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第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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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话的模样十分认真,只是颤动的睫毛到底显露了些许的不安忐忑,面对着这般模样的严褚,她多说一个字都心尖发怵。
  “为何说起这些?”严褚实在不解,他扪心自问,遇着鹿元欢之前,他不知情/爱滋味,每日沉心政务,心有大志,遇着鹿元欢之后,所有关于爱情的想象与憧憬全落在了她的身上,除她之外,没人能叫他多看上一眼。
  然而今日,她却突然话里话外的责怪他太过怜香惜玉?
  这是怎么个意思?
  小姑娘眼里润润的布着一层雾气,定定地瞧了他好一会儿,揪着他衣袖的边角,声音刻意强势了好些,却仍是委屈得不成调子,“那日从御书房出来的婉葶郡主,可有我得皇上的心?”
  严褚不过稍作推测,就已将前因后果都联系了一遍,一时半刻间,他竟不知道该拿出个什么表情出来才好。
  小姑娘这几日闹得要上天,还耐着劲拿着唐四的画像气他,原来是瞧见了那日进宫的虞葶?
  好气又好笑,严褚睨了她一眼,伸手揉乱了她松散如瀑的黑发,方不紧不慢地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虞葶是骠骑将军的嫡女,前阵子上香的时候被苏家的人调/戏了一番,此事一出,将军府颜面尽失,骠骑将军领兵在外镇守边关,朕给他女儿撑个腰,也能让他心无旁骛地做事。”
  元欢千想万想,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他竟能如此坦荡地说出缘由,可他不仅说了,还死死地堵住了她接下来想说的所有话。
  光听着调/戏这两个字眼,元欢就知道,这男人对那婉葶郡主,只怕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和心思的。
  不然何以半点都不替心上之人遮掩?
  那这几日的别扭与气恼,都成了无理取闹。
  元欢光是想想今日自己愣是憋了一下午画的画像,便忍不住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将自己埋了。
  “欢欢就是因着这个,专生作了一幅画摆在桌上给朕观看?”严褚似笑非笑地捉了她嫩白的小手翻看把玩,声音里也带上了七八分清浅的笑意,“以后再有什么气的,先来找朕问过,嗯?”
  不知怎的,元欢突然凑到男人的下巴上,重重地咬了一口,严褚猝不及防,手掌下意识托着她的后脑往后微仰,直到她松了口,小脑袋蹭到他的胸膛上,闷闷的声音随之传来。
  ——“下回,不准她单独进御书房。”
  其实还有一个事儿她憋着没说。
  也是下意识觉着不能说。
  那画像中的男子,并不全是为了气他才画的,她甚至不知他是个什么身份,可在梦里,她真真切切的记下了那张脸。
  就是此人,在昏暗的宫墙之下,借着醉酒的劲儿,拉着她的衣袖郑重其事地说要娶她为妻。
  她见过那张俊逸温和的面庞扭曲狰狞成恶兽的模样。
第36章
坦白
  这场从头到尾单方面的冷战,在严褚言简意赅的解释中结束。
  元欢方才咬在他下巴上的那一口,着实不轻,她上下牙齿一磕,几乎就在咬下去的瞬间,她抬眼瞥见男人冷凝神色,下意识地就发了怵,神识回归,那句不准她再进御书房的话已说出了口。
  分明是极没理的事,她这话一说出来,便真煞有其事一般,没理也成了有理。
  严褚的下巴上立刻青红了一块,一个无比清晰的牙印也随之显现,元欢一瞅,禁不住直起身子将那印记遮了去,没有底气地嘀咕几句:“自皇上宣那郡主进了宫,我好几回都听着园子里的粗使嬷嬷议论,说那郡主自该是进宫做娘娘的命。”
  这些话倒是没人敢在她跟前说,只不过就那日桃夏没好气的神情,元欢也能猜个□□不离十出来,因而这话说出来,她丝毫不觉着亏心。
  “这几日,就是因着这些碎嘴的话处处躲着朕不见,各种闹性子的?”细微的痛意从下巴传来,严褚满不在意地笑,黑镶金的衣角随意搭在床沿边上,褪去了白日里朝堂上的冷肃沉凝,脸上每一条棱角都随着唇畔温润的笑柔和下来。
  严褚是漠北王侯出身,生得高大挺拔,又不似苏家子弟一般只苦练武艺荒废文章,因而不沉着脸的时候,又是温润如玉,连带着声音里都蕴着清浅的笑,光瞧他此刻模样,任谁也窥不见这绝好皮囊下藏着的蠢蠢欲动的狠戾与果决。
  他这么好说话,元欢便越发不自在,不知过了多久,她抬眸瞥他一眼,低头呐呐道:“我下回不这般冲动了便是。”
  她这幅模样,严褚瞧着,眼神就越发的幽深起来。
  尝过她的倔性子,严褚深知,得她这样一句,已是万分不易。
  他从胸膛里挤出一声低笑,旋即就势躺下。
  坐着的时候尚未察觉,如今一旦歇下,那攒了好几天的疲乏滋味便从骨子里散开,他索性长臂一揽,勾着她一同躺下,声音半哑:“时辰不早了,陪朕躺着歇息会。”
  元欢于是抬眸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距离第二日早朝,又只剩三个时辰了。
  男人眼皮一阖,眼尾处便现出细小的皱纹来,元欢凑上去瞧了瞧,而后笑着将自己冰凉的指尖轻碾上去,像模像样地揉/按起来,可思绪早已飘飞。
  直到一双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手掌轻扼她的手腕,元欢才蓦地被这股力道带得回了神。
  “欢欢。”严褚到底无奈,他剑眸半眯,声音有些低又有点哑,“方才还未咬够?”
