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大顺朝(校对)第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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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崇俭捋着胡须得意了一会儿,才道:“这主意也并非我一人想出的,你们看……”说完拿出一封信,递给诸位幕僚,原来是杨嗣昌写给他的手札。
  杨嗣昌虽然主攻湖广张献忠,但商洛山中的流寇也属于他剿灭的范畴,他主力在湖广,一时间无法过来对付李自成,又知道郑崇俭刚吃了败仗,对李自成束手无策,便给他写信出了这个主意。
  信上写“……素军二万,久屯商洛之外,据隘而守,既不能进,亦不能退,劳师糜饷,殊非常策。况师老兵疲,锐气易于消磨。困兽犹斗,强寇岂可坐毙?倘闯贼乘间蹈隙,突围而出,则合围之势,顿成溃决。欲亡羊补牢,岂不晚乎?兵法云‘围师必缺’,为今之计,莫若空武关一路,使贼逸出,而以伏兵邀之,则贼可歼焉。”
  郑崇俭正无计可施焦头烂额之际,接到这封信,登时大喜,他故意给幕僚看这封信,其实就是怕这计策失效,将来也可以把罪责推到杨嗣昌身上。
  “好一个围师必缺啊!”几位幕僚看完了信,纷纷赞叹。然后按着计划,开始撤出武关人马。
  这一日,在闯王的营帐中,李自成和诸将正在议事,诸将中少了郝摇旗。上次他犯了大错,被李自成免了将军职位,正在闭门思过,还有刘芳亮,他腿伤未愈,在家休养。
  营帐中的气氛有些沉闷,自从半个月前,粮仓被烧了之后,众将的心情都不太好。眼前的形势是粮食不够过冬的,恐怕商洛山是待不下去了。
  现在摆在闯营面前有三条路可走,一条是向南突围,从白羊店到龙驹寨,可以进入湖广。第二条是向东突围,进攻武关,可入河南。第三条是向北突围,走蓝田,回陕西。这几天,诸将议论纷纷,赞同走哪条道路的都有。
  今天开始议事之后,又是争论不停。李自成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开口问范青道:“军师这几日为什么不说话,你觉得走哪条路离开商洛山更好?”
  范青拱拱手,道:“闯王,我认为走哪条道路,要看咱们义军以后的发展方向。”
  李自成道:“咱们不是要进入河南,占据中原腹心么?”
  范青点头道:“所以从战略层面上讲,如果走南路,进入湖广,是为下策,杨嗣昌正在湖广督师,集合七八万人马,四面围剿张献忠。咱们进入湖广,等于自投罗网,根本无法立足。投靠张献忠,成为他的附庸,我想诸将和闯王是不愿意的。向北走蓝田回到陕西,陕西穷困,连年灾害,被战乱破坏的十分厉害,现在地位近于边陲之地。回到陕西,固然可以暂时喘一口气,但长久来看,并无太大发展,是为中策。只有走东路武关,进入河南,占据中原腹心,趁着官军主力在湖广的机会,迅速壮大,剑指京师,这才是上策。”
  李自成点头道:“军师说的有理,那么咱们就准备拔师进军武关。”
  “且慢!”范青摆手道:“进军武关是我们下一步的目标,但不必太过着急。武关也是险要关隘,郑崇俭亲自屯兵在此,咱们闯营又不善攻坚,如果强攻的话,死伤会很大。我建议不妨稍缓几日再说。我认为朝廷比我们更着急,他们在商洛山四周驻扎军队,防备我们冲出来,这叫劳师糜饷,不可久待,他们比我们更着急。所以我认为咱们只要稍待两日,官军必会有所动作,要么进军商洛山,要么撤退。”
  牛金星一声冷笑:“军师这么说有点想当然了吧!朝廷一两万人的军饷还担负的起,我看官军就是长久围困的势头。”
  刘宗敏是急性子,叫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看还是先发制人才是上策。”
  田见秀忧心忡忡的道:“咱们只剩下两仓粮食至多支撑两个月,如果两个月之内冲不出商洛山,咱们就得吃草根树皮了!”
  李过、袁宗第和其他偏将也都赞同尽早对官兵用兵,正在商议的时候,忽然营帐外面来了一匹快马,这是用来送紧急情报的士兵,可以骑马直接到李自成的军帐之前。
  情报是刘体纯送来的,说官军一夜之间就从武关撤的一干二净。为了验证事实,刘体纯已经带人进入武关,据百姓传说,武关守兵是被杨嗣昌调走,去湖广围剿张献忠了,关内的粮食和各种军需也都运走了,现在武关成了一座空城。
  李自成把情报给众人看了,众将十分惊讶,既惊讶官军竟然能让出武关,更惊讶范青能提前料到官军的动作。
  李自成大喜,笑道:“咱们才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来了。”众将也都欢喜,李自成又道:“咱们明天就收拾东西,准备进驻武关。
  第二天,范青来到老营,现在整个闯营到处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但今日老营的气氛却有所不同。只见所有的女兵都在高夫人院子里站立,卫兵则站在院外,还有许多女眷家属在院子附近围观,小声说话,指指点点,似乎老营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范青走进院子,慧灵给范青打帘子,小声道:“夫人等你好久了!”
