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成长计划(校对)第1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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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出一副纠结的模样,刘弘再拜:“烦请诸公献策:琅琊王之事,当如何处置?”
  刘弘言罢,刚上任廷尉的吴公便出班,义正言辞道:“禀陛下,诸侯坐失其国,按律当斩,且不得以金、爵赎罪。”
  “然琅琊王一事,有先例可循,便当依先例判之。”
  吴公话一出口,朝臣们便顿时侧目相对,纷纷打量起这个其貌不扬的新任廷尉卿。
  汉室的法制思想,最早由萧何制定汉律,并定下‘法无禁止则无咎’的基调为开始,发展到现在,已隐隐有了第二种解释。
  被秦连累成‘祸患’的法家,在深刻的反思以及对民意的考证研究,对汉律和秦律进行比对之后,惊讶的发现:汉律,根本就是秦律2.0版本!
  作为2.0版本的秦律,汉律却并不是在秦律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而是对秦律进行了一定程度的‘退化’处理。
  在秦律中,许多原本应该处以黥刑、死刑,乃至于动不动乡邻连坐,诛夷九族的罪罚,在汉律中都被改成了相对温和的惩罚,如罚金、夺爵,贬城旦舂,鬼薪白粲等。
  最浅显,且最为广泛的一个案例,对于法家的反思起到了决定性的启示。
  秦律规定,农户除了要将粮食收成的部分上缴国家,以为农税之外,还要上缴“刍藁税”——刍三石,藁两石。
  刍、藁,其实就是干草跟秸秆,国家收取刍藁为税,其主要用途为战马的食用饲料。
  作为秦律的2.0版本,汉律自然也同样有针对刍藁税的要求——顷入刍三石,藁两石。
  那相较于秦律,汉法的人道之处在哪里呢?
  首先,汉律中光是关于刍藁税的说明,就比秦律要长好大一截。
  秦律:顷入刍三石,藁两石,若不及时缴纳,就要流放,邻里连坐十户!
  汉律也同样规定,顷入刍三石,藁两石,但紧随其后的一句话,就让秦律拍马都赶不上了——上郡、代郡,地恶,顷入刍两石,藁两石!
  相较于秦律的死板严苛,汉律首先做出的改变,就是因地制宜——上郡、代郡,土地产出不高,所以刍可以比其他地方少交一石。
  再往后,则是整部汉律‘人道’部分的缩影了——如果无法按量缴纳干草、秸秆,那也可以交钱冲抵,刍一石折合十五钱,藁一石折五钱;如果刍藁和钱都没能缴纳,惩罚是黄金四两。
  与之相比,秦律就真的称得上的残酷了——刍藁税,必须缴纳干草和秸秆,一根都不能少!
  没能缴纳的惩罚,则更是惨无人道的乡邻连坐,举家流放……
  从这个‘细微’的不同,法家终于意识到秦律的‘不足’,以及汉律的‘优越’性在哪里了——秦法太过于死板,且惩罚太重;触碰了秦律的人,都会被当乱臣贼子来处置。
  而汉法则是温柔了许多,并不似秦法一般,将触犯了法律的人直接否定,而是就事论事:法律规定缴纳刍藁税,那只要达到收取干草、秸秆的目的,就可以了——收上来得钱,也同样可以从市场购买干草、秸秆。
  对于法律的触犯者,汉律也不认为其与国家做对,而是同样就事论事——违反刍藁税,国家遭受了损失,那为了弥补这部分损失,就罚金吧!
  这种思想上的转变,无疑对法家产生了十足长远的影响:相较于秦律的‘就事论人’,汉律这种就事论事的态度,无疑更能被百姓所接受。
  思想得到转变之后,法家为了被刘氏皇帝所接受,并由此跻身显学之列,重拾战国时的荣光,也开始了对法律的探索。
  ——以先例判案,就是法家从黄老学汲取营养的结果。
  就是说,如果某人触犯了法律,那在针对这个案件的判决过程中,除了汉律的规定外,过去发生过的同样案件得判罚结果,也是重要参考因素。
  吴公说出这句话的理论依据——‘循例而决’,无疑暴露了吴公的真实身份:要么是披着黄老皮的法家士子,要么就是情感偏向法家的黄老学士子!
