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69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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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淮安点点头就定下基调来,又对他开口道“对了,柴兄弟,接下来恐怕需的你前往河东坐镇局面了。”
  “但请吩咐。”
  柴平微微肃容拱手道“许(毅将)三彪和孟(绝海)飞山搭伙的东谴部队,已然攻入晋州境内,与河东军主力大规模接战了。”
  周淮安继续说道:“接下来需要同时协调河阳,河中两线人马的后续协同并进,光靠许三彪他们已经力有未逮;还有后方地方的善后和肃清工作,思来想去还是得劳烦你多多用心了。”
  “既是大都督所托,唯有尽力而为不负重任了。”
  柴平闻言略有些期许又敛色道:作为前关内讨击军的主将又正当壮年,他在关内大战结束之后闲下来的几个月间,光是小打小闹一些地方和演变的肃清,已然让他有些浑身不得劲了。
  “只是如今关内三个方向都在用兵,基础部队也不能一下给你太多。”
  然后周淮安又补充道:“除了本来第三军第一(模范)营,和你自行挑选抽调一个营的基干老兵之外,就只能再给你南方戍防区调来的三个新编驻队营,和关内本地的五个补充营。”
  “但是供军钱粮物用指标暂定为九千七百员额,剩下的差额部分你看情况而定,就地改编或是征募一些辅卒大队,以为补充吧!”
  “如今的南方各道分路的收成都还不错,就连淮南道都开始陆续收割入库了;所以本军的后勤压力主要集中在蜀地和关内的重建与休养生息,还有三边(西北东)的后续战事推进上。”
  “其中西面的河陇各州,已经没有像样能够抵挡本军的地方势力,唯一限制和影响的主要是从长安道凉州,输供军前的道路状况,还在继续改造和拓宽中。”
  “而北边用兵的内容则是重点在于实边,也就是移民填户将边防空虚的沿塞戍垒,还有抛荒的屯田地区给恢复起来,这样只要维持较少的机动部队,就足以对应暂时的局面了。”
  “因此,一切的重点还是在东面的河东、中原各地;但是河北境内有诸葛爽为缓冲,河南境内也有朱老三搅动和牵制局面;本军只要提供足够的粮械物用足矣。”
  “是以,河东道的战事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尤其是那占据了太原府和河东镇故地的沙陀军,所僭立的伪唐小朝廷;既是在政治上争夺名分大义,也是在军事斗争上的主要对立面。”
  “因而,这个朱邪氏与其他那些乘势而起的割据藩镇不同,可是有问鼎天下的野心与实力凭据的。所以,阿存你到了地方之后,在战略上或许可以藐视之,但在战术上一定要格外重视。”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马毛缩如蝟(下)
  也许是太平军趋势用尽或是后力不济,又或是再也没法拿出一支成建制的踹阵重骑来;作为断后严密戒备骑兵追击和突袭的李嗣源,还是得以全身退回到了临汾城附近。
  但是当他抵达了临汾城下之后才知道,相对于自己一路疑神疑鬼的波澜不惊,其他几路人马的状况就没有这么好了;因为那些太平贼居然已经有小股部队抢先一步渗透到他们前头去了。
  因此,在夜里分头撤退的道路上,他们不断的遭到了零星火器的偷袭和骚扰,还多次撞上了绊马索和一种触之即炸的火器,让整只队伍在夜色当中,都变得格外提心吊胆起来。
  虽然真正能够造成的伤亡可谓是微乎其微,但是在不断惊扰和担心受怕之下,对于撤退途中的士气和军心影响甚大;而且因为避开大路不走而多绕了远路,导致行程进一步被延迟了。
  结果就是抵达临汾城下之后各自清点部曲,发现一路上因为各种意外和变故,相继掉队和走散了的不在少数;尤其是之前部伍损伤最甚的史敬思所部,居然就剩下两三百人相随了。
