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00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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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谦益在万念俱灰之时,突然想到,既然柳如是泄密给沈致远,那么也就等于是泄密给吴争……从这方面来说,柳如是应该算作是在为吴争做事,如果这说法成立,那自己泄密给柳如是,岂不也就在为吴争做事了?
  这个念头,钱谦益之前也有过,可他心里对吴争的一种执拗的反感,让他没有往深处想。
  可眼下,已经是穷途末路,如果再没有个落脚地,吃上一口安稳饭,怕真成了路倒尸了。
  钱谦益精神不由得一振,心想,得去找沈致远,沈致远是多尔衮的女婿,又是銮仪将军,他得了便宜,怎么着也该关照一下自己才是,再不济,也得让他把柳如是救出来才行。
  想到此,钱谦益不再有睡意,朝着正阳门方向蹒跚而去,他要是日出之时,到达銮仪将军府。
  ……
  沈致远、钱翘恭这段日子算是被圈禁了。
  从清吟被抓开始,二人一直被隔离开,无法见面,连黄驼子都无法进将军府的大门。
  还是钱翘恭稍微放松些,因为他是济尔哈朗的人,多尔衮无法触及到济尔哈朗的势力核心,但钱翘恭同样被禁足在府中。
  在面对“外敌”这一点上,济尔哈朗和多尔衮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但二人的行事手段却不相同。
  多尔衮力求铲除敌人和反对者,崇尚雷霆手段。
  而济尔哈朗等更推崇对汉人怀柔,以此来达到以汉制汉的目的,而这一点,得到了顺治小皇帝的赞同。
  也是,一个从小就读书汉书、识汉字,接受儒家文化的福临,除了身上流得是满族的血,其它的,更亲近于汉人文化。
  所以,福临登基之后,一直在洪承畴、范文程的“熏染”下,推行满汉和善的政令,这其中就包括满汉通婚和对民众减赋。
  所以,多尔衮一旦离京,钱翘恭做为济尔哈朗的孙女婿,就得到了与沈致远不同的“特权”,能在监视下,出门活动活动筋骨了。
  ……
  沈致远一副悠然自得的慵懒,他在练书法。
  天晓得,这曾经是他最反感的事,虽说他也是中过秀才之人。
  相较于舞文弄墨,他更喜欢校场练兵。
  可东莪却喜欢看沈致远练字,她能托着腮,在边上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得到的永远不会被珍惜,只有得不到的,才被人孜孜以求。
  “额驸先歇歇……我去给额驸准备早点。”东莪确实做到了“贤妻良母”的程度,沈致远被圈禁的这些天,东莪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二人的感情,也随之有了长足的改变。
  “劳烦格格了。”沈致远头也不抬地回应道。
  可等东莪一出门,沈致远随手一扔手中的长毫,然后背负双手,走到窗前,悠悠地看着窗外,天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时,一阵吵闹声隐隐传来,沈致远敏锐地感觉到机会来了。
  于是,大步跨门而出,直奔前院。
  行至半路,吵杂声越大越清晰,沈致远甚至能听到钱翘恭“以理服人”的独有腔调。
  会心的笑意刚刚露出嘴角,但沈致远随即被从两侧厢房冲出的清兵给拦下了。
  “额驸请留步!王爷出征之前立下禁令,额驸不得出中门半步。”
  这是多尔衮的亲兵,代表着多尔衮一言九鼎的威严。
  哪怕是沈致远这样一向油溜透顶的人,也不敢硬来,因为,这些亲兵,真的敢杀人,杀自己!
  谁能知道,多尔衮给这些人下的命令,是不是“若敢反抗,就地格杀”。
  沈致远不想死,不是怕死,而是他的事,没有做完,不甘心死!
  东莪带着两名侍女,端着早点追来。
  沈致远转头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东莪有过一瞬间的犹豫,她是知道阿玛心思的,在东莪的理解,其实阿玛是在保护沈致远,因为沈致远一旦出门,谁也无法知道会闯下多大的祸事,如今阿玛不在京城,唯一能阻拦沈致远的,也就这十六名阿玛的亲卫了。
  可沈致远“幽怨”的眼神触动着东莪的心弦,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将情人的一切都往最好的一边去想。
  “额驸是要出门吗?”东莪上前几步,站在沈致远的面前,问道。
  亲卫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他们被授权看管沈致远,却没有被授权对格格不敬。
  面对主上唯一的女儿,他们有着下意识的敬畏。
  沈致远以一种令人心酸的语调,回答道:“岳丈军令,谁敢违抗,我只是听到钱翘恭的声音,想去前院看看。”
  边上亲卫立即道:“王爷有过严令,额驸不得见任何外人!”
