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校对)第3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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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兄弟,田洲兵勇猛善战,又军纪严明,不犯秋毫,但操练只怕懈怠。”钱渊一一交代,“不过也不是没好处的,如今台州军中盛行对练,你应该听戚继美说起过?”
  “噢噢噢,记得记得。”钟南眼冒金光,摩拳擦掌道:“军中对练,胜者得银一钱到三钱。”
  钱渊忍俊不禁,正要取笑几句,那边张三跑了过来,“少爷,有投帖。”
  “啧啧,我田洲兵驻扎山阴年许,从无投帖,展才来了几日,都十几份投帖了!”
  这种话钱渊没办法接,只笑着打开看了几眼,丢回去道:“本官巡视绍兴,先论公而后论私。”
  这三日,钱渊自然不会闲着,让人去山阴、会稽打探徐渭家事,好笑的是,虽然惹人侧目,但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因为钱渊派去的是张三。
  虽然还没有正式去拜会徐渭那位生母,但钱渊已经做出如此判断……性子一个模刻出来的,执拗、古怪,自尊心很强,或者说极度自卑,以至于做出让县人鄙夷的事。
  想到这儿,钱渊摇摇头,“还有三日,钟兄弟暂时充我亲卫首领,山阴城内有些小麻烦。”
  一个中年人在营门外不远处,纳闷的远远看着营地里那熟悉的身影,半响后才钻进马车,“去墓地。”
  三刻钟后,马车停在一处山脚下,中年人快步爬上半山腰,沿着粗略修成的小道走了会儿,面前出现一栋简陋的木屋。
  “少爷。”
  随着一声呼喊,诸大绶出现在屋前,“倭寇来袭?”
  诸大绶去年十一月丁忧归乡守孝,就在母亲墓地搭建木屋,庐墓茹素,足迹不履城中,为县人称道。
  年后倭寇频频侵袭绍兴府,参将刘显在三山所吃了个亏,倭寇侵袭更加频繁,正月十三,三百倭寇破距离山阴不远的三江所,诸家长辈几乎是将诸大绶绑回去的,但倭寇离去后,诸大绶坚持又在此守墓。
  “不是,浙江巡按钱大人三日前巡视山阴,少爷还在孝中,三老爷让小人投了帖子,但钱大人……”这中年人是诸家世仆,前年跟着诸大绶上京,见过钱渊很多次。
  “展才必先公而后私。”诸大绶面无动容,“三叔不过童生,何必投帖?”
  中年人抹了把头上的汗,支支吾吾道:“少爷,城东那宅子……”
  “文长的老宅?”诸大绶脸色一变,“还没退回去?!”
  “三老爷也想退,但不敢啊。”中年人赶紧跪下,“谁惹得起那帮人?”
  徐渭的父亲虽然不是两榜进士出身,但怎么说也当过一府同知,又善于打理庶务,早早过世却留下颇为丰厚的遗产,这块肥肉早在十多年前就被人盯上了。
  虽然徐渭如今是榜眼,但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在去年将那几处宅院出手,接手的都是城内大户,诸家这三代每代都有出仕者,自然也是大户人家。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的身份,没什么大的背景,但却如一堆狗屎,谁碰到都要绕着走。
  一句话,这是一群滚刀肉,明朝中晚期,东南特有的具有黑社会组织性质的团伙,打行。
第446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绍兴府可能是天下最特殊的一个府洲,它有两个附郭县,一个是山阴,另一个是会稽,这也是后世认为徐渭就是兰陵笑笑生的理由之一。
  钱渊漫步在颇具古朴的街道上,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起这事儿,说起来兰陵笑笑生到底是谁呢?
  最值得怀疑的是两个人,一个是王世贞,另一个就是徐渭,他们俩都有足够的文学素养,同时也都对戏曲颇有研究,更都和严东楼有深仇大恨。
  不过这一世有了钱渊,王世贞的父亲如今巡抚大同,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倒霉,徐渭高中榜眼几乎每日都和严东楼相见,钱渊有点蠢蠢欲动……要不我来写《金瓶梅》,虽然没这文笔,但可以写个大纲找个代笔的。
  一路走到观桥旁的小宅院门口,钱渊看见门口围着好些满口污言秽语的青年壮汉,真是不知死活啊。
  钱渊努努嘴,周泽带着几个护卫守护,杨文、张三带着十几个护卫扑上去,干脆利索的全打翻在地,从容不迫的取过绳索绑起来跪在门口。
  叫开门,钱渊缓步入内,迎上来的两个老仆、丫鬟都是前年徐渭投入胡宗宪幕中赏下的,后来徐渭上京赴考,将其留在山阴老家照顾生母。
  “拜见老夫人。”钱渊一揖行礼,面前的老妇面容枯瘦,双目红肿。
  “这是浙江巡按钱大人,和老爷是生死之交。”一旁的丫鬟低声在老妇耳边说了几句。
  “诸事晚辈都有所耳闻,有一句相劝。”钱渊接过丫鬟捧来的茶盏,“文长兄榜眼出身,日后高官厚禄,妻妾成群,些许寥寥财物无甚要紧。”
  老妇颤颤巍巍的站起,指着外面尖声道:“但那都是我儿的……”
  “老夫人请安坐。”钱渊笑吟吟道:“文长兄准备接老夫人入京,如若乡人口口相传,都言文长兄仗势欺人,日后难免仕途受阻。”
  “当然了,那些泼皮无赖欺上门,真是不知死活,钱某人自然要给老夫人,给文长兄一个交代。”
  老妇枯坐家中,又因身份不便走动,消息不甚灵通,看来的眼神难免有诸多猜疑。
  钱渊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起身出门走到院中,“来了没有?”
