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大顺朝(校对)第20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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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献忠捋着胡须,斜睨左家富,冷笑道:“你小子口才不错啊!不见得是左帅身边的仆人吧!你不是将领就是谋士!”
  左家富拱手笑道:“末将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说的是否有道理。我们左帅为了帮助你们西营,还特意把以前缴获的几十套闯营骑兵的铠甲一起赠予大帅,希望大帅能马到成功,除掉咱们共同的敌人范青!”
  张献忠冷笑片刻,道:“你先回去吧,至于是否要进攻襄阳,本帅自有主张,不烦你们替本帅操心了!”
  左家富察言观色,知道张献忠已经对这个计划心动了,他就不再多说,拱手道:“多谢大帅,末将告辞。”
  等左家富退出大帐之后,张献忠道:“咱们不想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却偏偏有人把刀子硬往咱们手中塞,嘿嘿,这世道是想做好人也不成了,各位,你们怎么看左良玉这龟儿子的建议。”
  大帐沉默片刻,潘独鳌先站起来道:“大帅,属下以为此举不妥当,现在闯营与咱们还是合作状态,范青也并没露出要攻打咱们之意,如果贸然进攻,且不说能不能得手,得罪一个强敌是必然的。而且左良玉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十分阴险,咱们与闯营互相攻杀,他隔岸观火,恢复元气,大帅千万不要上当啊!”
  张献忠把目光转向徐以显,笑道:“我的好军师,你得意见呢!”
  徐以显道:“属下刚才在关帝庙前已经与大帅剖析了利弊,咱们与闯营决裂是必然的,这是利益冲突,无所谓得罪不得罪的。刚才左帅派来那人说的一大篇话,确实是借刀杀人之意,但细细想来,其实说的十分有道理。属下建议大帅离开房县、谷城,另打天下,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了,再做一笔大买卖也无妨,我的意思是咱们临走前,大干一场,能杀了范青最好,不能杀了他,咱们也远走高飞,再不回来了!”
  李定国站起来道:“父帅,军师说的对,反正早晚要撕破脸皮的,那日在闯营军中,我看范青已经有了杀意,只是出于利益考虑,才放咱们走,支援咱们钱物的。现在可虑的是,左营的情报是否准确,如果襄阳城不像他说的那般空虚,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孙可望霍的站起来,道:“父帅,儿子愿意率兵偷袭襄阳,不论闯营人马多少,只要咱们够快、够狠,打他们个猝不及防,就有成功的可能,打仗的事情没有四平八稳的,只要有机会就试一试。”
  张献忠抓住自己的黄胡子猛地一拉到底,道:“好,可旺说的好,正是军师的六字真言,心黑、手辣、脸厚,咱们干下了这笔买卖。”
  随后几人商议如何调兵遣将,房县距离襄阳不算远,闯营向西扩大地盘后,几十里外就有闯营游骑。所以明目张胆的向襄阳调动军队,只怕会被闯营发觉。
  徐以显道:“大帅,咱们在确山之战的时候将士死伤惨重,武将如马元利,谋士如张大经都惨死在战斗中,我看咱们应当对这些死难将士祭一祭,借机调兵遣将,闯营的探子也不会怀疑。”
  张献忠连连点头道:“我早就想要祭奠这些阵亡的将士了,你的主意好,一举两得。”
  张献忠起义以来,这种祭祀活动搞了好几回了,供物都用整猪、整羊,有时还用官军的几颗人头,因张献忠不喜欢文绉绉的仪式,所以从来不用祭文,但今天要想让仪式正规些,以便四面传开。张献忠便让身边读书人写一篇祭文给他看。
  因为张大经曾是他喜爱的谋士,要和武将分开祭祀,所以张献忠便让身边的读书人先给张大经写一篇祭文。他身边的读书人赶快苦思冥想,共同斟酌了一篇祭文,送到了张献忠的面前。
  张献忠让这二人读给他听,一面听一面摇头,他对祭文很不满意,说道:“第一,这祭文把张大经的功劳捧的过火。第二,废话太多。第三太文,好像故意要写的叫人听起来半懂不懂才算文章好。”
  他随后对军师徐以显道:
  “老徐,你也劳神动动笔,写短一点,对死人也说老实话,别奉承的叫人听了肉麻。你写,我等着。唉!可惜王秉真这个不识抬举的王八蛋半路逃走了。”
  王秉真是张献忠的文书,在兵败确山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徐以显是比较懂张献忠的心思和喜爱的,提笔写了篇措辞简单而通俗的祭文,读给张献忠听听。张献忠听完,脸上露出喜色,频频点头。他接过去看了一遍,推敲推敲,仍然觉得不很满意。这篇祭文虽然不像别人写的那么长,但约略估计也有七八十句,替死人戴高帽子的话仍然有一些。他口中不说,心中却想:
  “给张大经写祭文用这么长,那么给我的有汗马功劳的将士写祭文岂不得用几千句、几万句?”
