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大顺朝(校对)第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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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继续道:“老臣触龙,危难之时,亲自去劝谏赵太后。他有一句话十分著名,‘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说为什么赵国所有的封侯,没有传过三代的?就因为他们父母没有为他们计深远,让他们子孙,‘位尊、奉厚’却无功无劳。太后对儿子的爱只是溺爱,并没有真正从儿子的根本利益着想,最终说服了赵太后。”
  “这句名言也适用与夫人和闯王,夫人爱闯王,伉俪情深,十分让人感动,但夫人也应该为闯王计深远。闯王现在虽然是在商洛山中缺衣少食,且被官兵包围,但这种艰苦的环境也是对他的磨炼,对义军所有将领和战士的磨炼。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种苦难是上天对闯王的磨炼,让他反思自己如何变得更强,如何把军队训练的更好。”
  “如果夫人带着这么少的士兵和物资,急匆匆的回到商洛山中,除了能给闯王一点心灵上的安慰,没有别的用处。而我们留在河南,却是另一番天地,可以攻打山寨县城,收集物资,招收新兵,等将来回商洛山的那天,就是一支全新的军队,全新的闯王,全新的局面。所以请夫人不要囿于个人感情,而从闯王的大业考虑,为整个义军发展考虑,为他们计深远。”
  刘芳亮道:“先生所说有理,只是闯王被官军围攻,万一让闯王受伤,甚至更糟,这磨炼的效果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范青微笑道:“咱们义军转战这么多年,可有一日没被官军围追堵截?而且将军放心,我已经有了计划,保证能把围剿商洛山的官军调走。”
  “行啦!”高夫人笑道:“我信你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咱们就按着你的计划,待在河南。”
  第二天,高夫人就把李顺派回商洛山,让他对闯王说明他们在河南的战略意图。
  这一日,从禹县县城中走出来一队官差,为首的一人尖嘴猴腮,留着两撇髭须的男子便是县城的收税官。他姓黄,外号黄鼠狼,在他身后十几名官差扛着杆棒,徒步走在后面。
  此时,已经到了二月,天气虽然转暖,但春耕还没开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时候,应该是农民最难熬的时候,大多数农家都要断粮,以草根野菜为食,十分艰苦。按理说,这时候不应该再去收税。可去年的税还没收完,上头又催的急,这群官差便早早的出发了。
  禹县周围一共四十多个村子,黄鼠狼领着众官差第一个就来到了兴旺村。兴旺村是一个较大的村子,年岁好的时候,有一百多户人家,但这几年水旱灾害不断,能剩下一半百姓就不错了。
  到了村口,黄鼠狼向村子里一望,只见村子并没有如上次那般死气沉沉,一些房屋烟筒上还冒着炊烟。黄鼠狼心中一喜,这证明村民们还有吃的,也许能收上来一些税,不虚此行。
  几名官差挨家挨户的拍门,让村民到村口集合,很快村口就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片人头。
  黄鼠狼清清嗓子,道:“去年的正经田税你们都交完了,今天收的是三饷,这是当今圣上亲自颁旨要收的税,你们老百姓不知道,我可以给你们解释。”
  “这第一饷就是辽饷,辽东是咱们大明朝的东大门,女真人野蛮强横,天天想着从大门进来烧杀抢掠,多亏一群辽东猛将不顾性命的拼杀,才把这些野人挡在门外。打仗要物资,兵将要吃粮,死了人还要抚恤。当年万历老皇爷就拍板定下了辽饷,天下田地,每亩加银九厘,共五百二十万两。最近这几年辽东连吃了几场败仗,用钱更多,于是当今圣上又颁旨按亩加征三厘,现在每亩共征一分二厘。”
