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54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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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淮安不由脸色一怔,却又余味深长叹道:“这既是我的私心,但也有阿姐的一番苦衷。”
  到了这一步,小挂件却是哀然若泫的决然道:“阿姐想要守着我,而我也想给阿姐求一条活路而已……而不是在人言可畏中郁郁而终的。”
  “那你可又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和代价么……哪怕是名义上的,也代表着巨大的干系和隐性的资源啊!你和她都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了么?”
  周淮安又继续道:“菖蒲自当晓得,但若是能够因此对于归义军方面,乃至西北各道的局面,与郎君有所裨助呢?”
  小挂件的语气反而变得有些坚决起来。
  “嗯?那就抽空当面谈一谈再说了,这东西强求不来的,我要看看当事人自己的意思。”
  周淮安感受着青萝充满温暖而又沉甸甸的心跳和依旧不紧不慢的动作,思虑的片刻才道: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再度被套牢了没法专心说话了,而后脑也随着窸窣偶的厮磨声,传来了更为直观的触感。
  然而,这种喜闻乐见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当周淮安重新收拾好身心状态,却又见到了岸上划过来报讯的小舟。半响之后他就出现在了城内节衙的公厅大堂内,听取这临时召集而来的太平军高层各自意见纷纷。
  “这么说,杨行愍也派使者前来了?这岂不是于我军有所接境的三方势力,都齐活了?”
  “这么说只怕江北的淮南境内将要有所大变数了?我大都督府又该秉持什么的态度?”
  “这有什么好犹豫再三的,既然刘汉宏那厮敢给,咱们还不敢拿么!先把地盘人口落袋为安才是要紧的。”
  “那岂不是也遂了他的心意,让咱们的人马为他消灾挡祸了不是?最要紧的难道不是保持淮南局势的相对均衡?”
  “正是这个道理,杨行愍那厮有什么好忌讳的,区区一点议和的钱粮好处算什么;总之不能令他轻易做大才是最要紧的不是?”
  “至于吕用之,那个妖道是个什么玩意大家都晓得,居然也有脸拿淮南之地和咱们大都督府谈条件?”
  “我觉得眼下大可以不必考虑这厮的干系,只要做好咋们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关键还是落在杨行愍的身上?。”
  “我觉得还是再多看一看的好;可以先做好相应介入的准备和手段,继续坐观这三家,最后能够出死力拼到什么程度以为稳妥。”
  “可以考虑先动员和集结沿江三大防戍区以为威慑和试探,以观后续的反应使然再作出决意好了;但是要避免先期过多介入的打草惊蛇,令其有所忌讳而就此收手罢战,偃旗息鼓以为对应?”
  “在下以为,有必要去考虑淮南三家态度么?我太平军的宗旨和主张又是什么,难道不就令更多士民百姓得活么。”
  “我亦以为然,既然是有机会介入其中,自然是见机而动,无论刘汉宏也好,杨行愍也罢,哪个不开眼的敢于阻碍咱们的行事就消灭谁好了。”
  周淮安一边听着他们军议纷纷,一边却是再通盘考虑起眼下太平军的势力格局来。再关内退兵之后转入休养生息状态,遣散多余辅助部队、暂编武装和征发劳役,外加秋收开始还不到一个月,实在有无必要再开启一战场战事呢。
  如今太平大都督府旗下大概保持了,以山南东道为核心的北面和东面江东三路的两大军事集群。其中山东道的北面集群,在保持对于关内的威慑和支援态势的情况下,也通过桐柏山脉和伏牛山脉,分别与河南的各方和淮西境内的刘汉宏等,保持有限邻接状态。