  徐以显看见他仍然不满意,问道:“大帅说,应该怎么写才妥当?”
  张献忠笑着说:“你们摇惯了笔杆子,咱老张耍惯了刀把子,个人的路数不同。打仗不是绣花,同敌人相遇,两马相交,三两下子就结果敌人,没有让你摇头晃脑细细端详的功夫。老徐,你莫见怪,咱老张是在战场上滚出来的,看不惯你们这样像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文章。打仗,一刀子砍出去就得见红,可不能拖泥带水,耽误时间。拿笔来,让咱亲自动手改改。改不好,你们这般喝惯墨汁的朋友们不要见笑。”
  一听说张献忠要亲自动笔改祭文,徐以显和帐下文武都感觉十分新鲜,都围上来看他怎么改。尽管他们都知道张献忠粗通文墨又极聪明,但不相信他能把祭文改好。有些从刚刚加入西营,跟随张献忠的读书人,尽管在一旁垂手恭立,实际上暗中抱着几分看笑话的心理。
  张献忠把徐以显的稿子用大笔涂抹,越改越所剩无几,后来,连他自己也觉得看不清楚,干脆不改了,要了一张白纸,用核桃大的字体写出来自己编的祭文,这祭文的开头仍用众人用的老套子,但不用“大明崇祯”纪年,而是这样写的:“维庚辰六月某日,西营义军主帅张献忠谨具猪羊醴酒,致祭于张先生之灵前而告以文曰。”照抄了这个套子,他抬起头问第一次起稿的两名文书道:“这个醴酒是什么酒?”
  这两名师爷平时读书不求甚解,只见别人写祭文用“醴酒”二字,实际不明白“醴酒”是什么东西,人云亦云的胡乱搬用。经张献忠这么一问,二人瞠目结舌,脸色发红,讷讷的回答不出,到底还是徐以显的功底较深,见二人发窘,从旁答道:
  “醴酒是一种甜酒,也就是如今人们常喝的糯米酒。”
  张献忠笑了,道:“幸而我问了一句,咱们张先生原本是海量,好的汾白酒两斤不醉,像这样给婆娘和小孩子喝的糯米甜酒,怎么好用来祭祀张先生?”
  他向一旁问:“总管,明天用什么好酒祭祀?”
  “禀大帅,前几天买到几坛子泸州大曲,明天可以拿大曲祭奠。”
  “好!泸州大曲也算是美酒,阵亡将士和张先生一定高兴。”
  他随后将“醴酒”改成“美酒”,接着写道:“我困谷城,结识先生。义旗西征,先生相从。风尘崎岖,先生与共。大功未成,竟失先生。呜呼哀哉!”
  张献忠写毕,重看了一遍,想起来在确山中阵亡的数万将士,心中觉得凄楚。他放下笔,向左右问道:“咱们老张的祭文就写这么长,像兔子尾巴一样短,你们说行不行?”
  那两名文书和周围的读书人,以及认识字的将领纷纷赞不绝口。将领们是真心称赞,徐以显也是真心佩服张献忠聪明过人,这祭文写的简而有味,措词得体,但也有个别读书人觉得这不像祭文,心中暗笑。
  张献忠见左右一味称赞,骂道:
  “老子同张先生肝胆相照,所以祭文上有啥说啥,不说一句假话,哪像你们读书人一动笔就假话连篇。管他行不行,就用这个老实祭文吧!你们休再说好,老子可不高兴戴高帽子!难道前几天酬神唱戏的那件事你们忘了?”
