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桥第9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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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鸾腾的一下从床榻上坐起来,二话不说的就掀开被子站起身来,衣也不披一件的往外头走。
  才走了三五步,就叫男人拦住了。
  纪焕没料到她突然这样大的气性,脸上的笑意渐渐没了下去,疑心是今日他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当即就问“纪赵又不听话了?”
  这宫里没其他人赶惹她发恼,想来想去便也只有那个皮实的兔崽子了。
  这话如同一根导火线,陈鸾瞬间变脸,默默地拿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字一句道“你若真不喜欢弯弯,直说便是,左右我们母子不得你爱,你也别总对他横眉竖眼的,他再如何顽劣,那也是我拼了一条命才生下的。”
  这话当真来得莫名其妙,纪焕意识到了不对,面色也跟着寸寸凝重起来,他皱眉,“你今日是怎么了?他是我们的长子,我又怎么会不喜欢,只是他如今年岁不小了,又是大燕的皇太子,以后的担子全要压在他的身上,是该从小管着些的。”
  他接着放缓了声线轻声哄“就因为这事和我闹性子呢?”
  若没有瞧见那方帕子,他这样的说辞举动倒要叫陈鸾觉着自个又在无理取闹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言道“你今日去了哪里?那手帕又是怎么回事?”
  许是酒劲还未彻底醒过来,纪焕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半晌后才皱着眉缓缓问“那帕子不是你在早朝时递给我擦汗的吗?”
  他常年习武,每回在早朝前出到养心殿的前院练剑,陈鸾倚着门半睡半醒的瞧,每回他练完了就递上一块帕子,看着他去上了早朝就又窝回去睡个回笼觉。
  陈鸾的气焰顿时消了一半,她有些迟疑地开口“那你身上的脂粉味又是哪里的?海棠香在哪个宫里都是没有的。”
  “温自溱纳了个江南的戏女为妾,那戏女最喜海棠香,他耳根子软,女的在耳边一磨就脑热应下今日下朝去调香馆亲取,结果那香带在身上,十里都能闻着味,我只和他饮酒时坐得近了些,没曾想就沾上了。”
  说到这里,他似是回过味来,逗弄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皇后一进门就自行拷问,合着是心里吃味了?”
  事情解释清楚了,陈鸾心里的气也消了,只免不得嘀咕几句以示心中不满,“哪有这样的臣子,在朝为官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平素里言行举止也不知收敛些,我还听人说他气走了嫡妻,不去哄回来也就罢了,倒还有闲心替小妾买香料,这人也是真的宽心。”
  纪焕就倚在屏风旁瞧着她,等她抱怨完了才抬眸开口“他那个府上乌烟瘴气的,谁也不想管,只他这人还算是有本事才华,给他个施展的空间,倒也能干出一番成就来。”
  听到这里,陈鸾倒替他那个嫡妻觉得不值。
  纪焕解释完这事,勾唇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媳妇,你又冤枉我。”
  陈鸾听着这带着些微委屈些微笑意的声,站在原地默了默,而后踱步到男人跟前,拍了拍他的背,柔着声道“喝了那么些酒,头可疼吗?你坐到那边,我替你揉揉?”
  送上门的体贴温柔,不要白不要。
  纪焕深谙此道,不紧不慢一撩衣袍就坐到了床沿边,陈鸾站到他跟前,指腹温软,带起一抹袅袅幽香,半晌憋出两句来“今日的事儿,是我冤枉了你,可若是下回,你就是临时叫人带个话给我也是好的,平白无故的叫人提心吊胆。”
  纪焕手指绕了她长发两圈,笑得散漫懒怠,声线低沉沙哑“今日喝糊涂了,没能想到这遭。”
  陈鸾便低低地嗯了声,眼看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她困意上头,缀着泪掩着唇打了个哈欠。
  可男人极细微地勾了勾唇,并没有就此放她去睡觉。
  红纱帐软,寒风也带上了旖旎的暗示,男人喝了酒,兴致一上来,呼吸都重了几分。
  陈鸾声音半哑,难耐地抓了身下的床单以缓冲眼前一波炸开的晕眩之感,男人被她一身冰肌玉骨晃花了眼,声音哑得不像话“媳妇,今日晋国传来密信,纪婵诞下一双麟儿,男为兄,女为妹,袁远高兴得不得了,一再奚落我没有女儿。”