  范青走进高夫人房间,只见高夫人坐在一张靠椅上,面有泪痕,长吁短叹。慧英跪在地上嘤嘤哭泣,慧梅和老营总管任继荣则站在一旁。
  看到范青进来,高夫人长叹一声道:“范先生,给周山等人通行证的竟然是……慧英,唉!”
  范青点点头,和他猜的差不多,那几日他见慧英和周山有来往,就知道慧英有嫌疑。
  慧英哽咽道:“夫人,周山是我老乡,他求我给他一张通行证,说去找郝将军办事,夫人又不在。我碍不过情面,就用夫人的印章,把通行证给他了,我真的是好心帮他,哪想到他是坏人啊!”
  高夫人指着她,气恼道:“倒现在还不说实话,慧英,我真是白疼你了!”
  这时,慧灵和慧珠走进来,捧着一个匣子道:“夫人,这是从慧英房里搜出来的。”
  慧梅接过匣子打开,只见里面金光闪闪,好几样金首饰,有手镯,也有戒指。
  高夫人指着慧梅道:“咱们闯营所有缴获的金饰,我都让人下山卖了,换成军需品回来,从来没给你们发过金首饰,你告诉我,这些东西是谁给你的?”
  慧英一下子瘫软到地上,好一会儿才跪起来,哭道:“夫人,我虽然接受了周山的东西,可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坏人啊!我若知道他想烧谷仓,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通行证的。”
  高夫人长叹一声,道:“不管怎样,你是接受人家贿赂,还给闯营造成重大损失,按着军纪,这种行为应该是死罪的。”
  慧英脸色大变,哭着膝行到高夫人面前,抱着高夫人的腿,哭道:“夫人,我是最早跟随你的女兵,当年那几个姐妹都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这些年,我忠心耿耿在夫人身边,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夫人饶过慧英这一次吧!”
  这时候,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张鼐、李双喜、罗虎三人,也一起进来,跪下叩拜,求高夫人饶过慧英。李双喜泣道:“娘,你不是一直把慧英当成女儿一般么!儿女犯错,只能责打,哪能处死呢!求求娘,看在儿子的面上,给慧英一条活路吧!”
  见李双喜如此恳求,范青心中一动,闯王的这三个义子虽然只有十八岁,但正在崭露头角,这次反围剿的战斗中就看出来他们的潜力,这样的人才应该尽力笼络才对。
  于是他像高夫人拱手道:“夫人,我也认为慧英是无心之过,被周山欺骗的人不只慧英一人,郝将军和许多将领都被他蒙蔽了,闯王也都没处斩他们啊!请夫人饶过慧英这一次吧!”
  李双喜见范青也求情,果然向他投来一丝感激的目光。
  高夫人也是不忍心真的杀死慧英,毕竟这么多年的情份难以割舍,她叹了口气道:“既然这么多人求情,我也不忍杀你,就免了你的死罪。但你也不能待在我身边了,今天起,你去马厩喂马吧!不许留在老营。”
  马厩的活又脏又累,现在由几个瞎眼瘸腿的老兵在干活,把慧英这么个妙龄少女派过去,也是很大的羞辱了。
  慧英不敢不去,她跪在给高夫人叩谢,然后含着眼泪回自己房间,收拾一个包裹,抱着走出院子。院外老营的妇女家眷都站在道路两侧,对她指指点点,显然都已经知道了她犯下的过错。
  慧英低着头,又羞又惭,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到了马厩,一名老兵给她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虽然已经是马厩中条件最好的了,但又脏又臭,被褥都破烂不堪,慧英坐在床沿上,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她心中一半悔恨轻信了周山的话,另一半却怨恨起高夫人来,怨她不讲情份,自己这些年的辛劳,只错了一件事就如此惩罚自己。
  她心中越想越恨,不但恨高夫人,也恨慧梅、慧珠这些人,她们暗中侦察自己,定然是她们告密,要么自己接受贿赂事情怎么能败露。恨慧梅,不禁又恨范青,正是他给慧梅撑腰,慧梅才压自己一头。
  正当她满心恨意的时候,忽然有轻轻的敲门声音,“谁?”慧英问。
  “我是牛金星,听说慧英姑娘被分配到马厩了,我特意过来探望。”
  慧英打开门,请牛金星进来。牛金星进了屋子,看看破败的境况,叹息道:“姑娘虽然犯了错,但高夫人也太不念旧情了!”