  那个暗笑的人赶快陪笑说:“大帅放心,我们称赞的都是发自肺腑,实无一字面谀。大帅天纵英才,洞照一切。自从上次被大帅责骂之后谁也不敢给大帅戴高帽子了。”
  张献忠一时间也没解开这也是一顶高帽子,听了之后心中舒服,笑了一笑道:“老子就知道你们不敢再给老子戴高帽子!”一语方了,只见孙可望急匆匆的进来,道:“人马已经准备好了!”
  张献忠点点头,拍拍孙可望的肩膀道:“虎崽子,这次就看你的了!”
  几天之后,襄阳城外,快到黄昏的时候,一队十几人的骑兵队伍,从南面跑来。此时已经六月末,天气炎热,马匹跑的浑身汗湿,驰到襄阳南门停下。
  襄阳城被攻克之后,范青四处调兵遣将,所以经常有士兵进出城门,守城的士兵也都习惯了。
  这一小队骑兵立马在吊桥外面,为首的一名军官举着手中的公文大叫:“我是田将军麾下刘校尉,有紧急文书要当面交给大将军,请把城门打开。”
  守门的义军是一名千总,他见这队骑兵的装束样子和闯营骑兵一模一样,就相信了八成。他让人放下吊桥,带着一群士兵去打开城门。
  
第285章
偷袭襄阳
  在城门口,这名千总拱手道:“请这位兄台,把文书给我检验一下。”
  刘校尉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把文书递给他。这是义军中通用的文书样式,外皮用火漆密封,背面写着“十万火急”四个大字,背面的中缝中写明发文的年月日,上面盖着田见秀的印章。
  这名千总陪笑道:“刘校尉请稍等,最近因为襄阳城中兵力较少,所以防备要严密些,规定送公文的必须到陈官将军那里核实之后,才能放入城中。”
  陈官原来是陈永福的亲将,重建军制之后,各将领的亲兵亲将都被重新安排职位,陈官被安排到范青的中军,现在任命他为襄阳守备,负责襄阳城防。
  这名刘校尉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道:“怎么老兄,难道我们拿着堂堂的带着主将印章的紧急文书还能是假的?”
  守门千总陪笑道:“莫见怪,莫见怪,公文自然是真的,只是需要陈守备批准以后,才能允许进城。”
  刘校尉冷笑道:“老兄,这是紧急文书,要赶快给大将军过目,误了公事,你我可都吃罪不起。”
  守门千总拱手笑道:“不会误事,陈将军就坐在城楼上,我马上去,很快就会回来。”
  忽见这名刘校尉眼睛一瞪,露出凶光,喝道:“我必须立刻见范大将军,你一再阻挠我进城,是何缘故,难道你想勒索我吗?”
  守门千总皱眉道:“老兄你不要急躁,咱们闯营军纪森严,谁敢勒索别人,规矩是大将军定立的,违反规定,我也一样要杀头。所以,老兄对不住,只能请你老老实实的等着。”
  两人正在争执的时候,忽然城楼上负责瞭望的士兵大叫起来,“不好了,远处有大队骑兵过来,看样子不是咱们的人。”
  刘校尉一听,立刻向城门内挤去,口中吆喝,“快让我进城,有何过错,我一力承担。”
  这名千总十分耿直,他伸开双臂,拦住刘校尉,喝道:“不许进城,必须由陈将军审验之后,才能放行。”
  这时,忽然从城楼上,爆发出来一片喊杀声音,有人尖着嗓子大叫:“有奸细,哗变啦!”
