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第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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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者无法,在心底遗憾叹息了一声,大步融入庭外月色中。立后不仅是国事,也是帝王的家事,而成武帝,惯来不喜人对皇家私事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有些事略略一提还好,强调重复的次数多了,反倒适得其反。
  其余的事,便留给宫里急得上火的太后吧。
  ===
  月朗星稀的夜里,高耸入云的树冠中,一两声寂寥悲鸣响起,凉风习习,那声便在风里被无限延长拉伸,拖出长长的尾调。
  建章宫偏殿的小侧门前,月光撒下如水纱幔,元欢命人端了椅子坐在庭前,双眸睁得极大,目光所及,仍是一片黯淡无边际的黑,她瞧不见今夜美好的月色,瞧不见渐渐厚重堆叠起的云层,也瞧不见周边人的脸。
  罗笙走后,严褚寻到此处,见到眼前的场景,黝黑的瞳孔微一缩,在他自己还未反应过来时,脚步声便已下意识的放得极轻了。
  “……咱们在庭前的小院子里坐着,现已是亥时,月光照着,无需提着灯笼照明,周围的一切都能看清……”
  清茶半弯着身,附在元欢耳边低低絮语,一些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东西,元欢却听得十分认真。清冷冷的月光下,她侧脸垂下几缕乌黑的发丝,被风一吹,露出精致的脸蛋以及小半截莹白似玉的脖颈,柔和得像一湖春水,精致如同一副古画。
  严褚无声行至几人跟前,清茶和桃夏行了个礼,识趣的没了声音。
  初冬的夜里,饶是穿了小袄,在风口坐上一会,也是极冷的,元欢身子不好,连着咳了几声后,声音里俨然带上了些鼻音。
  严褚脸色沉下来,二话不说将她小身子捞起来拦腰抱起,大步进了内殿。
  这一抱,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怀中的人儿倒是老老实实地勾着他的脖颈没有乱动,只是那重量着实轻极,他手环过她的后背和腰身,因此也能清楚地感受得到那背上硌人的骨头,以及仿佛一掐就断的细腰。
  她这样瘦,这样脆弱。
  从前就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原以为现在会听话一些,没成想这可恼的性子竟是丝毫没改,脑后的包还没消,天天喝着药补着身子呢,若再来个风寒,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人更遭罪。
  这男人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一丁点儿也没显露出来,仍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元欢将脑袋埋在他胸襟前,轻而又轻地蹭了两下,糯声糯气地问:“我与方才那人,可是曾有过什么过节?”
  说话间,两人已回了正殿,殿中暖和,熏香的青烟升至半空,严褚冷着脸将人放到黑漆琴木椅上,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般,直接转身对清茶等人吩咐:“扶公主去沐浴。”
  沐浴更衣后,元欢又在严褚眼皮子底下喝了碗姜汤暖身茶下肚,顿时来了困意。
  小小的人儿秀发松散,如海藻般披在肩头后背,她掩着唇打了个哈欠,眼角登时溢出两颗晶莹泪珠。严褚也才沐浴完,见状无奈,拿了条帕子俯身将那点点湿润擦尽,却在抽手之时,被一只温热小手悄悄缠上。
  这手的主人也不说话,就睁着一双迷蒙大眼朝那竹香的方向看,严褚将手里帕子丢在小几上,有点漫不经心地道:“也没什么,只是从前,你与他险些成了夫妻。”
  有些人就是如此,面上越是满不在意,心底越是发酸发痛。但他毕竟不是无脑的昏君,深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帝下的命令,谁也无法忤逆,也不会迁怒于谁。
  元欢听了这话,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美眸,脸上的血色被吓得褪得干干净净,半晌,她回了神,又听不见严褚说话,慌乱地揪着他的衣袖扯了两下。
  “我虽记不得从前的事,却也知自个欢喜的人不是他,你莫要生气。”
  严褚不为所动地挑眉,从善如流发问:“那依你所言,自己欢喜的是谁?”
