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大顺朝(校对)第15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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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成仁自然同意,刚想让香兰把银子收起来。忽然听到院门被拍的一阵大响,一个男子声音在院门外叫喊:“开门,快开门。”
  香兰慌忙去大门口打开院门,只见一队义军打扮的战士,手臂上缠着红布条,原来是城中维持治安的红袖兵。
  为首的军官向香兰一拱手道:“大嫂,我们接到举报,有城外士兵未经允许,进入你家,这种骚扰百姓的行为违反了我们闯营的军记,是坚决不允许的。”
  这时,王从周也从屋里出来,见到这名军官拱手道:“李总制!”
  李总制点点头,忽然脸一板,道:“王从周,你是闯营军官,应该遵守军记。大将军有令,任何城外士兵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城中,你知错么?”
  王从周拱手道:“李总制,是我错了,我无话可说。”
  李总制一摆手,几名红袖兵上前抓住王从周的手臂,要把他押走。
  张家人都从屋里出来,见到这阵势十分骇然。张成仁连忙上前做揖道:“这位官爷,王从周是我家亲戚,他来探望我们,不是骚扰百姓的坏人。”
  李总制摇头道:“我认得王从周,当然知道他不是坏人。但军记不能违反,如果每名士兵都不经允许,随便进入城中,然后说自己不是坏人,那不就乱了么!”
  张成仁问:“官爷,从周这是什么罪名?”
  李总制道:“范大将军亲自颁布的军令,士兵擅自入城者,一律斩首。”
  张家人听了,都是大吃一惊,没想到闯营的军记这么严,进城探望亲戚,就要被斩首。
  张成仁急的直搓手,成仁的母亲和德秀一听要被斩首,一起哭了起来,德秀也顾不得害羞了,上前福了一福,哀求道:“官爷,他是我未婚夫,难道不能过来探望一下么!”
  李总制摇头道:“范大将军定立的军令,就是为了防止士兵进入城内,骚扰百姓,这也是为了保护开封城的百姓,请你们理解。”
  成仁父亲以前跟大明的官吏打过交道,他拱手陪笑道:“这位长官,请过来说话。”
  李总制打量成仁父亲,道:“老丈,你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
  成仁父亲尴尬的笑笑,拉住李总制的手,偷偷把手心中的一块银锭递过去,小声说:“这位军爷,请你通融一下。”
  岂料,李总制皱眉伸手推开银子,正色道:“老丈,我们义军是不兴这一套的。王从周已经违反了军记,犯了错误,我再因为这事,错上加错,那么我们还有什么脸面称之为义军呢!”
  成仁父亲活了六十多岁,还从没见过这样义正严词,正气凛然的官吏呢!一时间楞住了。
  李总制向张家人拱拱手道:“各位如果有什么冤情,或对义军处置不服,可以向我的上级申诉。但王从周今天必须带走。”
  王从周也叹气,对张家人道:“唉!都怪我,太心急了,想见你们,以至于违反了军记。这是我的错,我自己承担,你们不用为我求情了!”
  听到这话,张家人一起垂泪,万万没想到,闯营的军记如此严苛,这么一件小事,竟酿成一场悲剧。
  等王从周被押走,张家人登时慌乱成一团。德秀哭个不停,想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好不容易赶上一个好夫君,结果只见了一面就要被斩首。她和成仁母亲抱着哭成一团,成仁母亲摸着女儿的秀发泣道:“我命苦的闺女啊!”
  香兰催成仁快去刘铁匠那里找德耀,因为他在大坝上抗洪时间长,认得一些闯营的军官。成仁父亲则建议去找王铁口,因为他在大相国寺看卦算命,认得人多。
  成仁连忙换了衣衫,出去寻他们二人,傍晚时候,德耀和王铁口都回到家中,德耀自告奋勇,说去找王成章,让他去求情。
  王铁口却摇头,道:“德耀,你不懂义军现在的规矩。闯营进入开封后,军政分开,设官理民,管理城中百姓和事物由闯营设立的一批官员负责。王成章是军官,那么跟城中的红袖兵就说不上话。”
  张成仁急忙道:“那么王哥可认得城内的义军官吏?”
  王铁口道:“这事情,小官小吏也指望不上,只有找开封城官最大的首领,我听说叫傅宗龙,原来是朝廷的大官,后来投诚了义军,被义军重用,他负责城中所有民政,这事情找他准行。”
  张成仁叹道:“可咱们也不认识这人啊!”
  王铁口笑道:“张秀才,你是身有宝山而不自知啊!”
  见张成仁愕然,王铁口笑道:“上次我跟香兰说过义军要在城中举行科举的消息,你为什么不去?”
  张成仁愣了一下,才道:“流贼的科举终归不是正统。”
  王铁口一笑道:“什么流贼,你是秀才应该知道一句俗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安知今日的流贼就永远是流贼,而不是正统了?”
  见张成仁笑着摇头,似乎不赞同他的话,便又道:“我问你,平心而论,义军在开封城中的表现比起以前大明朝的官吏,怎样?”