  而江东集群的职能,则更多是保持对新入手的江东三路,正在持续当中的地方改造工作和屯垦开拓、工场营造等布局,提供相应威慑和镇压性的守备力量。针对淮南方面的军事存在和压力,主要是依靠水军方面所保持下来的。
  所以究竟对于那边势力进行介入,也决定着将以哪一个军事集群为主,进行下一步的战略部署和军事行动。而在场诸将的公开表态和争执之下,其实也代表了这两大军事集群相关的机会和背后大小山头的立场使然。
  不过,这也是任何一个发到到成熟阶段的政治势力,所必然要面对的常态。周淮安只要做好相应的调剂和权衡,以保持他们能够有良性竞争的促进和相互制约的常态就好。然而,很快一份送进来的加急通报,就让周淮安没法再保持沉默下去了。
  只见他轻轻挥了挥手就让堂下的争议迅速平息下来,这才开口道:“来自扬州城中的密线急报,针对淮南内史吕用之的叛乱已经爆发,各部人马的乱战和烧掠已经席卷全城;”“此外,在消息发出的同时,已经确认扬州境内的寿濠军方面所属兵马,已经主动对于本军在海陵城的外围据点发动攻击了。”
  “所以,没必要在讨论下去了,战争已经开始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来决定,如何尽快的结束它了。”
  周淮安当然知道,历史上曾经发生的那场广陵妖乱,在这个时空怕是要就此迅速走向尾声了。如果自己不介入而继续坐视其成败的话,最后入主扬州城的杨行愍,将会得到一个户口从最盛时的十几万户,五六十万口百姓的天下第一富邑,却在饥荒与屠杀当中急剧锐减到只剩几百户,建立在废墟尸骸之上的鬼城。
  这就未免不符合太平军的主张和宗旨了;在太平军的长远规划当中这个正当王朝末世的国家,相应的资源和人口能够多保全下来一分是一分;哪怕是罪人之属在太平军的体系之内也有相迎用场和去处的。就这么白白在地方军阀争据当中白白浪费掉实在太可惜了。
  在场的诸位将领也是露出凛然、郑重和诧异、同仇敌忾,乃至是跃跃欲试的表情,又相互激烈亦然的眼神交错起来。然后周淮安继续开口道:“传我令下,在江西、浙东、浙西三路进行全面动员……太湖舟师和沿海水营就地装运钱粮物资北上集结。”
  “此外,洞庭、鄱阳各支水军向江宁镇集结;沿江三大防戍区,按照城邑的大小和人口规模,提供相应比例的动员兵和劳役人员。”
  “之前参与过关内攻略的湖南、荆南、山东和两岭各路,依旧保持常态,峡江道的征拓依此办理。”
  “从大本营下辖抽调的山地步卒三营,就此进入桐柏山脉中以为待机;再派人去都畿道境内联络,询问相应借道河南用兵的事宜。”
  一应布置完这些前期工作之后,接下来就是选择谁人为主将来统筹前期的局面了。动员和集结部队和军资物用需要缓冲的时间,因此,需要一个足够得力和能干的人选,来主持江北据点和江东方面,撑过这一次来自地方的全力反扑。
  ……
  “为何要抢攻海陵?”
  而在扬州城附近的扬子镇内,刚刚立帐与此的杨行愍也在厉声咆哮道:“不是千叮万嘱,莫要轻举妄动,只须看住当面就好了。”
第八百零七章
鬼哭啾啾声沸天(续)
  自觉有些气急败坏的杨行愍,也从未感到自己如此劳神和心累过;但这就是手下人马依靠各方的投靠,而在在短时间内壮大起来的弊端之一;比起当初庐州出来老兄弟和乡党的齐心合力和不离不弃,现在在他手下已有庐、寿、濠等七八个大大小小山头。
  在顺势之时固然是能够同仇敌忾而网易出用命,但是只要是稍遇挫败和波折就不免各种心思泛起而没有那么得力了;因此需要他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功夫来进行整合才得堪用。因此相对于夺取广陵城的巨大政治意义,以及彻底击败刘汉宏的重大军事价值,他反而那个最不想与太平贼先起冲突的那个人。
  但是事到临头来他千般叮嘱和防备,还是难免派出去监视和对峙的这部偏师,突然头脑发昏自行其是的挑起了与太平贼的战端。然而更可恨的是,他们既然有所私心和图谋的挑起战火,那就干脆一鼓作气暴起发难将,又怎么会走漏了行迹而让太平贼有所防备呢?