  他似是极为不满,动作也跟着重了些,陈鸾耐不住哭出声来,他动作一顿,从喉咙里发出低哑艰涩的声“媳妇,咱们生个闺女吧。”
  他一想起方才纪赵那臭小子嫌弃的眼神,气就不打一出来。
  生个小闺女,香香软软的,和陈鸾一般模样,光是想想都觉着心软和成了面团。
  陈鸾全身无力,在他怀里抖着应下了这事儿。
  于是小公主还未出生便成了受她父皇期待的那个,对比兄长的遭遇,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三月之后,陈鸾又怀上了身子,众人皆喜出望外,宫里宫外一片新的气象,唯独纪焕时常不放心,生怕生纪赵时的情形再现,可私心底里,还是对这个孩子满怀期待。
  这回肚子里这个特别听话,也不怎么折腾,陈鸾少受了许多罪,就连吐都是少有的,吃什么都香,每回她贪吃嗜睡之后,男人总要拉着她去外边的亭子小花园走几圈,实在是被一次吓破了胆,再不敢赌第二回
了。
  说来也奇怪,许是这胎太过安稳,生的时候反而更遭罪,连着闹了一天一夜,最后陈鸾气若游丝地歪着头,闭着眼睛流泪,纪焕拉着她的手,来来回回的就那么几句话,旁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索性最后万事均安,但结果却叫人大吃一惊,原因无他,两个孩子终于不再闹腾,一前一后地挣破了束缚,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两个公主自打生下来就白白净净的惹人爱,一下子成了宫里的重中之重,倒是少不得抢了兄长的一二风头。但叫人不禁莞尔的是两人都特别欢喜纪赵,他每回下了学过来养心殿一瞧,不论纪澄和纪清哭得多么厉害,只要瞧上他那张脸,就比什么法子都好使,立刻乖乖的就安静下来。
  纪赵心里颇为骄傲自豪,一段日子走路都带上了风。
  陈鸾两次生产都是纪焕亲自陪着,每一次都无比凶险,他光只要想想便是心有余悸,很长一段时日做梦都能梦见,一觉醒来,衣裳全都是汗湿的。
  于是之后几十载,两人恩爱到白首,陈鸾每回有心为他再添子嗣,都被他肃着声一口回绝,一生只有一子两女。
  这份等了两世的幸福,给了他们一份意料之外的成全。
  到了晚年,陈鸾总反覆做一个梦,梦里的朱雀桥上行人众多,两边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她还不是一国之后,也还没有成亲,面上蒙了一条轻薄面纱,缓缓行至桥的正中间,这时四周身影皆隐去,她拨开云雾,瞧见了诸多熟悉的面孔。
  她的手被人用力握住,不解回首一看,纪焕眉目如画,好似天上下凡的谪仙,他温柔地抚着她的发,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着百听不厌的情话,目光所至皆是温柔纵容。而近边是年轻时的纪婵,沈佳佳,苏祁一家,再远一些甚至还能瞧见早早就死去的老太太,陈申和只在画像中见到过的苏媛。
  一生,便也这样过完了。
第87章
包子番外(成年版)
  一晃十几年过去当初蹒跚学步的孩童也长成了人中龙凤,纪赵初见风姿,早早的就跟在纪焕身边学习帝王之术慢慢的开始接过他爹肩上的担子,独当一面甚至到了后来已成了纪焕不可缺失的左膀右臂。
  相比之下,两位公主倒是过得自在潇洒许多被元成帝娇惯着要星星不是月亮的也只有陈鸾能狠下心惩罚管教她们。
  就这样儿,纪焕十次有八次都要挺身而出充当个和事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般待遇,瞧得陈鸾哭笑不得。
  两个小的里头,纪澄性子柔些,心思也细腻平素总爱捧著书在廊下一瞧就是一整日相貌不如妹妹纪清精致却自有一股子诗书雅气,因不喜热闹并不爱怎么见生人。
  而纪清生来就是一副好皮囊,一刻也闲不下来,一条长鞭舞得虎虎生风,为人豪迈仗义时常女扮男装偷溜着出宫惹事,仗着她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日子过得如鱼得水,却也是最叫陈鸾头疼的一个。
  两姐妹一同出身,虽性子有些差异,感情却是好得不像话,日常同吃同睡,纪澄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多次为其顶罪一同受罚。
  眼看着及笄礼过去,纪清这性子却是半分没收敛,在她再一次惹事后,陈鸾对着她们发了好一通火。
  冬日,今年第一场雪飘落,陈鸾手里捧着汤婆子,气得心头不顺,抿了口茶润喉,实在无力,侧首对一旁站着的父子俩道“都是你两平日里总纵着她胡闹,如今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身子不好,受不得气,纪焕瞧了瞧她酝酿着水雾的浅眸,顿时无条件倒戈,一边伸手抚着她的后背顺气,一边冷着脸肃着声对纪清道“今日起到月末,抄书百遍送到养心殿,亲自给你母后过目。”
