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7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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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如何四纪为天子
  晓出禁城东,分围浅草中。
  红旗开向日,白马骤迎风。
  背手抽金镞,翻身控角弓。
  万人齐指处,一雁落寒空。
  《观魏博何相公猎》张祜〔唐代〕……
  而在郓州完成了接防的第三天。得到新一轮输送补充之后的天平军,也完成对于老弱病残的裁汰和后续分遣安置的整编;而由前节帅曹翔亲自带领剩下九千多名重新武装过的精干士卒,就此重新越过冻结的黄河而杀入到了北岸的博州和魏州交界处。
  而在魏州境内的大名府,当代魏王乐彦祯也不久之前刚刚平定了一场针对自己逼宫未遂事件。但是与病重不起而掌控能力大为削弱的王敬武不同,他是在河南境内损失了小半人马之后,才带领剩下成建制的部队回归魏州境内的。
  然后又马不停蹄的与过于深入魏州境内而有些后力不济的河阳军,连战大小十多场最终积累了足够的盛势而成功击退之;又及时就地打开府库进行抚恤和犒赏而稳定了军心和士气,也变相的将其与大名府内生乱的留守部队分割开来。
  然后又派人潜入城下反包围了军中眷属聚居地。因此,这场以留守的储帅衙内都兵马使乐从训应敌处置不当,导致魏博镇魏国连连损兵失地为由头,所煽动起来包围了牙城的军中鼓噪和哗乱事件,最终还是被乐彦祯以威逼利诱的手段平息下去。
  毕竟,作为“长安天子,魏博牙兵”的传统艺能,在兵败或是战局不利时易帅,乃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乐彦祯既然是籍此推翻前任韩氏一族得以上位的,又怎么可能在日常没有防备别人效法的措施和手段呢?
  因此,作为相应的代价和果断拿出来的交代,他的长子乐从训被掳夺了衙内都兵马使和以世子身份开府建幕的资格,而就此变相贬斥、流放相州为东面营田大使。而其麾下召集心腹士卒所编练的五百名“子将”,也就此遣散充入军中。
  但是,作为上位才不过数年的新锐节帅,乐彦祯既然在这一次以下克上的上下博弈当中,表现出了有限的退让和示弱之后,就已经无形之间削弱了身为节帅的权威;而不可避免的迟早会迎来下一次上下之间的博弈和较量。
  但是与其他地方的世兵、牙军所属不同,魏博镇的这批反乱苗头,可不是光靠杀掉一些领头人物就可以震慑和压制的下去的。因为他们在世世代代的易帅过程当中,通过联姻形成了盘根错节、互相勾连,在大致立场上共同进退的关系;就连乐彦祯本人及家门一度都是其中之一。因此,若不能够一鼓作气将其尽数诛除或是连根拔起的把握;那光是惩戒或是杀掉一批明面上的干系人等,则是会牵一发动全身的让剩下潜藏起来的部分反噬到自己,变成更大的祸乱。
  就在这种情况下,还没等他努力转移内部矛盾,而对依旧占据相州大部和檀州部分城池,而一副就地固守姿态的河阳军重新组织起攻势;作为河南境内屡屡无法攻灭的“小强”势力,而总能在事后卷土重来的天平军入侵,就成了事态雪上加霜的催化剂了。
  然而,更糟糕的事态还远不止如此;当他以河朔三镇自贞元以来大体共同进退的同盟关系想要求取外援的时候,却是发现周边的局面已经大不同以往了;河朔三镇当中地盘最大骑兵最强的卢龙军,已经在代北战败而导致易帅,就连与魏博比邻的德、沧、瀛、景各州的燕军,都开始引兵北上或是自据观望;因此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成为他魏博镇的外援和助力了。
