之,用块白叠布抹着下颌的粗髯,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饮尽杯盏,凹肚挺胸的打了个饱嗝。
  “真是大美快哉也!”
  虽然他治军以暴戾凶残著称,但也绝非无脑莽撞之辈;在势比人强之下,他也很尽快调整好心态而接受了现状。既然被扣后对方就这么晾放着自己,那或许意味自家还有那么点用处,至少一时性命无虞。
  正所谓是既来之则安之,无力抗拒那也尽情受用当下,放宽了心怀能吃就吃、能喝就喝、能睡就睡,哪怕多过一日就赚得一日好了。只见他意犹未尽的咂嘴慢声道:“接下来,咱又该去哪?”
  “此时还早,大堤内外的行曲和剧院都还没开始挂灯张门呢?可以先到最近军俘的编管地去看看,顺便略作一二评鉴如何?”
  负责陪同的慕容鹉却是微微一笑:“行啊。”
  李罕之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点点头道;心中却是暗想这才是戏肉所在把。难道是籍自己之口来展示太平贼的“宽仁”?,或又是见证那些与之为敌者的下场么?
  毕竟这些日子也见惯了太平贼的财大气粗的物用充裕了,难道接下来就是杀鸡儆猴式的下马威和恐吓震慑手段么。
  可是他“李和尚”好歹也是辗转在贼军和官军之间,见多识广经历过来的,当年更是杀过县吏投过王仙芝和黄巢的资历,岂是等闲吓大的的软脚货。
  当然了李罕之自不会想到,按照上头的交代事项,慕容鹉也根本不需要刻意引导他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只要能够天天带他出来在公开场合多多的露脸,显示一下相应的存在就好了。
  而在大堤外一条全新的支流灌渠,因为被截断而露出来的河滩之中。
  作为云中将校出身的义儿都都将李存璋,也表情木然而呆滞的拿着工具,挥汗如雨的混迹在了那些劳作的战俘之中,将一块块藏在翻开泥土下的石头挖掘出来,又装筐帮运到岸上去。
  作为代北云州的当地人士,他是在亲手杀死了云中防御使段文楚之后,得到了朱邪翼圣的看重,不但拔举在身边为亲兵头领之一,还收养为诸多半亲缘半臣属的义子之一。
  然而他的人生与野望也随着关内之战中官军阵营的先胜后败,而到此截然而止了。
  这次他是在率领义儿都的骁骑之士,为沙陀本阵断后和阻敌的攻战对冲当中,被太平军车阵中的火器打死打伤好几匹坐骑之后,被惊马拖地甩晕过去被俘的。
  但是相比另一位与他一起交替断后的军将,却在冲阵过程当中被重火器打中躯干,而连人带马粉身碎骨只剩下各脑袋还能辨识的左都押牙康君立,他无疑又是幸运的。
  也因为,他原本就是代北戍边的军户世代,所以与那些突厥、栗特混混血的沙陀军将相比,在长相上与大多数唐人无异,也得以混过了最初搜捕溃军中的筛查和指认。
  敲响金板之间的两刻吃饭时间,也是他们这些在泥泞于辛劳之中忙活了一整天的战俘们,难得放松和休息的间歇所在,以及最为期盼的事物了。
  然而在他看来,相比早年一年到头只能吃栗米,间杂着需要大伙煮上老久才能熟透的麦饭,还要打野味来充饥的屯边军户人家光景;这些太平贼于战俘的伙食待遇也未免太过优待了。
  一筐又一筐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死面饼和大桶的腌菜汤,落到人头上分量多足以让人吃个七八分饱。如果隔三差五再来点腊肉开荤的话,就几乎顶的上牙兵和亲军、帐卫所属的待遇了。
  所以,他眼下自觉应该耐心的潜伏下来,暨此打探和窥视到这些太平贼更多的内情,最起码了解到那些火器的跟脚再伺机脱逃回去。好将这些重要消息,告知于节帅和讨击当下以为警醒和戒慎。
  随后他就在谷物充分做熟的香味当中看到了今天的晚食;那种用力摔在木盘里会啪叽一声挂住掉不下来的浓稠糊糊。而作为搭配的则是每人两个烤得焦黄发黑的拳大豆薯。
  于是这些战俘的队伍也隐隐有些骚动起来,因为这种糊糊加豆薯的配给份量上,明显要比饼和汤更多一些,而且越排到最后能够舀到的糊糊越是浓稠。
  然而在天边有些灿烂的云霞之下,他们的临时工地里却是走进来了一行人等,又在监管军士和吏员得陪同下,查看起他们这些俘虏的宿所和火厨来。
  居中正是一名长相粗狂凶狠的汉子,虽然穿得是一身青色桂管布袍,但是从左右簇拥频频相顾之势上看,怕不是贼中得要紧人物。
  只见那人在人群队伍当中扫视了好几遍之后,才用手随意比划着重重点了几下道:“便就是这几个了。”
  随后满脸茫然无措的李存璋就被人给拉了出去,手中还端持着刚打好吃食的木盘。虽然他表面上谨小慎微,但是内里却是警兆不断;因为随后那个汉子在此径直指着他道:“这个似乎有点儿意思。”
  这句话也让他脊背上的汗毛霎那间战栗起来。
  ……
  而在河东的太原盆地内,不惜代价全力打破了小天门关和阳曲城,又将其屠戮殆尽以为报复的沙陀/代北联军,最终又受阻于河东首府的太原坚城之下。
第七百九十五章
筑怨兴徭九千里(中)