  现如今,他们就连海陵城外围都没能尽数拿下来,反倒被对方严阵以待的火器给打死了好几员身先士卒的军将;导致一时军心大沮而错过了最后一点乘乱袭取的时机;眼下更是需要依靠自己来收拾残局了。
  然而他麾下虽号称五万大军但也不是凭空编出来的。一方面,他需要需要分兵镇压光州和申州方面防止刘汉宏的流窜和起复,另一方面需要戒备淮北方面可能来自蔡州秦宗权的后援,因此,能够带到扬州城下的军势也不过堪堪三万人马而已。
  现在,又要因为这些混账东西的擅自行事,而再度分兵进行支援以对应太平军方面可能到来的激烈反弹和响应。因此,他抵达扬子镇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毫不犹豫的处死了这支偏师中剩下几位军将以正人心。
  既然挑起事端的主要人等都为此身死当场了,那余下的这些参与者又有什么脸面继续活着呢?但是立威完毕之后杨行愍同样还要继续面对现实使然。太平贼可不是光挨打不还手的庸弱无能之辈,更糟糕的是作为他左膀右臂的田頵刚被派出去,作为争取时间的议和使者,只怕也要凶多吉少了。
  “都军,接下我辈当何去何从啊。”
  在旁的副都兵马使兼妻弟朱延寿,却是再度开口恳声道:“事已至此难道还能回头?,当然是继续进攻,一定要将海陵(城)镇及起桥头渡都给我打下来。”
  杨行愍毫不犹豫道:“都军,那扬州那边又该怎么办。”
  另一名寿州出身的大将王景仁却是犹疑道:至少相比与作风凶悍却没有多少直接利益可言的太平贼硬干,显然他们更期待和在意的是进入扬州城之后的好处。
  “扬州自当是也要谋取,此乃我辈立身之基的重中之重!”
  杨行愍断然道:他自当晓得,眼下且据扬州的吕用之居然为毕师铎所反乱而自顾无暇,又有城中将吏约为内应以求自保;正可谓是难得天赐良机而失之不再;绝不允许因为节外生枝而平白错过的。他继续下令道:“是以我辈当分作齐头并进的两步行走。安仁义、阿史那月鲁何在?”
  “属下在。”
  两名大将顿然出列应命道:“着你二人为左右攻阵使,各率本部的飞射都、长驱都,并扬子、海陵、天长诸镇(扼)兵,专署讨平江北太平贼势……许就地征发阵夫民役之属以为充军,凡敢有违抗推阻者就地阵法不赦。”
  杨行愍正色道:“余部皆随我本阵往广陵城下见机行事。”
  “谨遵上命。”
  一时间,除了脸色稍有不虞和复杂的这两位藩将之外,其他军将都有些喜出望外的大声领命道:然而,在众将都相继领命而去的即将开拔之际,却又有新任行军司马江都(今江苏扬州)人严可求,转呈求见进言道:“主公此举怕是要大损地方人心,于将来治下有所不利啊!”
  “此事实属无奈之举啊,既然要分兵两顾有不能失之于单薄,那就必然求诸于地方了。”
  杨行愍亦是动容亦然的宽声抚慰和解释道:“我自当晓得辜明心系乡里,然此乃是为了早日平定淮扬地方而令士民黎庶得安,只能长痛不如短痛的一时权宜手段!”
  既然话已如此,严可求也只能谓然而叹退下了。毕竟身为前代江淮水陆转运判官之子,他所投奔的这位主公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于治理地方堪称是“节用安民”“严行甚法”;算是当世人物之中为数不多,既不重财货和自身享用,又爱惜宽赏部下的雄奇人物了。
  然而,当他走出行帐去想要好好劝说和开解幕张中那些本地出身同僚,好让他们继续为这位主公全心效力下去;却见作为先手抵达扬州城郊的寿州团练使李神福,难掩满脸喜色的飞奔而至有口中余音袅袅的喊道:“都兵,喜事啊,天大的喜事啊!!”