  不过对此,朝臣百官也只是稍一诧异,便将吴公透露出的政治倾向记在了心中——说到底,如今朝堂百官,说是个个出身黄老,奉行无为而治,但真实状况,也只有各自心中知道。
  就说丞相陈平,说是接曹参之衣钵,以行无为之术,但为相近十载,陈平却从来没有像曹参那样,将权力尽皆下放;反倒是紧攥大权,颇有些‘事必躬亲’的意思。
  在政治博弈中,陈平更是偏好于‘阴谋’,分明有一丝纵横家的意思!
  由此可以看出,如今汉家朝堂,在这个以黄老为政的表面下,实则藏着各家学说的缩影;即便是明确为黄老出生的官员,其思想也都或多或少的受倒了其他学说的影响。
  所以吴公对法家的情感偏向,并不会让百官有什么不适;毕竟吴公如今履任廷尉,执国家律法之牛耳,收到法家的影响也是在所难免。
  而针对刘泽‘失其军’的罪责,吴公所说的先例,无疑便是高皇帝时期,高皇帝次兄,代顷王刘喜临战而逃,弃国而去的往事。
  当是时,长安哗然,朝堂震惊,即便朝臣出于尊卑而未开口的前提之下,高皇帝刘邦也是雷霆震怒!
  最后,还是太上皇刘太公出面,以家庭和睦为由,劝说刘邦赦免了刘喜的死罪;之后更是使刘喜逃过贬为庶民的结局,只失王爵,而为彻候。
  之后,刘邦更是为了稳定关东,而将刘喜之子刘濞封为吴王。
  从这个‘先例’来看,对刘泽最好的处置,便是废其王爵,贬为彻候;甚至于将来,也不排除刘泽的子孙会被封王的可能。
  但对于刘泽的处置,刘弘同样已经放出了消息——只削其土,不夺其国。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天然身为皇党的吴公提出‘循例而决’,其意图就很值得品味了。
  没让众人期待太久,刘弘沉吟片刻,回应道:“廷尉所言虽有理,然琅琊王,宗室长者也,朕年幼,须依仗宗亲长辈之处甚多,不忍苛琅琊过甚。”
  说着,刘弘便做出一副略有些心虚的模样,对殿内的吴公问道:“朕意,先削琅琊之一县,令其王泽以此为戒,许其日后戴罪立功;不知廷尉以为如何?”
  看着吴公顺坡下路,躬身
  
第0149章
家事难断
  燕赵之地,以及琅琊王刘泽的事,都已经在刘弘看似民煮,实则专权的操作下决定下来。
  但对此,百官却并没有觉得刘弘是在做独裁者——诸侯王分封之事,本就是属于宗室内部事务的范畴,宗正作为朝臣代表,代为发表意见就可以了。
  汉室对诸侯王的分封,高皇帝从来都是乾坤独断的,之后的吕后也从没拿出来给大臣们讨论。
  如今刘弘起码愿意做个样子,就分封之事咨询一下宗正的意见,对惩罚诸侯王的事咨询一下廷尉,已经算得上比较民煮了。
  相交于这两件事,接下来的一个议题,朝臣们插手的余地无疑更大——齐悼惠王诸子的分封问题。
  这个问题的出现,其实非常突兀——在齐王刘襄尚未离京就国的时候,舆论便突然出现了这样一种声音:齐王不远万里率军勤王,陛下却仅以钱金赏赐,颇有寡恩之嫌……
  然后,丞相为首的功臣勋贵阶级便以此为开端,向刘弘提出了‘遍封悼惠王诸子’的观点,以表彰悼惠王一系,在诛吕过程中立下的功劳。
  对功勋们的举动,朝臣们自然是很容易就‘猜到’了其政治图谋——通过此事,提醒皇帝刘弘:陛下要善待吾等有功之士啊……
  但刘弘在这件事中,品味到的却是另外一种气息。
  ——在齐王刘襄身陷‘夺位’泥潭,刘兴居‘死于天雷’,刘章擅取少府管制军械,涉嫌谋反的当时,舆论突然出现如此不合时宜的声音,当真是意外?
  再加上陈平一党与刘弘地微妙关系,这当真是舆论的真实看法?
