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校对)第48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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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早两年,张居正未必能下定决心娶徐四小姐,迟两年,徐四小姐可是等不了的。
  如林燫就是个例子,嘴上不说,心里颇为鄙夷张居正……他也不傻,父亲刚刚调回京任礼部侍郎,多少年都没来往过的同年张居正突然来寻自己说话。
  刚回到随园,徐渭和孙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外间陶管事寻到随园来,递上一张拜帖。
  “在伦兄……”孙鑨眯着眼问:“人呢?”
  陶管事无奈道:“等了一刻钟,已然离去。”
  徐渭笑了笑,“倒是个聪明人,不过……太不谨慎。”
  “何意?”孙鑨挥手打发走陶管事,“此番在伦兄巡按江西,讨教一二……再说了,皆为同年。”
  徐渭摇摇头,“此人虽为同年,却是湖广人氏,张叔大的同乡,两人来往颇密。”
  所谓的在伦指的就是即将以都察院御史身份巡按江西的耿定向,湖广黄州府人,就是后世的黄冈,嘉靖三十五年进士,入行人司,一年后转都察院御史。
  耿定向此人为人刚正不阿,与同乡张居正交好,因潜心钻研心学出入徐府,和随园中的陈有年也颇有交情。
  历史上耿定向是个猛人,曾经弹劾过严嵩父子,弹劾过当权的徐阶,弹劾过高拱,弹劾过申时行,弹劾过张四维,快致仕的时候还弹劾过许国……一溜的大学士!
  这都是小事,耿定向甚至还弹劾过自己!
  徐渭是今日亲眼所见,严嵩必然是和徐阶达成协议,这个耿定向必然是徐阶塞到江西去的……不过似乎,耿定向本人并不知情。
  黄昏落幕,已是九月底,徐渭和孙鑨原准备叫个砂锅什么的混一顿,但正院那边来请,陆树声来了。
  实话实说,陆树声真不太适合做官,既不能操持实务,眼光也高不到哪儿去,不过这两年因为身为钱渊的老师,倒是没人招惹过他。
  调任南京太常寺卿,兼管国子监事,熬上几年说不定就能跳到尚书位上,至少也是个六部侍郎,陆树声对此倒是不太在意,今天特地跑到女婿家来,主要就是问个究竟……怎么莫名其妙的,毫无预兆的,就去了南京?
  钱铮是半懂不懂,孙鑨眼观鼻鼻观心,徐渭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来。
  徐渭是真的没看懂,就算严嵩、徐阶密议,但嘉靖帝为什么选这时候推出高拱。
  听了徐渭的只言片语,陆树声眉头越皱越紧,就在这时候,外间脚步声响起,陶管事手持一封信走进来。
  “是渊哥的信?”今天被带来的陆树德好奇的问,他是六月启程回南京参加乡试,取中第六十七名,再度北上准备明年的会试,一来一回都没能碰见钱渊。
  “不是。”徐渭随口应了声。
  “文长兄如何知道不是?”
  徐渭呃了下,愣了会儿举杯一饮而尽,如果是钱渊的来信,必然是刘洪亲自领着信使送到随园徐渭手中。
  钱铮打开信封看了几眼,哭笑不得的摇头,径直将信纸递给徐渭。
  陆树德探出脑袋细看,念道:“台州知府属意何人?”
  陆树声眉头大皱,“谭子理升任浙江巡抚,何人接任台州知府,是吏部事,何以送信来此?”
  徐渭瞄了眼将信纸收回袖中,轻描淡写道:“这就是天官来信,何人接任台州知府,自然要问过展才。”
  陆树声一时间心神恍惚,他任国子监祭酒,一天到晚埋头于象牙塔中,哪里知晓钱渊在东南的分量。
  其他地方不说,宁绍台三地是钱渊的地盘,谁伸手都要问过钱渊,他用一批批银子证明了他的分量,用三百根巨木证明了他的能力,也用兵围巡抚衙门证明了他的决心,这一点是浙直总督胡宗宪和钱渊达成的默契,也是嘉靖帝默许的。
第646章
杀吾必此人
  黄州耿家不是个普通的世家,耿定向的曾祖、祖父、父亲都是一时名士,两榜进士出身,他这一辈五人三个两榜进士,他和两个弟弟于天台山创设书院,讲学授徒,合称“天台三耿”。
  和其他的书香门第相比,耿家更为特殊,因为“心学”。
  耿定向的祖父、父亲都曾经随王守仁潜心修学,到耿定向这一代,兄弟五人均是心学传人,大名鼎鼎的李卓吾便是在黄州耿家讲学而开始名扬天下的。
  此番巡按江西,耿定向倒是没有畏缩之意,事实上他内心深处跃跃欲试,只是受了某个人的影响才会去随园一行。
  而这个“某个人”如今正在耿定向家中作客。
  一进门,耿定向就交代家仆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要离京南下赶赴江西,还没进正厅,他就听见里面高谈阔论。
  “在伦兄。”张居正迎了出来,“此番不告登门是为恶客。”
  耿定向瞥了眼一旁的何心隐,笑道:“心学博大精深,夫山先生乃是此道高手。”
  “听夫山先生一席话,张某进益不浅。”张居正笑吟吟道。
  “好了,闲话少叙。”何心隐摆摆手,继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心学观点。
  何心隐和后来的颜山农都是心学泰山学派的传人,思想观点最是偏激,所谓“遂复非名教之所能羁络”,“诸公掀翻天地,前不见有古人,后不见有来者。”
  耿定向忍不住参与进来,和何心隐相互辩驳,直到夜幕深深才告终,一直面带笑意的张居正没有用饭就径直离去,从头到尾没有提到巡按江西一事。
  张居正此行说不上什么拉拢,无论如何,有徐阶这块心学招牌在,这些年,但凡入仕心学门人无不以徐阶为后盾……自从徐阶投身心学,这块牌子让他得益太多太多。
  饭菜上桌,何心隐没吃几口,倒是杯不离手,一口一杯,他自七月底离开胡宗宪幕府,于温州和钱渊一会后,北上顺天府讲学月许,十天前入京,落脚在耿家。
  “张叔大非是凡品。”何心隐突然打破沉默道:“但恐非心学之友。”
  耿定向一愣,“夫山此言何意?”