  “第二饷是剿饷,嘿嘿,你也知道,现在天下大乱,盗贼遍地,尤其是陕西那边,出了好几个厉害的盗贼头子,连官军都吃瘪了好几次,圣上没办法,只好从全国调兵遣将,这钱粮嘛!只好从你们身上出。全国一共增赋二百八十万两,均每亩六厘银子。”
  “最后这一饷是练饷,因为官军剿匪屡战屡败,圣上大怒,要兵丁加强训练,还要更换新的武器、马匹、铠甲,这花费可就大了,所以这一饷是最大,全国合计七百三十万两,每亩地加征一分五厘。”
  “三饷合计每亩加征三分三厘银子,这上头颁发下来的公文在此,要求限期交纳完毕,如果完成不了,连县太爷都要受罚,我们当差役的也是没法子。”
  “另外,还有福王的拖欠也要交。”
  福王是万历皇帝最喜欢的儿子,现在崇祯皇帝的亲叔叔。当年万历皇帝宠爱郑贵妃,有意立福王为太子,被群臣阻止。为了补偿心爱的儿子,在福王之国的时候,万历赐予了惊人的四万倾土地,在分封的藩王中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赏赐。其实天下哪有那么多闲田,只能一面在民间巧取豪夺,一面靠租银来补偿。因为福王分封到洛阳,所以这部分租银几乎全压在河南百姓的头上。从福王开始之国到现在崇祯七年,已经二十多年了,这租金还没补偿完,由此可见,当年万历赐给儿子的财富之巨大。
  “……福王的租银补偿不多,每亩加征二厘。还有就是咱们县内的税,嘿嘿,今年全国各地赴陕西剿匪的官军最多,路过县城,人要吃粮,马要吃草,还要脚夫帮着运输粮草补给,搬运物品,这都需要钱的。每亩地本来应该加征五厘,可知县大老爷体谅大家,今天是荒年不容易,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所以决定每亩只加收三厘,你们说,知县大人是不是个爱民的好官啊?”
  
第22章
抗税造反
  只是围观的百姓没有一个说话捧场,送给他的只有冰冷或者仇恨的目光。
  黄鼠狼拿起算盘噼噼啪啪的打了一阵,道:“你们每亩地加征三分八厘银子,这村子差不多逃亡了一半村民,这些人的税也要均摊到你们头上,每家每亩要再翻一番,七分六厘银子。你们每家田地十几亩到三十几亩不等,每家需再交一两到三两银子。”
  看到众村民都不出声,黄鼠狼换了一个口气道:“我也知道你们一时间,交不起这么多的税,可大家也要体谅县太爷的苦心,每家至少交上来一半,我才好回去交差。”
  黄鼠狼说了这么一大篇,却见这些百姓没一个说话,只是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这眼神很奇怪,黄鼠狼是第一次见到村民这样的眼神。以前每次来村子,村民们的眼神大多是畏惧的,也有麻木的,哀求的。但今天的眼神让他特别不舒服,这眼神中有怒火,有嘲弄,这是一种反抗的眼神。
  黄鼠狼啪的一声把账本合上,喝道:“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不服气是不是?来人,每家都拉出来一个绑在树上,先抽几鞭子,看看哪个不服?”
  “且慢!”人丛中传来一个声音,“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大人?”
  黄鼠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皮白净的青年在人丛中说话,他来过兴旺村几次,不记得见过这青年,问道:“你是何人?”
  这青年正是范青,只见他微微一笑道:“大人,我想请问,县太爷乃一县之长,号称父母官。所谓‘父母’,自然是爱民如子,把百姓当成子女一般看待。父母爱护子女,让他衣食无忧,引导教化。可看看现在村中的百姓,缺衣少食,冻饿流离,遍地饿殍,即便这样还要威逼勒索,敲诈出来百姓的最后一丝血汗钱,我只问世上有这样为人父母吗?”