  只是在当地留守后方主持局面的前宰相郑从谠,从地位和号召力上看并不亚于被他们所挟持奉为旗号的崔安潜;甚至在地方威望和人心上更胜有之。
  因此在其亲自带领下的太原满城军民,毫不犹豫拒绝了朱邪翼圣阵前以代北行营为名,接管太原城的要求/劝降,反倒是历数朱邪氏为首的叛藩诸多大罪之后,将这支外来的联军拒之门外。
  因此,此刻正站在朱邪翼圣身边,衣甲上满是新旧血水还插着几只箭矢,却眉眼都不眨的亲信大将安敬思,就代表着又一次攻城无功而退的尝试结果。
  然而在更远方的大片联营当中,却是充斥和某种喜气洋洋的氛围使然;因为不断有络绎不绝的队伍往来期间。他们无不适带着各种劫掠所得满载归来,或又是牵着一串串被虏获的妇人和青壮。
  见到这一幕的朱邪翼圣不由眉头皱了起来,却是想起了之前中军帐内来自文职官属盖寓等人的劝谏;“君侯欲取河东为基业,还请稍加收敛以定人心归属。”
  然而当他一番号令到了嘴边,却又想起了安庆、萨葛、乃至是朱邪各部将属之间暗流汹涌的态度使然,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沉重叹息。他终究还是没法下定这个决心的。
  毕竟,眼下他最需要的还是这些部领大将们的出力,而驱使他们一路忍饥挨饿、吃苦受累,损了了许多牛羊和老弱坚持过来的动力,难道不就是肆意暴掠和自取于河东的许诺么?
  只怕这个约束的号令一下,偌大的太原城还没打下来,这支强行捏合起来的联军却是要随之人心散乱、崩解离析了。这时候,却又有部下带来一个坏消息,偕行在军中的崔安潜又出状况了。
  片刻之后的营帐之中,刚刚想要乘隙自杀寻死却被再度发现制住得崔安潜,也披头散发得瞪着他道:“老夫于彼辈已然全无用处了,为何不让我自了以全臣节。”
  “使相于我有知遇之恩,怎敢有所慢怠忽,更不敢折辱损伤贵体了。”
  朱邪翼圣满脸无奈的叹息道:“所以你的报答,就是用老夫的一世英名诡作欺诈之道,还随意屠戮我河东军民百姓呼?”
  须发零乱挂面的崔安潜却是越发冷笑起来:“这也是为了践行王道大义而不得已为之的权宜手段,若能得相公的协力,自然就事倍功半而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朱邪翼圣越发叹然道:“忒!!我只恨错看了尔辈羊马奴的狼子野心,方有此厄呼。”
  最后,差点被人唾了一脸的朱邪翼圣还是一无所得走了出来,他对此也是颇为头疼和为难了,之前的行举算是将这位给得罪了狠了。
  因此,他虽然借助了对方的名义,却不敢让他真的出面做些什么;不然以这位毫不受威胁和要挟的做派,就怕还会闹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来。
  这时候远处突然又数骑绝尘而来,随机又变成送到朱邪翼圣前的紧急军情:“南下汾州的薛(阿檀)兵马使部,在阴地关外遭遇河中(军)旗号;一气连破其先手三阵,后见河中大部卷至,乃退往贾胡堡待守。”
  ……
  鄂州境内,大江之畔的哨台棚顶下。
  须发灰白浓密的老将,鄂州戍防官王重隐盘腿坐在地上,而眺望着对岸像是游鱼一样,不断划渡过来的大小舟船。那是在淮西刘汉宏的治下,不断逃亡过来的江北难民。
  在他面前摆着今天营中的饭食。用剁碎干豆角和腊肉炒的酸辣双丁,豆腐盐菜油渣煮成的臊子,盖在糙米饭、杂豆团子或是贴饼上,就是一顿有滋有味的午食了。
  而在他身边,则是还簇拥着好些个表情各异的人等,期盼或是祈求的看着他就等着发话了。
  “大都督府此番要第三度裁军了么,这是好事啊……能够一声令行禁止的适时更新换代、优胜劣汰于行伍之间,才是自古基本治军理政的常理啊”然而对此王重隐却是不以为然抹嘴道:“难不成真要像《北朝患乱说》中的那些藩镇军伍一般,以下方将卒舆情倒卷裹挟于上,稍有不满和欲堑难填就动辄玩杀将易帅的把戏才甘心么?”
  “乃至于小团伙的私利和欲念,一次次将振作有为或是革新除弊的努力化为泡影,或是需要降下一位不世的能臣干将,狠手杀得血流成河才得消停一二?”
  说到这王重隐再度放下汤碗反问道:“或者说太平军可曾薄待过退役和归遣的士卒么,还是克扣过人的军功和口分田呢?或又是那些身在荣养院里的伤残老卒,不足以保暖安度余生么?或说还是那些退而转入地方安置和任事的老卒们,尚不足于养活自己身和家人么?”
  “要说起来,大伙儿都是有手有脚大好汉子。凭什么别人都可以在督府帮助下自食其力、安养其所;有的人就是一心想要不劳而获,或是躺在功劳本上好作威作福呢。此类人等又凭什么可以指望留在军中?”
  “世间万物如四季轮回之理,有进自然有退,这是事物因循罔替的生机和活力所在,有什么好想不通的,或者说是有人根本不愿去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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