  张成仁回想以前大明朝的官吏,各种搜刮,欺负百姓,傲慢无礼,各种横行霸道的举动。再想想眼前义军在城中井然有序的样子,堤坝上奋勇抗洪,尤其是那位范将军的胸怀、气度,实干且平易近人,跟大明朝的官员形成鲜明对比,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还有他现在要给从周找门路,不也是侧面说明了,义军军记森严,不骚扰百姓么!
  他是读书人,不说昧心话,点头道:“闯营治理下的开封城比以前要好多了!”
  王铁口笑道:“你说这话就对了,现在你口中的贼就是比官军仁义,不像官军那般欺负百姓。外面流传‘贼过如梳,兵过如篦’,也证明官军比土匪还不如。而闯营是义军中的佼佼者,不是普通的义军,而是王师。成仁,你只晓得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外面的事你不打听,只怕耽误了你的举业,这是不行的。”
  
第211章
求情
  张成仁叹气,“虽然如此说,但我的心里总转不过弯,总把明朝想成正统……”
  王铁口截断他的话,道:“转不过来也要转,现在形势变化了,义军打下了开封,想要好好治理开封,这正是你出人头地的机会啊!你是读书人,而闯营想要治理好江山,必须重视读书人,举行乡试、会试,这是他们选拔人才的法子,也是你的机遇,你怎能白白错过。”
  张成仁还是有点转不过弯来,感慨道:“可我自幼读圣贤书,略知君臣之义……”
  他的话又没说完,再次被王铁口打断,“嗨!老弟,你又糊涂了,你不过是个秀才,又没吃朝廷的一天俸禄,犯不着死抱着‘忠君’二字。”
  张成仁被王铁口抢白的说不出话来,心里也觉得王铁口说的有理。确实,自己没吃过朝廷一天俸禄,三次乡试都没考中,至今还是一个白衣秀才,算不上大明皇上的臣子。这“忠君”可以讲,也可以不讲,和那些做了官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可这种想法,他不愿意说出口,仿佛这种想法也是违背了他自幼所受的圣贤教导。
  于是,他问:“王哥,你到底有什么法子来救从周啊?”
  王铁口道:“现在义军重视读书人,招揽人才,所以才举行科举。你是秀才,这读书人的身份就是你最好的招牌,况且你还有个表叔叫张民表吧!他是开封的名士,我听说闯营的高层着意招揽他,几次都被他拒绝了。你用这两个身份,一个是秀才,一个是张民表的侄儿,定能得到闯营高层的接见,那时候,你就有了求情的机会了!”
  张成仁虽然对王铁口说的话,将信将疑,但为了救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试一试了。
  第二天一早,他换上读书人的长衫,头上带着方巾,来到王铁口指引的城东巡抚衙门,现在是义军高级首领管理开封的衙门了。
  他来到衙门口,见门口站了几名红袖兵,他上前拱拱手,那几名红袖兵见他读书人的打扮,立刻客气起来,也拱手道:“先生有什么指教?”
  张成仁把他想要求见傅宗龙大学士的目的说了,递上一封书信,一名红袖兵进去通报,很快又回来,笑道:“傅学士请张先生进去详谈。”
  张成仁大喜,原来自己读书人的名头真的好用,闯营的首领愿意接见自己。他跟着红袖兵走到衙门后面的一个宅子中。在一座大厅中,张成仁见到了傅宗龙,一名须发斑白的老者,虽然年纪稍大,但身材高大,腰杆挺直,声如洪钟,满面笑容,显得很有活力,气势不凡。
  傅宗龙是进士出身,从科举的角度看,比张成仁的地位高多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轻视张成仁,而是拉着他的手坐下,谈笑风生,没有一点架子,也不打官腔。
  张成仁趁机把替王从周求情的话说了,傅宗龙微微沉吟,道:“王从周这校尉我知道,作战勇猛,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无意中犯了错,如果被杀头,就太可惜了。你们是一家人,家人团聚,也是情有可原。这样吧!我去和李总制说一声,只打二十军棍,从轻处理,饶他一条性命。”
  张成仁大喜,站起来连连给傅宗龙拱手致谢。傅宗龙捻着胡须微笑,道:“张先生且坐,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劳驾张先生。”
  张成仁连忙拱手道:“傅学士请言,学生能力所及,无不凛遵办理。”
  傅宗龙笑道:“你叔叔张民表是开封士人的领袖,我们义军想要在开封召一批有名望的读书人出山,相助我们管理开封,去请了你叔叔几次,可他总推托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愿做官。其实,他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也不算很老么!”说完哈哈一笑。
  张成仁也跟着陪笑,道:“叔叔性子疏狂,不爱理俗事,也不愿意做官。”
  傅宗龙笑道:“我看未必如此吧!他心里还是有疙瘩没有解开。他没能看出来明朝大厦将倾,实在已经到了末世,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改朝换代,重建一个天下太平的盛世,已经势不可挡。这时候,读书人要调整自己的心态,与时俱进,不要死抱着腐朽的观念不放。如果大家都讲愚忠,那么现在皇帝还是夏桀的后代,明太祖不也是通过造反得来的天下么?所以,我想让你去劝劝你叔叔,让他知道天下形势变化,不要死抱着他那套忠君节义的思想。”
  张成仁此刻已经完全改变了对闯营的观点,立刻站起来拱手道:“我现在对义军非常敬佩,我会把我所见所闻都讲给叔叔听,让他知道义军是王师,是解民倒悬,建立太平盛世的正义之师。”
  傅宗龙笑道:“如此甚好,再过几日,我们要在开封城中的孔庙中,举行一次祭祀孔子的活动,然后开科举,选拔人才,我希望先生能劝得你叔叔来主持这次祭祀。”
  张成仁拱手道:“学生一定尽力而为,劝谏叔叔。学生也要参加这次考试,争取考上举人。”
  傅宗龙哈哈大笑道:“那太好了,希望你们叔侄二人一起出现在这次祭祀当中。”
  张成仁从傅宗龙那里回来的时候,一颗心已经完全倒向义军了,他决定参加这次科举,争取考一个好成绩,然后当一名官员,为义军效力,一路上,他心情振奋,不由得喃喃道:“王师啊!真的是王师。”
  正走着,忽然见到街上轰动起来,许多人朝一个方向涌过去,口中叫道:“抓到奸细了,要斩首!”