  而位于真定府的新任成德军节度使、赵王王镕,倒是相当热情的接待了他的使者并且给与了足够的回馈;但是又表示了如今的为难之处。如今的成德军主力都在占领和控制昭义军的故地(刑、洺、磁三州),同时正在攻略河东道所属的上党境内(泽、潞、仪各州);因此,眼下成德军所属的镇、赵、深、易、定各州,都是守成有余而无力派出更多的支援和呼应。但是看在同样对敌河阳军的同仇敌忾份上;这位年轻的赵王还是支援给了米麦十万石、钱绢约十五万缗;镇州特产的铁甲五千领、皮铠一万件。
  然而,作为三镇之中人口最多最密集的魏博镇并不差这些钱粮甲械。眼下乐彦祯最需要的就是一场胜利,哪怕是明面上的胜利来压制内部的异己之声,或者说是对于他能够继续带领魏博镇上下的潜在质疑;同时战场也是个好地方,能够让那些桀骜不驯之辈或又是心怀不轨之徒,名正言顺的就此消失掉。
  所以他要面对两个选择,是乘着河阳军退缩固守之际的空挡,先集中全力解决数量较少但是近在咫尺,宛如跗骨之蛆一般缠人不已的天平军;还是暂且忽略这支天平军可能造成的破坏和荼毒,不顾一切的挥师西进,击败数量较众却战斗力次一些的河阳军,夺回沦陷的相、卫、儃各州失地为优先。
  至于将两者折中起来分兵各个击破的打算,他则是想都没有想过,也不可能让这件事情发生。道理很简单,之前韩氏一族被抛尸荒野的乱葬岗处,如今的坟头草怕不是又数尺高了。然而,还没有等正在召集幕僚和心腹商议的乐彦祯拿出个结果来,就已然有人替他做了决定。
  为了保护魏州境内那些与众多世兵和将门之家,关系密切的田舍产业和乡里亲族;有人鼓动起了大名府(河北省邯郸市附近)境内的数支人马,以守乡保土唯由主动前往闻警的黄河沿岸,迎战犯境的天平军去了。
  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为了确保这些人马不被素来悍战的天平军各个击破而白白损失掉;已然是身不由己被架在火上烤的乐彦祯,也只能不得不顺应形势对内兴师起兵,将征讨外敌的主动权给重新抓回到手中来。
  这样若是出战得胜了,自然是他运筹帷幄的总掌之功;而带队后续掩杀和追击即可。但若是前军不幸败了或是受挫、失利,他也可以及时接应和收拾局面;同时以擅自行事为由行阵前军法,来名正言顺的铲除掉这些独走的军中桀骜之辈。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如何四纪为天子(中)
  而在颇为宏阔的镇州真定府(今河北正定附近)城内。相对于清冷肃杀的街市和城坊间偶然有人也是行色匆匆的情景;在重新翻修和扩建没有多久的赵王别宫——梅子园内,却是一副哪怕白天也是灯火通明而笙歌不绝、高朋满座的欢宴场面。
  随着大雪封山而暂且罢兵停战的这段入冬时间以来,身为成德军(恒冀镇)十一州之主的赵王王镕,也可算是忙得分身无术而叫不着地了;正所谓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遇上旬日还有额外的招待和娱乐。
  因此这些日子里的大多数时光,他不是在奔走往来宫室之间的抬舆或是白障牛车上,就在某个不知名姬妾的胸怀当中,或又是如流水一般陈案的美酒佳肴、恭奉赞颂的诗赋唱和当中度过和消磨掉的,以至于在短时间内他股间俾肉就厚了两指。
  或者说,在严厉而算无遗策、充满控制欲的父王王景崇,于去年入冬设计和协助他彻底清洗和掌握成德军的局面;却没有能够熬过这个夏天的暑热而逝去之后;原本只能在父爱如山的阴影下循规蹈矩的王镕,也难免渐渐放开了自身。
  因此他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将那些父王身前所临幸过的女人们,通通驱赶和封进预先准备好的山陵当中,以为侍奉底下。然后又将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全部集中到后宅当中去集中“教导”;只有几个容姿尚可的姐妹被允许随侍侧近。