  沈致远转头瞪眼道:“钱翘恭是外人吗?他是我兄弟、同袍,他也是新军副都铳……他怎么是外人呢?”
  亲卫油盐不进,目光看着沈致远,可聚焦绝不在沈致远身上,大有一副就是不让你出去,你能奈何?
  沈致远只好回头,看向东莪。
  东莪心有不忍,于是道:“不过就是在府中见见面嘛……让钱翘恭进内院来也就是了。”
  亲卫急道:“格格,这是王爷下的军令……!”
  东莪抬手道:“阿玛若怪罪下来……就说是我的主意,与你等无关。”
  亲卫无奈,只好令一人去前面,引钱翘恭进内院。
  
第1294章
堕落
  沈致远怎么也不明白,钱谦益竟会与钱翘恭一道进来。
  在沈致远心里,钱翘恭是个刚正不阿之人,这种人嫉恶如仇,原本该见着钱谦益就一巴掌拍死,哪会一道来见自己?
  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沈致远带着一丝戏谑的表情,斜眼看着钱翘恭。
  这眼神似乎在说,小钱啊,你堕落了!
  钱翘恭脸色木然,他看得懂沈致远眼神中的奚落,甚至,钱翘恭自己都在恨自己。
  可钱翘恭没办法,是真没办法。
  正因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才无法以敌对阵营的立场,去“招呼”钱谦益。
  是,钱谦益叛国投敌,在义兴朝任户部尚书一职时,害死了许多无辜民众,更差点将义兴朝连窝端了。
  可谁都能处置钱谦益,唯有钱翘恭不能,至少,钱翘恭是这么认为的。
  这话得从钱翘恭幼年说起。
  大明朝末年,东林党干翻了阉党,由此“一枝独秀”,霸占朝堂。
  东林党何许人也?
  江南人居多,尤其是南直隶各府,占了七、八成。
  钱谦益就是东林党魁首之一。
  也就是说,江南仕子,但凡想要搏取一份功名,那就得往东林党里钻,至少得挂上一些关系,否则,不用说十年寒窗,就算再多个十年、二十年,也就一个秀才到老了,俗称老秀才。
  钱翘恭的爹,也就是吴争的正经岳父大人钱肃乐,那也不能免俗,倒不是说钱肃乐是东林党人,而是钱肃乐一样与东林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其中,钱翘恭少年时,被钱肃乐扔到天津卫学习军事整整三年,也是钱谦益使了劲的,否则,就算钱肃乐进士出身、钱家在鄞县当地再有势力,想将子侄关进天津卫不入军籍,学习正儿八经的军事,那也是轻易不可能做到的。
  为此,钱肃乐还让钱翘恭给钱谦益磕头,想要入钱谦益的门下。
  好在当时钱谦益正是最风光的时候,什么都不缺,尤其是弟子,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钱,所以,钱谦益把事给办了,弟子也没收,权当是白送了钱肃乐一个人情。
  当然,这在当时,许多人都认为钱翘恭失去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因为当时钱谦益还没有“头皮痒”、“水太凉”这两桩事,他的名声还是圣贤名声,就连陈成功,都是钱谦益门下,执弟子礼。
  所以,钱谦益也算是幸运的,他在銮仪将军府门口,正好遇见了钱翘恭,否则,就凭他现在落魄的模样,怕是早被多尔衮的亲卫一巴掌扇到爪哇国去了。
  沈致远见钱翘恭不接自己的“茬”,也不忍心借此数落,毕竟还当着东莪及钱谦益的面,还有多尔衮的亲卫在。
  于是沈致远不动声色地招呼着二人,去了他的书房。
  “有额驸招待二人,那我且失陪了。”东莪非常识趣,她随同进了书房之后,便微笑着告罪退去。
  此时书房就沈致远三人,门一关,沈致远就沉下脸了,“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谁不好带,带一条狗进来……我都嫌腌臜,脏了我的宅子!”
  这话非常犀利,饶是钱谦益这些日子已经尝尽了世态炎凉,也不仅面红耳赤起来,不过他终究没有了火气,也就是脸变色,却没有掉头而走。
  钱翘恭垂搭着眼睑,闷声道:“他……来找你的,我只是在门口遇见的。”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脑,却让沈致远一愣,钱谦益来找自己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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