  纪清认命地闭了闭眼,小声道“儿臣知道了,母后别气,仔细身子。”
  纪赵接到这最是古灵精怪的胞妹的求助暗示和父皇淡淡的一瞥,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轻咳一声说起了正事“清清确实该收敛着些,再过五日,晋国的来使便要到京都了,同来的还有晋国皇太子和小公主,到时候别唐突了人家坏了我大燕的名声。”
  “母后也是为此才心急,巴巴着警告你两句。”
  陈鸾顺了气,颔首接话道“晋太子和公主受你们姑姑吩咐前来祭拜先帝和太后,以尽孝道。小公主身子弱,格外多病,路上便不大见好,若是到了京都里,清清你还要胡来吓唬人家,瞧我不关你一年的禁闭。”
  纪澄这时才从外边踱步进来,先是朝纪焕和陈鸾福了福身,再一瞥殿中情形,不免觉着头疼,也跟着柔声细语劝了几句。
  到了夜里,纪焕给陈鸾揉捏肩膀。
  男人经过岁月的打磨沉淀,年少时那种骨子里的锋利狠戾也慢慢变得温和,如今一身月白长袍,霁月风光,风骨昭昭,月光勾勒下,就连声音都染上清隽,他笑着问“今日何苦动那样大的气?清清倒像极了那时的纪婵,虽行事鲁莽了些,但也不是那等好坏不分,随意欺辱他人的性子。”
  陈鸾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这会倒是来了些精神,半眯着眼懒散开口“你还记得前阵子婵儿写给我的信吗?”
  “就是你当宝贝一样瞧了好久,一个字也不肯对我透露的那封?”纪焕觉着好笑,长臂穿过她腰间,将无精打采的人儿拉到自个腿上坐着,把玩着她没骨头一样的手掌。
  “婵儿说,想叫她长子娶咱们女儿为妻,也好亲上加亲,清清和澄儿她是见过的,任哪一个都没有话说。”陈鸾眼眸微亮,“若是她们中哪个真与袁缚看对了眼,嫁到晋国去,以婵儿的性子,必不会叫她们受半分的苦才是。我仔细想了想,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左右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这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
  这话才一说完,纪焕就不赞同地皱眉反驳,“朕的掌上明珠,若在大燕择一驸马,就是天塌下来也有朕给顶着,就是朕将来不在了,也有她们兄长纵着,将天捅个骷髅都没什么不可,怎的非要去别国仰仗他人鼻息?”
  “谁知道袁远那厮会如何为难磋磨朕的女儿?”
  陈鸾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绯红的唇微勾,“这满朝文武,世家子弟,哪个是能入你眼的?”
  照他和纪赵那般的挑剔法,这世间男人没一个配得上纪澄和纪清,说不得就真得养在宫里成老姑娘。
  五日之后,袁缚与袁颐准时到了大燕京都,陈鸾这么多年来却是头一回见,两人才被请到宫里,她就携纪赵和纪清去了正殿相见。
  袁缚生得仪表堂堂,笑起来叫人如沐春风,生不出半分脾气来,而袁颐则瘦弱些,与纪婵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陈鸾瞧着,心中又是感慨又是难过。
  她已经许久许久未见纪婵了,时常保持著书信往来联系已是极限,想见上一面儿,竟比登天还难上几分。
  几个孩子因着父辈交好的关系,很快也熟悉了起来。
  这段时间,就连纪焕也忍不住松口夸了袁缚几句,虽然语气仍旧算不上好,但好歹态度有所松动,许也是因为陈鸾一日日的在耳边念久了。
  陈鸾原想着撮合袁缚和纪清,前者性子宽厚,嘴角永远噙着笑,从不与人红脸,这样的人也能待纪清包容些,关键时候又能镇得住她的嚣张气焰,不由着她胡来。
  可谁料这么一圈下来,两人竟是毫无想法,彼此无意。
  陈鸾忧心忡忡,导致夜里也是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事,纪焕困得眼也睁不开,侧着身子搂着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哄“担心这些做什么?清清还小,横竖不急,总得她自个喜欢。”
  陈鸾翻了个身,“我何尝不明白这些,他们三个中,澄儿最是通透沉稳,纪赵我也不担心他,只是清清这个性子,不找个好点的婆家,未来有得她受的。”
  儿女都是债,陈鸾现在唯一愁的也就是这么个事。
  纪焕倾身在她额上印下一片温热,含糊着道“等忙完这一阵子,带你去行宫避寒,就咱们两个,政务交给太子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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