  而后又下令除了上党之外的其他各州刺史、团练使和兵马使、守捉、防御使,前来正定府朝见和接受聆询;然而当这些地方守臣陆续赶来之后,他就饮宴不断的以醇酒美人逐一笼络和厚待之,而又暗中派亲信带兵接管和替换了其治所和职位。
  因此,靠着这么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阳谋手段;王镕在理清了内部的同时,就再度兵不血刃的轻易收拾和摆平、架空了除了少数个人早已宣誓效忠外,其他大多数的旧有外州守臣;而以清贵闲职将其供起来作为摆设。
  接着他又以各部人马轮换休整为由,将上党军中和阵前尚存的资深大将,连同亲随部曲一起调回到道真定府来。又顺势在例行祭祀父王王景崇的灵堂前,软硬兼施的令其表态和宣誓效忠,交出麾下的兵权而转任往他地为守臣。
  因此,在谋主兼心腹的判官周式协助和策划下,王镕这一连串组合拳打下来,几乎是让偌大的成德军内外局面恍然一新,而开始充斥着王镕所代表的新王时代特色和个人色彩。
  因此,在解决了内忧外患之后,王镕得以将更多的精力和心思放到上党之地,与占据南部泽州(今山西晋城)的河阳军、据有北面仪州(今山西左权县)的河东晋军多方争夺和两头乱战当中;但是接下来就像是随他心想事成一般的局面急转直下。
  先是秋收之前的河阳军貌似开始后力不济,而开始不断放弃泽州(今山西晋城)州城在内的多个城池,眼看就节节退缩到了潞州南端的一隅,紧靠着天井关的险要在勉力支持着。
  紧接着入冬前的河东晋军也突然大幅收缩兵力,而自仪州(今山西左权县)境内的辽山、榆社、平城、和顺,一路退到了马岭关固守;因此,偌大的上党三州之地及城邑、关要之险,转眼已然大部尽入成德军之手了。
  然而,好消息远不止如此;就在入冬各方停战之后没过多久,就有河东军首屈一指的大将。藩汉马步军总管李嗣源,亲自率领精骑数千献出马岭、石会、芒车诸关来投奔;同时也带来了河中镇已经灭亡,而北上太平贼正在围攻晋军腹地北都的消息。
  这个消息固然是让上党的成德军上下大为震动,却也让身为镇州真定府的王镕大喜过望;因为随着李嗣源的投奔,也带来的四五千名代北精骑和上万藩部及畜马数万不等。着对于在河北三镇当中以步卒强悍而缺少良马健骑的成德军,无疑是雪中送炭。
  因此,王镕在一边严令上党各军增筑和加固,已经占据的诸多关要、险隘,多多储备粮草器械以防河中、河东境内的太平贼有机可乘;另一方面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李嗣源的投诚,而将其所部给内迁安置在了镇州与赵州交境的鹿泉县境内。
  然后又将李嗣源本人及其部曲数百人招到真定城内,亲自面询相应的河东敌情和安置诸事,又在饮宴上位列左席之次,不断赐予金宝财帛,美姬良宅,并委命其为内外两府行军司马、义武节度副使,可谓是一时优容和亲渥至极。
  毕竟在王镕看来,晋将李嗣源此番来投不但带来了代北的良马健骑,也等于是在成德军的现有格局中引入了一股新生力量(意外因素),而既可以暨此压制和分化那些积年日久的将门世兵家系,又不得不令其全心全意的仰仗和依赖自己。
  至于来自魏博镇的求援,他表面上固然是郑重其事的予以回应,但是私底下却是隐隐有些不以为然的;除了重兵集结在上党之地防备太平贼的缘故之外,至少在他帐下以周式为首的诸多谋士看来,眼下的魏博镇骑士还不到需要救援的时候。
  而上位已经数年的节帅乐彦祯的胸怀、气魄和手段,也远不及前任节帅韩简。因此,仅仅是一支来自河南境内的天平军,就让他方寸大乱而忙不迭的求取于三镇之盟;这也简直太过荒谬和可笑了。
  作为从上党退却而转为攻入魏博境内的河阳军,成德镇无疑最直接的受益者;然而相比那位历仕多主的五姓家奴诸葛爽,所一贯表现出来见缝插针的好占便宜,却又爱惜和顾全实力的一贯作风,如此咄咄逼人的进取之心却又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因此,王镕宁愿再坐视和观望一二,最少要等到魏博与河阳相互拉锯、消耗的差不多,乃至两败俱伤之际,整好以暇出兵的成德军赵军才有可能取得最大的利益和最有利的结果。不说那些割土让地的代价,最起码也要让魏博在名义上臣附和从属于己方。