  方成仁也跟着挤过去,只见好多义军的红袖兵,手中拿着刀枪,排成两列,中间是几辆押送囚犯的囚车,正沿着街道缓缓行进。
  张成仁看第一辆囚车,不由得心中一阵乱跳,原来囚犯是霍婆子,只见她披头散发,脸色惨白,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口中还喃喃说着什么,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但大街两旁没人听她说话,只是用手对他指指点点。
  张成仁听身边的人说,霍婆子一直在城中各处串联,替一个反对义军的平贼会,当联络员,还招收新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城中不满义军统治的大乡绅,阴谋搞破坏,想要在官军来的时候,里应外合,打败义军。结果被义军给侦破了,总共抓了一二百人,这几人都是会中的首领。
  张成仁听到这话,想起自己当初差点被霍婆子蒙骗,也去加入这个平贼会呢!不由得心中一阵乱跳,好一会儿后怕。
  张成仁回到家中,却见家中来了两位大夫,正在在成仁父亲看病。成仁父亲的痨病已经得了几年了,一直咳嗽,身子骨也越来越弱,请了几个大夫都看不好。这两个大夫却并非张家人请来的,而是义军队伍中的军医,专门到各个里巷当中,给看不起病的穷苦百姓免费看病。
  这两个大夫给成仁父亲号脉,诊治病症,临走时还赠送了一些药材,这让张家人都感激不尽。
  等送走了两位大夫,张成仁又把救了王从周的事情说了,张家人都是大喜,成仁父亲花白的胡须颤抖,滚出热泪,道:“闯营义军真是一支难得一见的好军队啊!”
  下午,张成仁回到自己的书房中,研墨,按着平日的习惯先写了三十个大字,又写了两百个小字。随后拿起书本开始看,他本来已经对乡试失去了信心,可这几日目睹了开封城的变化,他的心气又起来了,他信心十足,要在这次义军举办的乡试中考一个好成绩。他聚精会神的默念着读过的八股文和古文。读着读着,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摇头晃脑,诵声朗朗,而且是用富于抑扬顿挫的腔调,这是八股文常见的路数。
  读了一会儿,只见香兰掀开门帘进来,微笑道:“夫君今日心情不错啊!朗读的声音比往日明快的多,音调爽朗,把午睡的小宝都吵醒了!”
  张成仁一笑,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心中喜悦,连朗读的调子都与平日不同。
  再看妻子,只觉得她面带笑容,语气温柔,似乎也比平日可爱多了。情不自禁的站起来,走到妻子身边,一把揽过来,在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等我考上举人,咱们再添一个小小宝,如何?”
  香兰脸颊晕红,伸手推开夫君,一时间娇羞无限……
  十月末,天气晴朗,开封城外金黄的麦田一望无边,沉甸甸的麦穗垂着头,在秋风中微微摇晃,十分招人喜爱,这是一个丰收的年头。
  以开封为中心,北到卫辉府,南到南阳府,西到洛宁,东到商丘,方圆数千里,大半个河南省都成了义军控制的地盘。在这片区域中,义军在数百座州县当中设官理民,管理民政,同时在乡下召集流亡的百姓,恢复生产,耕种土地,分发种子和耕牛。各处流民纷纷回到家乡,本来因为饥荒残破不堪的河南,迅速恢复,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在开封郊外,不计其数的军民正在秋收,被割下的麦子垛的像小山一样。远处本来一片死寂的几个村子,炊烟袅袅,隐约传来狗吠,恢复了一些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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