  可以说这连夜一撤退,就让他们又凭空折损了一成到三成不等的人马。至于聚集在襄陵城下的那些藩骑,更是在见势不妙之下,比他们更早不管不顾的逃的望尘莫及了;一时间也指望不上了。
  此外,也就是那些地方聚集起来的镇戍、土团、乡兵,还有部分州属的团结兵,被抛弃下来作为应付和吸引贼军的诱饵,自然也是断无幸理了。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李嗣源因为断后走得最慢的缘故,反而因为有人替他趟平了后续的障碍和埋伏,而得以基本全须全尾的将本部人马撤了回来。
  尽管如此,在汇合了当地以步队为主的李嗣昭所部之后。临汾这座横断汾河流域中部原野当中的上州大城内;也已经重新猬集到了近五万之众,而且都是相对精锐和健壮,并且马步俱全、粮械充裕的河东兵卒。
  因此,身为南路行军总管的李嗣源,也难免再度动念和策划起来,对于南面逼近的太平军反制和迎击的计划。然而这一次他在军议上,却遭到了作为副手的蕃汉马步都指挥使李嗣昭等人,坚决反对和异议。
  李嗣昭等人的理由也很简单,既然河东大军所赖以擅长的骑兵攻战,在野外浪战之中已经难以撼动太平贼稳步推进的火器阵列;而那些附从助战的藩骑更是表现不堪,那就唯有吸取教训而扬长避短。
  比如在对敌策略上改弦更张,以大城坚垒厚壁为掩护和凭仗,多备弓弩、大械以城防之利坚拒之;然后再以数支骑兵在外游曳以为呼应和牵制,令其久攻不下的疲堕之际,露出破绽和可乘之机,再以内核合击之。
  而不是继续贸然的急于发起反攻之势,徒然浪费掉好容易收拢回来的兵力和有所恢复的士气;只是为了一时意气而谋取那么一线,可能让敌军有所受挫的概率而已。
  然而对于李嗣源而言,这就意味着自己为首众多势力受损的藩将,将会就此变相的失去对于战局的控制力和将南路大军的主导权拱手相让。
  因为按照这个布局的关键,他们都要带领马队在外冒险游曳待机,这无疑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然而一直在军中表现的俯首帖耳而显山不露水的李嗣昭,突然选择发难的这个机会太好了在稍后的表态当中,虽说有李嗣源一力坚持乘敌立足未稳,速战速决以为反击;但是显然李嗣昭提出的这个反对意见和另外主张,看起来更加有理有据而似乎无懈可击,而军中获得了许多呼应和附和之声。
  甚至,就连自沁州带兵前来支援的小叔父——大同防御使李克宁,都虞候李存质,李存颢、李存实等人也是有所意动的明里暗里支持,这个看起来更加稳健地策略。
  再加上,相对于前出在外而大都实力受损的李嗣源等人,被留守在临汾城下的李嗣昭等人反而相对保全完好,并且掌握了城防和粮械的关键。
  因此,现如今双方可以拿出来博弈的筹码和力量对比,已经在无形之间隐隐发生了倒转。而向着动摇李嗣源权威和影响力的不利方向而去。
  要知道,按照在代北、塞外所沿袭下来的体制和惯例,作为朱邪翼圣/李克用心腹的诸位养子手下,都各有一支身经百战而唯命是从,看成指使若臂的直属兵马;作为驾驭和压制配下其他部伍的凭仗。
  因此,就算是李嗣源身为南路总管,固然可以奖惩或是更换其中一些人,以为阵前的临机处置;却没有资格越过他们这些大将,而直接指挥这些人马;更无法无视多数人的意见而完全独断专行或是一意孤行的。
  最后还是那个九郎康君立,在气氛隐隐对立之中见势不妙,赶紧跳出来当场叫苦不迭的,给进退两难的李嗣源铺垫了一个下台阶的理由,以为变相妥协和折中的条件。
  也就是李嗣昭这番以临汾大城为依托和凭据,与进犯贼军进行防守反击计划的大致框架保持不变;但是出外作为牵制和呼应的骑兵力量,同样需要大大的加强以为决胜手段;因此,在一番颇为亢长的扯皮之后,才李嗣源捏着鼻子勉勉强强答应下来;让南路总管李嗣源带领出外的骑兵各部,在城内优先抽调兵员以为补足和加强,同时还带走了几乎全城搜罗的畜马和半数粮草积存。
  然而,在李嗣源带领的浩浩荡荡骑兵,再度开出临汾城之后;重新换上一身显目白色战袍的史敬思,却是忍不住对着策马在前的李嗣源道:“总管,接下来咋们该往何处去。”
  “自然是先行北上前往南关(阴地关)修整一二了。”
  李嗣源毫不犹豫的道:“什么?”