  牛金星安慰了慧英几句,低声道:“我打探出一个消息,姑娘会被处罚的这么严厉,其实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谗言暗算。唉!可惜我人微言轻,在闯王面前说不上话,也帮不上姑娘。”
  慧英咬牙道:“可恨刚才在高夫人面前他还装模作样的替我说话呢!他跟慧梅是一伙的,表面做好人,别后捅刀子。”
  牛金星拿出十两银子,道:“我积蓄不多,只能赞助这点银钱,尽一点我的微薄之力。”
  慧英接过银子,心中十分感动,脱口而出道:“范青休想一手遮天,他和高夫人在河南做的丑事,只有我一个人知晓。”
  牛金星心中突的一跳,假意道:“唉!姑娘不要乱说,高夫人贤惠温良,持身甚正,范军师知书达礼,诚朴正直,哪能做瓜田李下之事。”
  慧英咬着牙,把那夜在熊耳山上的事情讲了出来,她深夜不见了高夫人,便出去寻找,见到高夫人和范青在花丛当中搂抱……。
  牛金星听完了,心中一阵大喜,这是一个能把范青置于死地的把柄啊!
  他问慧英,“姑娘没把这事对别人说过吧?”
  “没有,这件丑事我一个姑娘家怎好意思对别人讲。”
  牛金星拱手道:“人心险恶,姑娘以后千万别把这件事对别人讲,待我慢慢寻找时机,对闯王说,姑娘这举报的功劳是免不掉的。”
  当晚,牛金星得意洋洋的回到住处,儿子牛全见父亲如此高兴,忍不住问,“父亲今日有何喜事,是给闯王贡献了什么妙策么?”
  牛金星不答,却哼唱起一段戏文,“猛听的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哈哈,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第70章
诬陷
  几日之后,李自成率领军队陆续进入武关。武关自古以来就有三秦要塞之说,是秦楚咽喉,古来兵家必争之地。它一面靠着绝壁,一面面临深涧,三面环水,有“武关一掌闭秦中,襄郧江淮路不通”之说。故史称为关中的东南门户,是关中四塞之一。
  范青、李自成等人一起蹬上关隘眺望,他们从西面商洛山而来,但从商洛山到武关相对还算平坦。唯有向东眺望,真是千山万壑,层叠起伏,一条出关的小道向东蜿蜒,沿着山腰盘旋,两侧要么高崖,要么深谷,狭窄难行。李自成等人虽然见惯了险山恶水,但见向东如此难行,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众将从城墙下来,回到营帐中议事。李自成道:“各位,下一步咱们应该如何行军?”
  牛金星抢着道:“闯王,属下以为可以从武关向东,直奔浙川,然后进入河南的邓州或内乡,就此踏入中原大地,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众将都一起点头,进入河南一直都是他们的目标,上次冒死突破潼关,也是为了进入河南。
  刘宗敏哈哈笑道:“李哥,咱们在山里窝了一年多,终于可以离开大山,到河南一展拳脚了!”
  李过笑道:“总哨刘爷,咱们这次可不是‘一展拳脚’,而是要‘大展拳脚’,李哥和军师都说过好几次了,河南就是一片干柴,就等着咱们这火星去呢!”
  众将十分喜悦,一起哈哈大笑。
  笑声慢慢停下来,李过忽然“咦”了一声道:“军师,干嘛脸色这么严峻,咱们要去河南,你不高兴么?”
  众将一起望向范青,只见他脸色阴沉,没有一丝喜悦之色,缓缓拱手道:“闯王,我坚决反对从浙川进入河南。”
  众将不由得一愕,田见秀道:“军师,你不是一直都说进入河南发展是咱们的长远目标么?”
  范青道:“我是这么说过,这个目标也不会改变。只是眼前局势各位看清楚了么!郑崇俭为什么把武关让出来,哼!围师必缺啊!他们故意让我们从武关进入河南,我猜他已经调了商洛山各处守军,还有潼关贺人龙部,一起埋伏在通往河南的某处险要地方,就等着咱们进入圈套呢!”
  牛金星道:“这也不过是军师的猜测罢了!咱们从武关得来的情报,武关守军已经调往湖广,去围剿张献忠了,有百姓亲眼看到他们向南去了,怎会到东面设伏。潼关乃是军事重地,守将贺人龙怎能轻易离开潼关,他不怕别的陕西义军进入河南么?”
  范青冷笑道:“情报不一定都准确,有些是官军故意做给你看的。潼关虽是军事重地,但也没有剿灭咱们闯营重要,贺人龙必会离开潼关,剿灭咱们。”
  牛金星道:“军师这么自信?那我问你,如果咱们不去河南,占据武关又有何意义?难道去郧阳的万山丛中当野人?”
  众将闻言一起笑了,郧阳的大山比商洛山还险峻,面积也更大,多是原始森林,去郧阳还不如留在商洛山中呢!
  范青慢慢道:“咱们就是要去郧阳。哼,官军以为咱们必走浙川,咱们偏偏要出他们意料之外,将计就计占领武关后,进入郧阳大山。”
  李过道:“军师不是开玩笑吧!郧阳大山中都是原始森林,人都见不到,咱们大队人马开进去,还不得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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