  “来了,好些家伙探头探脑,估摸着在等主事者。”张三出去看了眼回来说:“少爷,还好我那帮兄弟都入了护卫,不然碰到少爷……啧啧!”
  “无赖恶少。”钱渊瞪了眼张三,“前些年的打行还自持侠义,虽重报复亦怀不平,现在可好,全都是些混账玩意儿!”
  张三缩缩脑袋不吭声了。
  后来的《苏州府志》记载:“市井恶少,恃其拳勇,死党相结,名曰‘打行’,言相聚如货物之有行也。”
  甚至朱国桢在《皇明纪传》中将打行与甘州兵变、大同兵变、辽东兵变、南京兵变相提并论。
  呃,不算夸张。
  ……
  山阴、会稽两县共有城门三座,虽然去年有倭寇围城,正月里还有倭寇杀到距城数十里处,但守城士卒依旧没有什么警惕性。
  当士卒发现官道上的黄土被踩踏得漫天飞舞的时候,数百手持刀枪的狼兵已经接近城门,为首的头目大步向前,将手中公文递过去。
  守城的小校倒是识字,疑惑道:“未见报信,有倭寇来袭?”
  虽然田洲狼兵在绍兴名声还算好,但城内大户依旧畏惧,除非是紧要关头,从不敢让狼兵入城。
  狼兵头目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不耐烦的挥挥手将小校赶到一边,身后的狼兵有条不紊的步入山阴城门。
  已经等了好久的护卫在城内不远处笑着招招手,一行人迅速扑向观桥附近,同时另两座城门外,数百狼兵虎视眈眈锁住了城门。
  府衙的梅守德大惊失色,第一反应是狼兵反叛,但立即想到了昨日钱渊送银入营。
  看看左右神情紧张的下属,梅守德一把抓住本地捕头,“钱展才人呢?!”
  ……
  钱渊一边想着前几日送上京的书信会被嘉靖帝如何评价,一边随意看向院子左侧的墙壁,上面爬满了枯干的藤枝。
  “这就是文长号青藤的由来?”钱渊好奇的问。
  “钱大人明见万里,徐文长嘉靖二十七年开设一枝堂,招收学童授课,此时墙上青藤唯一枝,待到两年后,满墙爬满青藤,徐文长便以青藤为号。”
  钱渊转过身,诧异的看到一个温文儒雅的青年,身着襕衫,头戴方巾,这意味着,这是个秀才。
  钱渊这次是真的大吃一惊,偏头看向张三,“打行也有秀才?!”
  张三面无表情的垂下头,少爷,我已经金盆洗手好些年了。
  这是钱渊和张三无知了,打行兴起几年后,底层的文人甚至举业无望的秀才加入后,这一行的技术含量大大提升,以至于如今山阴大户人家红白事都要请个打行的秀才坐镇,以防打行滋事。
  “呵呵,有意思。”钱渊笑吟吟道:“陶大虎是你何人?”
  “舍弟。”秀才勉强笑着拱手道:“冲撞大人,学生必严加训斥。”
  “那是你的事。”钱渊摆摆手,回身坐在石凳上,“三处宅子,两百亩田地,两个庄子,可愿归还徐家?”
  陶秀才苦着脸解释道:“此事嘉靖二十七年就已事了,当日舍弟也是从徐家族老手中买来的……”
  “文长兄嫂亡故,家产却落到族老手中?”
  “但徐文长入赘潘家……”
  “谁说文长入赘潘家?”钱渊随口糊弄道:“依大明律,赘婿不得科考。”
  明朝是有这条规定的,但在民间施行起来却是有变通的方法,当日徐渭虽是上门女婿,民间公认赘婿,但名义上却没顶个赘婿的名头,要知道潘家也是希望徐渭继续科考的。
  陶秀才咬着牙道:“愿奉上白银千两,但那庄子、宅子……十多年过去了,已然转手数次。”
  啧啧,其实徐家那两百亩地,三处宅子,两处庄子,加起来也不过就千两白银而已。
  “陶朋友以为我钱某人是来讨钱的?”钱渊笑骂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陶秀才讪讪垂头,心里暗骂,谁不知道你钱展才是个死要钱的,就去年还在富阳县怂恿总督府抄家,不知道捞了多少。
  “那就此作罢,文长日后久居京城,也无暇顾及这等小事。”钱渊变色道:“但陶大虎屡屡派打行滋扰文长生母,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陶秀才长鞠到地,“不敢替舍弟分辨,认打认罚,陶家一力承当。”
  “打得重了,罚的重了,文长名声还不坏了。”钱渊懒懒道:“反正再过些日子,文长要接生母入京。”
  “陶家当有程仪。”陶秀才松了口气,他是铁了心要送笔银子过去,反正肯定是陶大虎那边拿,什么时候闹事不好,偏偏挑了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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