  “此人持身不正,以己身攀附华亭,身登高位,为国子监司业,又任日讲官为裕王讲学,前程不可估量。”何心隐两目炯炯有神,无一丝醉意,“今日长谈,看似温和有礼,实则此人对心学不以为然……”
  说到这,何心隐顿了顿,叹道:“如若此人执权柄,心学有再禁之忧。”
  耿定向有点不太信,徐阶如今扛鼎心学,女婿会禁心学?
  何心隐面带忧色,“杀吾者,张江陵也。”
  如果钱渊此时在,会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这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预言……原来是真的!
  史书上曾经如此记载,何心隐见张居正,大惊失色,对人言:“此人异日必当国,杀吾者必此人也。”
  历史上,坐在何心隐对面的那个人,正是耿定向。
  何心隐是个心里有数的,自己这套……太过愤世嫉俗,太过偏激,执政者是很难接受的。
  说的不好听点,何心隐是个反封建的狂热分子兼无政府主义者,哪个上位者都不会喜欢他。
  耿定向显然将这几句话当做玩笑,笑着问:“与钱龙泉相较,孰高孰低?”
  何心隐哈哈一笑,“展才此人有革新之志,更有革新之能,如涌地成泉,何能相较。”
  耿定向叹了口气,“夫山,钱龙泉在东南好大名声,在京城亦口口传诵,虽为华亭孙婿……随园和徐府颇有间隙。”
  何心隐沉默半响,这方面他和郑若曾曾经私下讨论过……早在两年前,他就看出来了,钱渊抛却翰林储相,南下击倭,徐阶无一丝助力,再到今年钱渊兵围巡抚衙门,钱渊和徐阶基本已经撕破脸了。
  “叔大和钱龙泉据说多年前相识,一度为至交好友,如今已然陌路。”耿定向摇头道:“今日耿某往随园一行……”
  何心隐又饮了杯,点头道:“展才其人气节无双,顾全大局,虽远在宁波,亦能多有助益。”
  “还要请教夫山。”耿定向斟了杯酒。
  “自去岁展才招抚汪五峰,于宁波镇海设市通商,银钱滚滚而来,以其输中枢,解朝中用度之窘……”
  何心隐还没说几句,耿定向就皱起眉头,“夫山,应是浙直总督胡汝贞招抚汪直吧?”
  何心隐沉默片刻后低声道:“上虞大捷,从头到尾……实则出于钱展才谋划,也是其亲自率军进击,保住上虞县城,才有戚元敬大胜徐海,战后胡汝贞欲破汪直……钱展才不许。”
  “不许?”
  “胡汝贞欲开战,戚继光、戚继美均率军回师,卢斌、侯继高、谭纶诸军均不应。”何心隐轻声道:“胡汝贞集结重兵于宁波,官兵水师统帅葛浩、董邦政均……最后胡汝贞不得不请出展才,亲上沥港,招抚汪直。”
  耿定向的嘴都歪了,能以一介巡按御史将浙直总督压成这样,实在是不敢想。
  “所以说,今日往随园一行,即使没见到徐文长,已然足够了。”何心隐打了个酒嗝,“宁波不仅能输粮米入闽赣,更有诸多强军……”
  “福建总兵戚继光,福建参将戚继美……戚门双杰均是展才好友心腹,福建巡抚吴百朋是展才至交,南赣总兵俞大猷是展才好友……”
  “军中多有钱家护卫出身,张一山、杨文、周泽都是钱家护卫头目出身,如今都是游击、把总……”
  “嘿嘿,钱家护卫精锐甲于东南,多年对倭,每战必胜。”
  耿定向细细听着何心隐的絮叨,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远在东南,只手在千里之外搅动风云的形象。
  “明日带封信过去……古田大捷,展才以船队送戚继美南下,钱家护卫亦随军入闽,王义、梁生也去了,何某两年前在嘉兴府和他们并肩,有份情面……”
  “对了,你和陈有年交好,让他写封信给展才……”
  耿定向连连点头,笑道:“夫山,胡汝贞此人如何?”
  巡抚江西,最直接的合作者或者对立者就是闽赣总督胡宗宪。
  何心隐晃晃脑袋,嘴角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恰恰相反,在胡汝贞面前,只要不提与随园交情,不提展才,便能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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