  史敬思却是难掩有些错愕道:要知道,这阴地关可是在临汾北面的群山之中,未免与他们眼下承担的任务有些背道而驰的意味。
  “二郎既然一心籍此发难,想要分我兵权以独专此功,那我也唯有好生成全他的一番心意了。”
  李嗣源却是一边策马加速,一边几乎身形不动轻描淡写道:“反正这南关,距离临汾也不过是二三十里的一马平川,日后真要有事,也就是瞬息而至的功夫而已。”
  “既然与二兄相约的是在外待机而动,自然要先选取一处足够稳妥的所在,以为退路和后盾啊!再说了是在外游曳就敌,那就勿论东西南北之别了。”
  而刚刚重归麾下的另一位大将李嗣恩(骆养性),也主动开声附和道(PS:阴地关:今山西省灵石县西南五十里,唐太宗取霍邑时曾驻于此。因汾水河谷狭窄段的另一处要冲冷泉关在其北十数里,故俗称阴地关为南关。)
  ……
  而在暑热尾声的长安城内,随着气温有些清凉下来的清晨小雨过后,一片浅浅的湿润中,又是新的一天到来;“这算是什么?新发明的劝进手段么?”
  刚刚起床泡着汤池吃着早食的周淮安,却是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面前消息:可以说,自从太平军击败西军联合并在关内站稳脚跟,又得到了占据东都的朱老三投效变相之后,各种报告祥瑞和异兆的事件又开始既而连三冒出来了。
  比如,在长安城内周淮安所一度停驻过的大兴善寺内,突然长出了大若苫盖的紫芝;又比如,周淮安进入长安的前一刻,就有人亲眼所见东待漏院外被雷火所击,枯死多年的突然枯木逢春;前段日子,又有如鸡大的喜鹊做人言曰:“紫气重霄,圣人在宫”云云。看起来就像某种千百年沿袭下来,历经各朝各代颠破不变的某种惯用套路似的。
  这不,打下河中府之后才没过多久,已经有人在首山附近祭祀大禹庙处的黄河渡口外,夜间突然毫光冲天,被打捞起来了一柄色如铜锈如翠的古剑。而这柄古剑的一面剑刃上依稀刻着日月星辰,另一面则是山川草木。
  然后发生的事情就更加扯淡了;因为还有名望之士当场信誓旦旦的说,这恐怕就是由上古天庭众神采首山之铜为黄帝所铸,后传与夏禹而随着治水归于黄河的轩辕剑,如今正逢千古人皇出世而不再自晦。
  这不是瞎几把扯淡吧,要知道历史上固然有轩辕皇帝使用佩剑,以定山川地理的传说。但是这两面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人设,还不是周淮安早年在广府讲故事时,直接从后世游戏动漫里搬过来凑逼格的东西。
  这难道是说,谎言被传播了一千倍,一万遍,几十万遍之后,就变成煞有其事真相的最终结果么。这时候,外间再度传来了通报声:“大讲习所特聘顾问敬翔前来觐见。”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马毛缩如蝟(续)
  当依旧有些晕乎乎和难以置信的敬翔,再度走出北内大明宫的时候,已经是新任的太平大都督府外事司,行人处的一名特派全权代表;而比照了二十三级中层官员/将阶门槛,领受到了相应的基本待遇。
  当然了,这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起点,接下来相应身份和待遇还会随着他的表现和成果逐步提升。毕竟,相对于随着朱老三决意向太平军伏低做小,而难免有些心灰意冷的李振等人,他终究还年轻也不怎么甘心籍没无名。
  更是实在难以抗拒在新时代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那一线可能性。尤其还是那位大都督亲口对他提出来的条件。虽然有些突兀和错愕,但是同样也不容他拒绝的结果,不然他自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还牵连旧日的恩主(朱老三)。
  所以他只能自我安慰和平复心情道,这只是为了不辜负自己那位旧日恩主一番破格举荐的心意;同时也是对于那位新朝之主额外抬爱的一番回应好了;因此,只能先竭力完成好这番出使塞北的任务,再做打算了。