  这揉额角的力度,与捏没啥不同了。
  许是他太过纵容,而元欢又惯是个得寸进尺的,她不过一时恍惚,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床幔顶帘间回荡了好几遍。
  “皇上年过三十,为何还无子女?”
  话音才落,元欢便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一丝缝也不敢留。
  可这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再想收回去,是不能的了。
  严褚没料到她走神走得厉害,到头来竟是想着这事去了。
  他当即气得胸膛连连起伏几下。
  然而她问的这话的答案,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别人生的孩子,怎值得他花费百般心思,耐心教导?更莫说他活到今日,碰过的女人,也仅仅只她一个,如何来的子嗣。
  凭空变出来一个吗?
  元欢问那话,只是单纯的不解,这些天她虽身处建章宫,也未四处走动,可从清茶和竹枝的话里和断断续续的梦境,她知道后宫的妃嫔虽比之别的皇帝实在少得可怜,但仍是有的。
  那缘何严褚膝下一个子嗣也无?
  他的年龄,实在算不得小了,这若是寻常的世家公子,孩子都能走路背诗了。且无论哪朝哪代,子嗣繁茂都是重中之重。
  可这话落在严褚的耳里,便怎么听怎么刺耳,俨然变成了两种另外截然不同的意思。
  第一:你都三十了。
  这是在嫌他老。
  第二:无子无女。
  这又是在怀疑什么?
  他才要板着脸揪着她训几句叫她长长记性,就见着她不知什么时候缩成一小团窝在床尾,从指缝里偷着瞧他,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倒搞得像是他如何欺负了她一般。
  “嫌朕老迈?”严褚欲笑不笑地坐起身子,再轻松不过就将她的手从脸上拿了下来,语气实在令人捉摸不透,只是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那股子山雨欲来的沉重感几乎要将人压进泥土里去。
  元欢说这话实在没过脑子,在这一刻,便怂得格外快,几乎就在他最后一个字说完的瞬间,就捂着耳朵蹭到了他怀里,宽阔的胸膛里驻着另一种沉稳有力的跳动声,青竹的冷香随之而来。
  她将小脸遮得严严实实,嘴里还不忘否认,“我没有这个意思,皇上可别平白冤枉人。”
  这样的她,比从前鲜活了太多。
  有一回苏太后气急时说过两句话,严褚面上不以为意,可那些话就像是某种咒语一般,时不时就要在心里浮现一回。
  鹿元欢就是一幅美人画像,挂在墙上,瞧着美艳勾人,而他就是那见猎心喜的收藏者,每日捧着那画像欣赏,渐渐走火入魔,离经叛道。
  可画像终究是画像,里面的人不会活过来,不会为他的这番痴情感动。不会因此沾染上七情六欲,更不会懂得爱恨情仇的滋味,哪怕里头的人活过来,甚至还要埋怨他限制了自己的自由。
  就在他准备日复一日守着等下去的时候,这画中的人突然走了出来,且对他伸出了手。
  她在他跟前乖巧又可爱,巧笑嫣兮,娇音软语,可他无时不刻都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人,终有一天,是要回到画像中去的。
  他离得太近,只会伤了她,也伤了自己。
  元欢小心翼翼探出个头来,突然算清楚了什么似的,伸出几根脆生生如青葱的手指冲他比划,“我方才仔细算了算。”
  “我过了年方二十,这样说来,皇上比我大了整整十岁。”
  严褚额角突然冒出几根忍耐跳动的青筋来。
  他突然觉着,她今夜说的每一句话,都跟带了刺儿似的,专往他痛处上扎。
  十年时间横亘在他们之间,宛如天堑般无法跨越,严褚再是无所不能,此刻听了她的话也觉无力至极。他十四岁就开始上战场杀敌,运筹帷幄,满腔雄心抱负,而她那时候还是个奶娃娃。
  她当初那般抗拒厌恶罗笙,也不过是因为罗笙年龄太大,又是续弦再娶。
  可仔细算算,他比罗笙,也并没有多出什么好来。
  若真要说多了什么,恐怕就是能够逼迫她留在身边的无上权势。
  而那恰恰是她最厌恶的东西。
  元欢没见着他蓦地沉了的脸色,只是笑着托腮,手腕上挂着的通透玉镯润泽,恰恰衬得那张脸如云锦芙蕖,一缕青丝滑落耳畔,痒痒的每一缕都牵动人心。
  严褚看了,不知该觉得好气还是好笑,他人生头一回无奈地为自己开口争辩:“欢欢,朕过了年方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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