  元欢偷偷往他那边瞥了几眼,小脸漫上一层桃霞,一副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小模样。直到严褚从喉咙里嗯的反问一声,压迫感如山般压在头顶,她才极不满地松了口,声儿软糯:“自然是你啊。”
  严褚的脸上原还带了点纵容的笑,瞧她手足无措解释时笨拙又可爱的模样,就在这理所当然的一句话之后,寸寸寒凉下来。
  人生头一回,成武帝被逼得近乎落荒而逃。
  撞伤了头的鹿元欢,比失忆前的鹿元欢更能要他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这谁遭得住啊。
第22章

22

  严褚低眸,暗云纹的袖袍上,三根葱白的手指松松地搭着,且还在一点一点往上挪移,猫儿一样地伸着爪子试探,他不由得头疼起来。
  沐浴之后,元欢身上那幽幽的玉兰香便越发遮掩不住了,混着殿里燃着的桃香,这两味调和在一起,就俨然成了一种催情勾魂的烈药,分明已是冬日,这殿中的温度却在节节攀升。
  就在元欢食指点到他胳膊肘的时候,严褚突然伸手按住了她。
  “欢欢。”他面色有多复杂,声音就有多嘶哑,每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就像是他自个拿着刀划开那还未结痂的伤疤,“你现在伤还未好。”
  他眸色极深,头一回剖开了同她说话,“等你能记起这段时日所言所行的时候,必然后悔万分。”
  元欢迷蒙地抬眸,下一刻却被一只温热手掌捂住了眼,男人低醇的声音近在咫尺,说话时呼吸的气息拂在她的脸颊上,她脑子登时一片混沌,下意识想要反驳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欢欢,你不能这样对我。”
  严褚扫过她嫣红的小脸,粗粝的食指在她眼尾处摩挲,每个细微举动中都似蕴着万般的缱/绻情深,又似是无可奈何的咬牙切齿。
  我那样爱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每回都这样对我。
  他再是流连这块方寸之地,也尚存有理智,不多时便收手站直了身,瞧着她嫩生生的手指无力从他袖袍上滑落,眉心骤痛。
  元欢饶是再迟钝,也感受到了此时不同寻常的凝滞气氛。
  她嘴唇蠕动两下,低垂着眸子,身影纤薄,模样彷徨无助得如同找不到回家路的小野兔。
  “我记不得从前的事。”半晌,她低低出声,“我只记得你。”
  “这几日,每回夜里做梦,我都能梦到你。”元欢朝他的方向怯怯地望了眼,越发委屈起来:“梦里我瞧见了从前的事。”
  “生辰之日,我将你为我精心准备的衣裳打翻在了地上,你没有怪我,甚至待我比往昔更好。上回行宫避暑的时候,你将顶好的住处安排给我住下,我却因为里头的一个花瓶与你大吵……”
  元欢说到这里,又回想起梦境中的一幕幕,眼尾开始泛出点红来。
  回头再想一遍,却是怎么也不应该。严褚对她那样好,处处袒护着,没舍得半分苛责怨怪,她就是再如何,也不能如此作践这份好意。
  严褚高大的身子倚在架子床梁边,从她说第一个字时,神情就不复人前的冷静自持,他能随着她的话语,想到那一幕幕情形,最后轻微哂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两桩算什么,更大的气他也受过。
  “我现在是瞧不见东西,也记不起旁的人,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打心眼里明白,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末了,元欢又不忘细细补充一句:“也不会让别人欺负我。”
  元欢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费多大的气力,殊不知听的那个人,得用多大的毅力与坚忍才能支撑得住。
  严褚已经支撑不住了。
  这人伤了脑袋后若是如从前那般没心没肺的倒也罢了,说过的话收不回的水,他和她都是那般骄傲的人,他护她剩下半生安稳,这一世,便也只有这般了。
  他不由得苦笑,想着怎么她这会倒是良心觉醒,轻轻松松就将和好的台阶送到了他的脚下。
  严褚与元欢不过离了两三尺的距离,他甚至能清楚地瞧见她睫毛上沾着的那颗欲落不落的泪珠,他见了,却又只觉得哭笑不得。
  此情此景,倒像是他欺负了她一般。
  “哭什么?”严褚俯身将那滴泪擦了,头一回在她跟前叹息出声,道:“且不说那些,当下最要紧的是你自个的身体,今夜刮了不小的风,怎么还非要坐在风口处,着凉了还不是自个遭罪?”
  “我想等你出来。”元欢没注意到男人已将话题扯开了,回答这话的时候眼神格外真挚。
  严褚又是一愣。
  “下次别这样了。”他瞧了眼外边蒙蒙沉沉的暗色,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对话,“时辰不早了,睡吧。”
  这样一耽搁下来,确实时已至深夜,元欢也来了困意,青纱帐一放下,她便沉沉闭眼,进入了梦乡。
  严褚站在屏风前,瞧着自个睡了许久,如今大变了样的龙榻,右边食指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足足站了小半个时辰,将她方才说的话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最后,他觉得自己像是魔怔了一般,竟要忍不住将一个失忆之人的话当真。
  他自认并不算正人君子,最多能做到不乘人之危落井下石,而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般苦苦强撑着不越界的原因还是因为她。
  他强迫了她一回,用了整整四年也没能挽回分毫,若是这时候由着她来,那么三月后淤血散尽恢复记忆的时候,元欢只怕会直接寻根柱子撞上去。
  她真能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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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元欢梦里全是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情境,待她清晨睁开眼睛后,竟是一星半点都记不得了。
  今日同清茶一起进来伺候的宫女,元欢这几日并未接触过,待那人端了盥洗盆出去,清茶才同她轻声细语地介绍:“公主,那位是元盛公公带过来的人,说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名唤竹枝,日后就同奴婢和桃夏一起,照顾公主的寝食起居。”
  元欢听完了清茶的介绍,只点头颔首,并没有其他的情绪。
  直到用完了早膳,她坐在窗边的罗汉小榻上,满腔的心思便再也掩不住了。
  因着她眼睛的问题,这几日下来,无论她在做些什么,身边总会跟着好些人,生怕她哪里磕着碰着。
  元欢只是不知道现下守在她身边的,有没有她认识的。
  可她能叫出名字的,统共就两个。
  一个清茶,一个桃夏。
  可回应她声音的,是另一个柔和的,她从未听过的声音。
  许是她脸上疑惑的神情太过明显,那人头一句就自报了性命,“奴婢竹枝,奉命来照顾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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