  那位新朝之主给他的任务很简单,但也很模糊和空泛;就是令他自由发挥或者说竭尽所能,无论是用什么手段和方式也好,让塞外各方势力乱起来就好了;而其中唯一得到提示的最低任务底线之一,就是顺手给松漠都督府境内的契丹各部找点麻烦,令其在一段时间内自顾无暇就行。而完成任务的上限则是完全不作规定。
  虽然不知道那些在国朝史上略有名声的契丹人,是怎么招惹上这位新朝之主的;但是显然那位还是颇为在意,而许以他在出使之前做好相应的功课和准备,以为万全之道。
  其中就包括了塞外急需的物资和现成商队的掩护身份,可以在长安城内的所有书籍档牍当中,寻找他所需要的资料和记录,乃至亲自挑选和招募一部分相应随行人手的权益。
  因此,敬翔是如此心中百味翻沉,而又难免有些踌躇满志的隐隐期待,就近被引到了在东阁/学士院内设立的内曹机务处,领取了相应的关防身凭押印等物件,踏上了专门公务接送的通勤马车。
  然而当他的马车来到了兴庆宫附近,朱雀街东第四街(皇城东第二街)街东从北第四坊;原鸿胪寺所属大小礼宾院(内藩)和四方馆(外夷)所在的胜业坊(因西南隅有胜业寺得名)西门前,却是越过了牌楼而不入。
  而又继续马蹄踏踏的向着比邻的永嘉坊而去,眼见的一路越过了修慈尼寺、甘露尼寺、杨去盈宅。又折转向西北隅,穿过故薛王宅和宁王山池院之间的大街。敬翔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驭者,莫不是走错了地方了……小可的宿处可是在大讲习所。”
  “没走错,”前方帘幕外的驭手却是沉声道:“先生既然领了督府的差事,那大讲习所处的官舍,就显得人多口杂不得清净了;故此还请到狱神庙左近的郑滑进奏院处下榻,以便就近调研文书和招传关系人等,稍后行装就会转送过来的。”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了。”
  敬翔闻言不由一愣,又微微的苦笑起来;看起来那位太平之主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做派。但是这样的话,也愈显得自己差事的重要性和关键所在,所谓行班定远、张博望之故事,也就不仅仅是一句鼓励的话语了。
  然而随着越过数条横街的马车,转过兴庆宫西北角的下一刻,刚刚放松下身体来的敬翔却是突然再度立身起来,而有些难以置信的拨开了车窗帘幕的一角,口中却是开声道:“驭者可否减缓一二,我有些暑症犯晕了。”
  而后,在逐渐减慢下来的马车窗扉揭起一角,敬翔终于确认了那个从通化门内,随着许多满载着柴草、薪炭的牛驴大车,缓缓行进而来的那个似曾相似的熟悉身形,并不是他的错觉。
  作为他昔日的同僚和前辈,同为恩主朱三麾下左膀右臂的谋士之一,前都畿道留司长史兼掌书/记,自称是前代中兴功臣司空李抱真曾孙的京兆人李振,就这么幅巾短褐骑着骡子,由一名小厮牵着缓缓过街而去。
  要知道,虽然身为隐隐竞争的新老幕臣,敬翔私下里与之关系却是还不错。在当初拜别前来长安之前,因为前途未卜而局面还有些不明朗的缘故,敬翔也是和他一起饮酒好好的大醉了一场;说了许多坦诚肺腑的话语……
  其中作为前辈的李振,也是难掩心灰意冷的求去之态,而明言在协助故主完成对都畿道的整肃和清理之后,就要主动告老而去,以为避嫌和摆脱后续是非干系了。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的族人亲族,这些年仰仗其势,在都畿道境内也占据了不少良田美宅,日后怕不见容与太平军,更别说是保留住相应的权势富贵了。
  因此,哪怕在事后是那位留守明里暗里表示过,愿意为他们这些最后留下来的侧近谋主、佐僚,作保一个出身和前程,但因为是家室的牵累太多,却也是无颜领受了。
  要知道,那位留守大人为了整肃军法和平靖地方,以为后续交割的诚意;甚至连好几位跟随多年的亲兵队头,或又是自己家的堂侄和姻亲之族,都给杀了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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