  相对于南面的魏博困局,王镕其实更在意的是北面卢龙军燕国境内所反身的变故;眼见得新任节度使留后李全忠已经在位超过一个多月了,他派出的使者也前去了好几拨,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反而是比邻的各州境内战云密布一触即发。
  在这种情况下,自河东率部来投的李嗣源,就成为了一个应对卢龙镇燕国之变的关键性筹码;至少王镕并不认为这世上,还有谁能够给这位前晋军大将更加优厚的礼遇和权位,而令其感激涕林不敢不出死力以为报效了。
  好在正当他为此难免殚精竭虑而心情烦闷之际,王府亲信的内宦石希蒙,却是给他私下引荐了来自镇州西山王母祠的道士王若讷,而以炼制的解烦丹和忘忧散多少缓解了他的心疾所在,也获得了以纵情声色为修行的同参采练之法。
  因此在闲暇之余,他开始将政事大多交付于判官周式、行军司马李蔼等心腹文属,将中外军事分署都指挥使段亮,都虞侯马珂、衙前将李弘规等亲信大将,而又以王府所出的诸位宦官监临军中,以为日常。
  而他则是愈发纵情的召集新旧部属,轮番的欢宴作乐、歌舞唱和、赏赐笼络,同时追随道士王若讷修行据说可以延寿和长命的世外之法;乃至不顾世间的非议与伦常,令那些的同父姐妹以为大药,哪怕受到身边侧近的劝谏也矢志不改。
  然而,今日结束了通宵达旦饮宴的王镕,却是在回宫路上突然突发奇想,想要前往城外李嗣源及其部曲停驻的鹘营庄,巡视正在编练和组建当中的横冲军;左右规劝不得只好连忙召集亲事营和后衙、内府各都相随从行。
  然而随着雪停见晴,酒意上头的王镕却是在这一刻有些执拗起来,迫不及待的先行率领作为仪卫的一都亲骑;就这么丢下诸多随扈的文武部属,而头也不回的策马扬鞭冲出了西门而去;然而,王镕这一去就是大半天的功夫,直到天色再度黑就再没有人回到真定城来了;而真定城内也派出多支探马和信使前往城西的鹘营庄、王母祠等多处探询,却也一去不回再没有任何音讯了。
  这下,真定城内的留守文武将官,终于有人意识到可能出了意外和变故,而当即有些慌乱和紧张了起来。然而因为王镕平日的转圈手段,眼下竟然是陷入到了群龙无首,而没有人能够出头和做主的地步。
  就这么人心惶惶而暗流涌动着待到天色发白之后,才有一小支队伍在西门外叫城,城头当即有人认得乃是亲事营的裨将苏汉衡、张友顺等人,不由连忙开门放进城内来。
  然而,这一小支队伍却是突然在门内翻脸,短暂控制住了大开的门户,而将埋伏在野外雪地当中的更多不明士卒,给一拥而入的引入城内来对着守军就是大砍乱杀起来。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如何四纪为天子(下)
  而在被团团围困的徐州彭城之外,冻结成一片明晃晃的漕河上,却是依旧有装上特殊蹄铁的骡马,所拖曳的满载冰划子在络绎往来不绝,而留下一道道纵横密布的轨迹来。随着这些轨迹所延伸的方向,则是已经休养生息一年多的淮南道境内。
  而在漕河边一处土垒而成的哨台上,负责监视和封锁彭城南水门的炮位边上,一群负责守卫的士卒也团团围坐在一大盆露天炭火前,伸出手脚慢慢的烘烤着,一边时不时抽动鼻子享受着炭火上方罐头肉菜被炖煮的香味。
  “你知道初夏那会,飞到淮南来的蝗灾都到哪儿去了么?”
  来自淮南东路楚州戍防区的驻队营火长邓疙瘩,裹着半旧夹袄被太阳晒得眯眼而对着新手下道:“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皆是的蝗虫,可都被吃了啊,鸡鸭吃,牲口吃,人也吃,还有官府出价一斗二十钱收买;结果男女老少整车整车的打回来,都送进工坊烤干研磨做了添料。”
  “难不成,还能做成吃食?”
  一名满脸睡不够的年轻士卒不禁,“当然能吃了!”