  守门千总大吃一惊,但还不等他作出反应,忽见刘校尉一刀刺入他的胸口,随后拔出来,鲜血跟着从他胸口激射出来。
  只见刘校尉冷笑道:“老子杀你,在你死之前告诉你,老子不是什么‘刘校尉’,乃西营八大王的义子——孙可望。”
  这时,这名千总已经仰面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了。门洞里的其他义军士兵都大吃一惊,有反应快的,立刻大叫起来,“关城门,他们是敌人。”
  但已经来不及了,孙可望带领属下猛扑过去,在守城士兵中一阵砍杀,登时鲜血飞溅,惨叫声一片。
  孙可望一面派人砍杀门洞中的守城士兵,一面命人把城门彻底推开。这时,身后马蹄声如雷,大队骑兵已经冲到襄阳城门之外。
  孙可望率领这支约有两千人,全副武装的骑兵冲入城中,一面砍杀城墙下的义军士兵,一面派人去和守城的原襄阳官军联络。片刻功夫,城头上厮杀的士兵奔下来,与孙可望对上暗号,随即指引孙可望的队伍,杀向范青所在的知府衙门。
  范青正在知府衙门中处理公务,忽听外面街道上一片喧哗,隐约传来马蹄声和喊杀声。
  范青一惊,自己最近急于征服襄阳州县,部队都被调动出去,以至于襄阳城内有些空虚。他认为左良玉远在南昌,且已经和闯营和解,所以进攻襄阳的可能性不大。那么襄阳周边应该没有威胁到闯营的势力,难道是守城的投降官军哗变?
  他急忙走出大堂,忽见一名浑身是血的闯营士兵,跑入院子,噗嗵一声摔倒在地上,还伸着满是鲜血的手,嘶哑的声音喊道:“大将军快走,有敌人!”
  范青急忙奔到他身边,抱起他的头,道:“敌人是谁?”只见这名士兵已经咽气了,不过,看他铠甲被砍出许多伤痕,胸口、后背的要害都被利器穿透,显然战斗很激烈。
  范青知道情况严重,连忙站起来,喝道:“集合,有敌人。”
  他快速穿上铠甲,拿起武器上马,一百多名亲兵也已经全副披挂,骑马随着范青冲上大街。只见大街上一片混乱,许多士兵正在混战,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喊杀声一片。陈官率领守城的士兵两千多人,正在和杀入城中的敌人战斗,不过,这守城的两千闯营战士,其中一千余人是从官军那里投诚过来的,战斗力不强。而冲入城中的敌人显然是精锐,十分勇猛,武艺娴熟,闯营的战士仓促接战,处在劣势。
  范青刚冲到街上,就迎面与一队敌人相遇,只见领头的骑兵首领,身材高瘦,表情阴骘,一双狭长的小眼睛冰冷阴狠,一见到范青就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恨不得杀了范青而后快,正是孙可望。
  范青一见孙可望,登时恍然大悟,原来敌人是张献忠的西营。自己全力防备的是左良玉。岂料左良玉没来,张献忠的部队倒是杀来了。自己有些轻敌了,以为刚刚帮助过张献忠,又与他联营合作,张献忠一定会心存感激,不会对自己不利。岂料,张献忠居然翻脸了,偷袭襄阳,还正好赶在襄阳防守最弱的时机,这让范青十分疑惑张献忠的情报怎会如此准确。
  范青伸手向孙可望一指,喝道:“孙可望,我待你们西营不薄,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与你们合营,给你们粮食物资,帮助你们在房县、谷城落脚,现在你们为何背信弃义,偷袭襄阳?”
  孙可望冷笑道:“谁不知道你范大将军是个狠辣无情的角色,你帮助我们西营也没安什么好心,是想让我们帮你对付左良玉。现在你打败左良玉,下一个目标就是要吞掉我们,就如罗汝才和小袁营一样的下场,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范青怒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背信弃义,无耻偷袭,还强词夺理。张献忠也亏得是一方领袖,连这点信义都没有,还想让天下英雄服气么!”
  孙可望呸了一声,道:“废话少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我杀了范青,灭了你闯营,日后夺取天下,人人都得赞我义父英明果断,谁还管这天下如何得来。范青,吃我一剑。”
  孙可望拍马上前,刷的一剑向范青当胸刺来。范青挥剑拨开,发出当的一声,两人都用力,双剑相交处火星四溅,在傍晚的街道上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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