  而在一片持续兵荒马乱的扬州城中。于城外杨行愍所部而言的大好事,对于毕师铎为首的反乱兵马来说就是不择不扣的噩耗了。因为他们在搬来城头的攻城器械,最终轰破了道院的大门之后,却在后续的攻占厮杀当中,没能找到作为首要目标和罪魁祸首的吕用之。
  “还没找到!!!再继续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找不到就莫回来见我了!!!”
  毕师铎提着不知道砍了多少人的滴血大刀,而眼睛通红的喝声道:而在他身后的偌大道院之中,再被攻破之后已然沦为了血色浸染的人间地狱了。一处处精美的殿阁楼台被砸破抄掠一空,而居中道院相关人等更是不分老幼难逃一死。
  只是作为毕师铎纵容下的泄愤手段,无论是防北兵还淮宁军,或又是高邮镇兵,都将这些机体处刑手段给玩出了各种花样来;有的被关进大丹炉里活活的熏烤而死,有的被绑上重物投池溺死,有的被集中在库房里推倒梁柱活活压死;还有的干脆赶上了高耸的延和阁,再从高处用刀枪戳下来摔成一团团骨肉不分的烂泥。
  而道院之中的家眷和女冠们,及其侍奉她们的众多奴婢,虽然没有能够马上死掉,但也是正当事生不如死的水深火热当中哭求哀号着。但是到了这一步,却依旧没有找到哪个妖道吕用之的行迹,就像是在兵败的最后一刻凭空消失了。
  这部由让毕师铎愈发愤恨和惶恐起来了,又接连砍死了好几名寻获无果的部属;接着有打算在俘获文武官属当中大开杀戒以为逼问。这下连身为盟友和故旧的秦彦实在看不下去了,而闯过来亲手拦架住他大声喊道:“毕鹞子你魔怔了么,只要咱们合理控制住这座广陵城的局面,就算那妖道躲藏起来又能翻出什么浪来?你莫要本末倒置了啊!!”
  “再延和阁内,找到一处密室了。”
  这时候,又有另一名参与此事的大将张神剑大步流星过来喊道,顿然将正在对峙的毕师铎和秦彦的最后一点注意力,也给转移了过去。
  随后在这间密室当中,被烟火熏得涕泪直流的淮南节度使、渤海郡王、太尉高骈,颤颤巍巍得给架了出来;这个结果让毕师铎不免大失所望,却又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至少有了这位高令公在手,就算是那吕用之在跳出来也无关大局了。
  “你们……你们……你们,这是欲意何为。”
  惊疑不定得高骈憋了老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然后就见到毕师铎满是阴郁得消瘦面容上,难得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来冷声道:“当然是为令公拨乱反正,不再受奸人得蒙蔽和利用了……将诶夏利,还请令公为我等将士正名,兼以封赏有功之人”“此当,应有之意。”
  惊疑不定得高骈,此刻也只能吞吞吐吐应道:而在外郭城中西水门附近得一处民家经堂当中,已经剃干净了须发而做沙门打扮得吕用之,也从佛像座下得狭促地道当中爬了出来,却是隐隐有所脱出生天得唏嘘然。只可惜了他留在道院里没法带走得妻妾子女了。
  随后,他又在藏在这户人家得几名党羽护送下,被恭恭谨谨得迎进了西水门得关楼之中。在这里里面主持局面得将校军吏,既有他暗插很深得暗子和死士,也有见过他的诸多神异手段之后死心塌地得虔诚信徒。因此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就得以派上用场了。
  然而就算这样吕用之依旧觉得不甚安全。因为他自知自家人等以高令公的名义和权柄,在城中倒行逆施、强取豪夺之事做的太多了;如今既然已经露出颓势,只怕那些积怨甚广得军民将吏,怕不要化作全盘反攻倒算之势。因此,他对着左右吩咐道:“此处亦不得安身之所了,我将前往城外大明寺暂避一时,以回复法力和重定天数。”
  “尔辈就继续暗中替我守住此处要害,将来相机行事自有一番更大得富贵前程了。”
  而当他乘船出城,越过秤平桥抵达大明寺之后,又有人前来禀报道:“小的们已经联系上寿濠军得杨都军,如今正当扬子镇扫榻以待了。”
第八百零八章
鬼哭啾啾声沸天(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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