  黄鼠狼大怒,“好小子,竟敢指斥县令大人,想造反么?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范青冷笑:“冻饿逃荒是死,造反也是死,大人不曾听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反了,反了!”黄鼠狼大叫:“快把这个想要造反的狂徒抓起来,押送县衙。”
  两名差役如狼似虎的冲上来,想要抓范青手臂,忽然从范青身子两侧,闪出两名健壮的年轻人,一个是杨老汉的儿子杨铁柱,另一个叫赵恩,二人都是新兵训练中表现好的,被范青提拔成了小头目。二人经过两个月的训练,身强力壮,武艺大进。两人伸手抓住差役的手臂,用力一扭,脚下一绊,噗嗵两声,将他们放倒在地上。
  “好大胆子,敢对官差动手,咱们一起上,把他们三个拿下。”黄鼠狼一挥手,身后这十几名官差,举着杆棒一拥而上。
  却见人丛中好多青年冲了出来和这些差役对打。这些青年十分勇猛,三拳两脚,就将这些差役放倒在地上,其中两个名青年还拔出刀子,给两名差役来个透心凉,惨叫声中,鲜血汩汩从胸口肚子流出,眼看就活不成了。
  见出了人命,黄鼠狼大骇,这些人怎么如此凶狠,不像是普通村民。
  这些人自然都是范青带来的义军新兵,他得到消息,黄鼠狼领着差役来收税,所以特意来村中等待。
  “你们……犯了国法,罪不可……赦,都要……砍头……”黄鼠狼用手指着众人,浑身颤抖,说话都结巴起来,他知道今天遇到硬茬了,心中害怕,边说边退。
  “给他绑起来,让他尝尝自己鞭子的滋味!”范青沉声道。
  杨铁柱、赵恩大步上前,抓住黄鼠狼的左右手臂,将他拖到村口的杨树上绑好。这杨树上不知绑过多少村民,树上地上都是血迹斑斑,现在也要让黄鼠狼尝尝滋味了。二人拿起黄鼠狼带来鞭子,一顿猛抽,把黄鼠狼打的鬼哭狼嚎,一面惨叫一面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可敢报上名号。”
  范青哈哈一笑,把一面大旗拿过来,重重在地上一插,喝道:“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黄鼠狼抬头望去,只见一面红旗上绣着一个好大的“闯”字……
  几天之后,禹县的县令衙门中,一位面带忧愁的中年文官长长的叹了口气,问:“黄税官怎样了?”
  旁边的师爷站起来拱手道:“严县令,黄税官被鞭打的很重,遍体鳞伤,耳朵也被割了一只,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只能在家中静养。”
  严县令皱着眉头,手指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点。他是万历年间的进士,今年五十岁了,这年纪还做一名县令,仕途的发展已经很有限了。所以他在禹县当县令,处处小心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想着能平平安安的熬过剩下的半年任期,就告老还乡了。
  可是最近他遇到了大麻烦,一只号称闯王义军的队伍,在禹县周围活动,四处鼓动村民造反抗税,县城里派出的收税官被打成了残废,差役也死了几个。
  “县令大人,要不要把此事上报知府,请官军来剿灭他们。”师爷询问道。
  严县令想了想,慢慢摇头,做官的要诀是瞒上不瞒下,只要县城还在,乡下地方随他们闹去。年前张家寨被攻破,这么重大的事情,他在向州府上报的时候,也只是轻描淡语的说了几句。
  “县令大人,如果不上报,今天的税怎么交啊?”师爷忧心忡忡的问。
  严县令皱眉道:“税收定是要不足的,不过好在正税已经收完了。今年河南水旱灾害严重,老百姓手里没几个钱的,别的税其它几个县城也收不上来多少。罢了,我拼着今年吏部评定一个下等,也别去招惹那群煞星了。”他心中很畏惧起义军的,尤其是闯王义军。他在心中暗自求告老天爷,让那帮义军老老实实的在乡下待着,随他们怎么闹去,他只需装聋作哑就成了,可千万别来县城。
  这时,忽然两名衙役连滚带爬的跑进衙门大堂,叫道:“老爷,不好了,义军来攻打县城了!”好像在给他们的话注解,县城外面传来两声隆隆的炮响,好像雷声在天上滚动。
  严县令眼睛发直,浑身都颤抖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在县城的城头上,严县令看到惊人的一幕,在县城外面上千战士全副武装,刀枪林立,战马嘶昂,旗帜招展,目光向远处延伸,山丘起伏,林木茂密,里面全是旗帜,不知有多少士兵。放眼望去,最多的就是那个“闯‘字。正午阳光耀眼,严县令收回目光,闭上眼睛,不知是被眼光刺眼,还是被旗帜刺痛了眼睛。
  这时候县城的城门下面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音,上千人一起叫喊,“攻破禹县,活捉严县令!”随着呐喊声音,又传来几声隆隆炮响。城墙上的官兵和衙役都紧张起来,握紧手中的武器,如临大敌,整个县城的官军不过四五百人,如果这些义军不顾性命的强攻,是很难守住的。还好,这些流寇声势虽大,却没有选择强攻。
  师爷扶住摇摇欲坠的严县令道:“大人,要向州府请求救兵么?”