  别说在皇位坐了几个月,对帝王心术初有见解的刘弘了,就算是个三岁小孩,也能看出来这里面的猫腻!
  这件事,不外乎两种可能性:其一,齐王刘襄为了保下在当时,已被廷尉收押的刘章,才放出这种‘舆论’,以此达到让刘弘忌惮于物论,而赦免刘章的目的。
  不过在刘弘看来,无论从刘襄心如死灰的表现,还是其对刘章不甚理睬的态度来看,这件事都不太可能是刘襄的手笔。
  那幕后推手,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陈平!
  如今这种局势,除了刘襄之外,也只有陈平一党有这么做的动机。
  ——无论是出于在如今不利的政治格局下,争取齐悼惠王一脉好感的目的也好,或以此‘劝皇帝善待宗室’的举动,争取其余诸侯王的好感也罢,亦或是借此恶心刘弘一把,都对陈平一党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刘弘则已是被这件事,架在了火堆之上。
  ——齐悼惠王刘肥,在汉室历史上的地位虽不如明太子朱标,但作为刘邦的长子,刘肥在宗室内的地位着实不低!
  对于这个长子的关爱,光从刘邦封给刘肥的国土就可以看出——齐国,位处江南,其土肥沃,其民甚广,可谓膏肓之所;在西汉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里,齐王的财富,都维持在皇帝的少府库存之上!
  更不用提齐国那堪比燕赵的国土面积了——燕、赵,好歹是边郡‘苦寒之地’,而齐,则是不亚于关中的风水宝地!
  刘弘地便宜老爹,孝惠皇帝刘盈,对于这位庶出的长兄也甚是恭敬——在刘盈出生没多久之后,刘邦便已自沛县起兵,开始拼事业闯天下了。
  在那个刘邦忙着拼事业,吕后忙着给刘邦编造神话的颠沛时节,刘盈等一众幼弟,乃至于鲁元公主,都是由肩负起‘长兄如父’之责的刘肥照顾的。
  所以,刘肥在刘邦诸子心中的地位,实际上几乎等同于撇开皇帝身份的父亲刘邦。
  若非刘肥出身不好,乃庶出,那刘邦即便是传位刘肥,其余七个兄弟也大概率不会有什么意见。
  更何况刘肥的一生,着实让人同情——童年时期,刘肥以‘私生子’的身份,由生母曹姬照看长大;少年时期,又跟随南征北战的刘邦奔波。
  终于等到刘邦得了天下,刘肥还被储君刘盈的母亲:吕后,狠狠顾忌了一段时间。
  待等天下初定,刘肥被封为齐王,好不容易有安生日子过了,结果没几年,刘邦就驾崩了;偏偏刘肥朝长安时,在刘氏家宴席间把吕后给得罪了个彻底……
  为了保命,刘肥付出了齐国的一郡,给吕后的爱女鲁元公主为汤沐邑,才侥幸躲过吕后的点杀;但对其他几个由自己亲手照看大的弟弟们,被吕后挨个忽悠到赵地,然后杀害,身为长兄的刘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终,刘肥在憋闷、恐惧、自责的复杂情绪中,年未满三十便英年早逝。
  刘肥的遭遇,再加上刘肥的三个嫡子在诛灭诸吕过程中的付出,使得‘遍封悼惠王之嗣’这种说法,顿时拥有了非常过硬的理论依据——为了弥补悼惠王刘肥悲惨的遭遇,也为了表彰悼惠王一脉对诛吕之事的无私奉献,刘弘都应该不吝王之!
  让刘弘最难以接受的是:偏偏这个说法,是在燕赵出缺,各地诸侯不稳,宗室面临洗牌的时间点出现的!
  若是换个时间,刘弘完全可以摆出一副‘非朕不愿封,实乃天下已无土可封’的架势,回绝这个提议!
  但在赵国王位出缺,刘弘地三个弟弟虽有王之名,却因年幼而无王之实的现在,这件事就非常棘手了——如果刘弘坚持反对分封悼惠王一脉,那舆论必然会出现这样的指责:陛下宁愿让赵地无王,让梁、淮阳、常山三国掌于童子之手,也不愿封齐悼惠王之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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