  邓疙瘩却是斩钉截铁的道:“一斗虫换二十钱,就能买一斤半的清(棕)油,攒个十斤八斤的,寻个大锅烧滚起来,别说是蝗蝻,就连蝉、螽、蜈蚣、促织,有多少虫都不够炸的哩;拿竹篱捞出来晾晾可香了,不用任何作料就能干吃或是下饭了。那会家家户户那个没有尝过各自滋味啊。”
  “若是还有辣子和盐,还可以把水烫过的蝗蝻,下锅炒制煎黄,那也是上好的下酒配菜呢;还有人拿炒过的蝗蝻做了专门的虫酱,据说可以放上一年半载依旧可以好生食用的。那些日子,大伙儿可是绞尽了脑汁,变着法子吃这玩意儿,那个做酱的还因此受了赏!”
  “受赏?这还能受赏!”
  顿时有人大惊小怪起来诧异道:“因为,他为虫灾的地方,生生造出了一样特产啊,还专门有官中负责采买,岂不就是个本小利达的长远生意了?”
  说道这里邓疙瘩不由露出某种显目表情来。
  “当然了,更多人是拿这蝗蝻作为刍料呢。只要放热水里烫死了再晒干加到草料和豆粕中去,牲口也喜欢吃啊,吃多了也长精神和气力的,故而又有人专门做出个虫饼来,让人可以带着上路喂牲口啊。”
  “难不成,偌大蝗灾就这么被吃没了,”之前的年轻士卒不由失声道:“不然还能怎的?那会官府可是发动大伙儿不分男女老幼,官吏士民,军中将士甚至就连都来捉着玩意了;任何禽畜都拿这玩意做菜、做吃食,整整持续了大半个月,就算还有漏网的又还能怎么的?”
  邓疙瘩却是略带自豪和得色的不以为然到:“待到当年夏收入库时,也只是减产了两三成左右,再追种些豆薯什么的,也就很容易对付过去了。是以,咱们沿淮的各州地方不但没有饿死人的,还有人吃多了撑出毛病来了。”
  这时候,火上的直筒大锅里的炖食也终于彻底滚开了;然后,由邓疙瘩当先拿马勺搅上一点汤汁尝尝,炖食就露出略微满意的表情来点点头;然后团手抵脚未在炭火边上的士卒们,就纷纷取出怀里捂着的干饼和压扁的饭团子,依次扯碎掰开来放在各自铁皮食盒里。
  在满满的舀上三大勺加入许多姜片和干椒,炖煮着芋块和豆子、鸡杂、血肠、猪皮的滚烫炖菜,顿时在滋啦浇淋而下的热汤汁中,激发出了当年新收麦面和稻饭的清澈香气,又裹卷在油腻腻、火辣辣的浓汤滋味当中,让人一口接一口的舒坦入肺腑而停不下来。
  因此,转眼之间慢慢一大锅用罐头和纸包军用口粮,加了雪水所炖煮出来的肉菜浓汤,就这么肉眼可见在无数手臂追加中消失不见,而只剩下被刮得精光的铮亮锅底了;然后,微微打折饱嗝的邓疙瘩又加上几大块雪,这才拿出一壶专门配给的酒水倒入其中,又丢进一包茶末和大半块糖板,一把梅干。
  在不断的搅动加热当中变成了大半锅黑乎乎的茶汤水,然后,才一人拿出一个贴身的小口大肚水壶来逐一的填上大半;只是当这锅茶汤水才舀到第四个人之后,突然远处的接近彭城南水门的哨楼上,突然就传来了号角的鸣警声。顿时就让他们马上丢下手中一切的物件,就抓起就近堆架的火铳和刀牌。
  而在彭城水门的位置上,也自内而外的轰然洞开,冲出漫漫一大股甲兵来。却是坚拒城内的武宁军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主动对着围绕城池的阵营和墙垒,再度发起了相应反攻和突击势头。而在邓疙瘩所在的这处土台炮垒上,也随着忙不迭完成装填和观瞄的炮组,轰声射出第一发炮子来。
  随后,就像是拉开了城外诸多炮垒轰击的序幕一般,接二连三落地翻滚的炮子,连连在那些冲杀出来的武宁军之间,炸裂开大蓬雪块和泥土、血色的碎块来,顿时将素洁一片的白雪皑皑大地,变成了红黑斑驳的点点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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