  “唉!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请救兵,咱们都成了阶下囚。快拿纸笔来,我立刻修书一封,给河南巡抚李仙风,请求救兵。”
  此刻在禹县外面,刘芳亮对范青道:“你这计策真能调来潼关的守军?潼关可是属于陕西管辖的地方。”
  范青微笑道:“将军放心,现在河南饥荒,四处都是土匪和小股的起义军,属于四处起火的状态,巡抚李仙风焦头烂额,到处筹措军队,哪有多余人马对付咱们。禹县距离潼关如此之近,他定会向潼关借兵的。”
  严县令当夜便派了一名士兵,缒下城墙,向州府请救兵。这群义军对县城包围并不严密,这名士兵顺利的下了城墙,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三天之后,潼关调来一队两千人的官军到了禹县,此时,围困禹县的义军已经撤走了。
  在县衙后面的花厅当中,严县令正在与一位相貌粗豪,满面虬髯的武将对饮。
  “王总兵远道而来辛苦了,下官敬你一杯。”严县令把手中的酒喝干,把空酒杯向王总兵一亮。
  王总兵也把酒干了,放下酒杯道:“辛苦些倒没什么,我们这些大头兵,吃得是国家粮饷,做的是保国安民,这都是我们的职责,只是啊!现在国家困难,欠饷太多了,下面的士兵连饭都吃不饱,打起仗来,也不怎么起劲……”王总兵唠唠叨叨的说起当兵的难处来。
  严县令是老油条了,当然知道王总兵的意思,微笑道:“怎能让王总兵饿着肚子打仗呢!下官微有薄礼送上,这也是我们满城乡绅的心意。”说完让师爷过来,端着一个大托盘,掀开盖着的红布,里面金光闪闪,都是银子。
  “这一千两银子,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虽然口中说的客气,严县令心中却在滴血,这一千两银子当中就有他贡献的二百两银子。不过不出点血,很难让这些骄兵悍将满意的。
  王总兵哈哈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让人收起银子,道:“县令放心,我既然来了,定然把事情做周全,除恶务尽,一定把这群流寇清除干净。”
  “将军威武,定能马到功成。”
  “嘿嘿,其实你们都被这群流寇给骗了!”王总兵又干了一杯酒,哈哈笑道:“这群流寇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强大,我派人查看了周围山岭,那些漫山遍野的旗帜都是挂在树上的布条子,用来吓唬人的。这群流寇的来历我也打探清楚了,这根本不是什么闯王李自成,而是上次潼关之战,逃出来一点余孽,只有几百人而已,不成气候。”
  严县令疑问,“将军怎知他们不是李自成带领的闯军。”
  王总兵哈哈大笑,“李自成现在藏在商洛山中,我都与他交战过,手下士兵亲眼看过他本人,你说他能有分身术么?”
  严县令呆立片刻,感觉自己好像上当了,不过还是忍不住道:“不管怎样,这伙流寇有点实力,他们曾攻破过附近一个有四五百乡勇守卫的寨子,所以还请将军小心些。”
  王总兵哼了一声,“那些乡勇可比得了我手下的精兵强将?明天我就进山清剿他们,县令,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第二天清早,王总兵就带领两千兵马向崤山进发,中午时分,准备在山脚下埋锅做饭,忽听高处有哨兵示警。王总兵骑马迎战,只见从山中小路杀出一队人马。当先之人,年纪轻轻,身上铠甲雪亮,手中握着一杆长枪,喝道:“姓王的,可敢与俺刘芳亮一战。”
  “流寇,吃俺一刀。”王总兵听过刘芳亮的名头,骑着马挥舞手中长刀扑了过来,两人战马团团旋转,手中兵器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身后的战士也一拥而上,呐喊着混战到一起。
  二人只斗了三五回合,刘芳亮喝道:“倚多为胜,真不要脸,咱们撤退。”虚晃一枪,带着数百骑士转身奔回到山中。
  王总兵听闻刘芳亮乃是闯军中的一员猛将,但刚才交手也不觉得如何厉害,这世间好多人都是传闻大于实际本领。
  “贼寇,哪里逃!”王总兵拼斗的意犹未尽,大喝一声,率领兵马追击上去。追到了一座山谷前,王总兵勒马查看,只见山谷不大,四面山丘环绕,只有一个入口,谷中似乎还建有一些房屋。
  一名游击将军拱手道:“总兵大人,这山谷中怕是有埋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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