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1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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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姓男子无意识地回身,拱手道:“敢问这位郎倌是在与谭话说话吗?”
  吴争拱手回礼道:“正是……敢问大叔怎么称呼?”
  “鄙人姓谭,名奇。”
  “谭大叔有礼。”吴争微微一揖。
  谭奇揖身回礼。
  “方才听谭大叔说到不想申诉……敢问,为何?”
  谭奇眉头微微一皱,停了停道:“这是谭某私事、家事,不劳郎倌动问……谭某犬子新丧,你若无它事,谭某告辞了。”
  吴争平静但执拗地道:“观谭大叔言行,该是读书人?”
  一边黄家娃儿上前一步,代答道:“我舅舅是崇祯九年举人……”
  “失敬,失敬。”吴争淡淡道,“不过按理说,既是举人,谭叔为何不想申诉呢……?”
  谭奇有些烦了,他冷冷道:“郎倌休管他人私事。”
  边上黄家娃儿也道:“敢问兄台是何人?”
  二人语气已经不善,要不是吴争身上有这股无形的气势,和身后鲁进财三人牛高马大的,怕立马就会被驱逐出酒肆了。
  也对,谭奇好歹是举人,哪怕无官职在身,那也是有功名的人,只要这方土地还是明地,那么,他的功名就无法被剥夺。
  而黄家娃儿刚受封三级县子,见官大一级,就算知府当面,那也得给三分面子。
  吴争神色依旧平静,他没去理会黄家娃儿,看着谭奇问道:“谭大叔别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是好意……既然令郎为国捐躯而没有得到应有赏赐、抚恤,就该申诉。”
  谭奇皱眉不耐道:“谭某说了,这是我家家事……!”
  “不!”吴争一口打断道,“这虽是你家家事,但更是公事、国事!”
  不得不说,能象吴争这般说话的,确实给人的感觉,非同常人。
  谭奇神情也变得慢慢严肃起来,“敢问……此话何意?”
  “大叔以一己之私,使得军令名存实亡,岂是家事?”吴争严肃地说道,“令郎是功是过,自有军法评判,若人人都象大叔一样,以家事度之,则功必赏、过必罚的军法就形同虚设……试问功不得赏,过无须罚,那战端再开之时,还有多少人甘愿与敌血战、效命沙场?”
  这话听起来有些荒谬,可却是事实。
  士兵处于劣势,无法与上官争,那么,所受的委屈慢慢积累,最终使得军令无法畅通,毁掉的就是一支军队、一个国家。
  谭奇可以因自身原因,不向官府申诉儿子的赏赐和抚恤,但这事如果传了出去,坊间就会说,是官府之错,甚至会传出有人张冠李戴、贪墨了谭家儿子的功劳。
  事听起来不大,但后果却会很严重。
  谭奇惊愕地看着吴争,他已经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不同非响,绝非常人。
  “敢问郎倌……究竟何许人?”
  
第1519章
我叫鲁进财
  吴争微微一笑道:“江南学院生员,小姓……鲁,鲁进财。”
  一边鲁进财一愕,心中腹诽,能不这么编排人吗?
  那边黄家娃儿闻听,脸色古怪起来,不断地悄悄地打量着吴争。
  但谭奇却信了,他拱手道:“谭某失敬了。”
  一个举人向一个生员说“失敬”,虽说是客套,但也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江南学院学子,在江南一隅确实很牛逼。
  这时黄姓中年人适时过来打圆场道:“二位这么站着,倒是我这作东的无礼了……要不,请郎倌和黄某妻兄入席再详谈,不知……意下如何?”
  吴争笑了笑,手一引,道:“请!”
  说是请,可吴争已经当先入座,谭奇想离开,可终究还是挪步,坐在了吴争对面。
  这时,酒肆内的男人们,慢慢向吴争一席聚了过来。
  吴争接下了黄姓中年人递来的酒杯,轻轻放在桌上,“谭大叔若改变主意,为令郎申诉,鲁某倒能帮上些小忙……”
  可谭奇却立即打断道:“郎倌之前的话,确实有道理……可谭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心中知道犬子确实是为国捐躯,没有辱没先人……谭某便觉得够了。”
  吴争一愣,这事还真不能强迫不是?
  而这时,黄家娃儿突然上前,恭恭敬敬地向吴争一礼,“敢问可是鲁将军当面?”
  这一声“鲁将军”,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连吴争也疑惑起来,转头看了一眼鲁进财。
  鲁进财忙不迭地摇摇头,意思是不认识这小子。
  黄姓中年人一拽儿子的衣角,上前道:“这是犬子黄昌平,小名二娃……此次参加国战,托祖上庇佑,有幸凯旋,还被大将军府封了三级县子爵位……”
  “唔……”吴争缓缓点头,打量着黄昌平。
  这个动作,对于吴争而言并不违和,也是嘛,区区三级县子怎能与吴王相提并论?
  可这让众人见了,心里基本上都确认了黄昌平的“指证”,看来,真是鲁将军当面了。
  要知道,黄昌平已经受封县子,虽说并无实际官职,可到了地方上,见官大一级的权利,也是非同小可的。
  这“鲁进财”坐着纹丝不动,自然是有仗峙的。
  于是在黄姓男子和谭奇的引领下,齐齐行礼,大声呼道:“见过鲁将军。”
  吴争愣了愣,见鲁进财对自己苦笑,这才会意过来。
  不过吴争也没想解释和否认,只是起身拱手道:“各位乡亲不必多礼,鲁某今日只是路过,打尖之时,适逢其会……”
  说到这,吴争又顾自坐了下来,看着黄昌平道:“黄昌平,我且问你,隶属哪部?”
  “回将军话,江都之战时,卑职还只是个新兵,隶属金华卫,补充进史团长部。”
  “唔……听你口气,如今该是有了军职了?”吴争平静地问道,“你一个刚入伍几个月的新兵,是如何立下军功,又以何军功得到这县子爵位的?”
  黄昌平带着一丝惊讶地看着吴争,但依旧如实答道:“江都之战,敌人数倍于我军,且以车轮战反复袭扰城池,已经无法坚守,当时陈都指挥使奉吴王命率部弃江都向南撤退,却在半途突然改变命令,向仪真转进……仪真守战,更为艰难,敌人以飞骑不断袭扰城池,无数象我这样的新兵,倒在敌人的箭下,若无一个老兵舍身替我挡箭,我恐怕也回不来了家了……”
  说到这,黄昌平哽咽抽泣起来。
  吴争慢慢点了下头,没有去催促他。
  “当时,从凤阳府来的敌人增援已经接近,且携带有不少重炮……陈都指挥使欲与城共存亡,可又想保全金华卫(前身是沥海卫)骨血,不使全军覆没,便假传吴王命令,令史团长率部突围,由他率不足千人的新兵,接替史团长防御北门……”
  “史团长深信不疑,率部出南门向江边突围,可在行军三十里时,听身后传来重炮炮声,顿时会意过来……之后史团长决意回援。”
  吴争点点头道:“之后的事,我大概清楚……史坤趁夜色由仪真西门绕至北门外,对城外敌军发起突击,一战竟击溃了敌军,歼敌一千多人,俘虏二千有余,战马、军械无数……你应该是在此战中立了军功吧?”
  “将军英明……卑职在此战中斩敌首十三级,战后卑职论功升了连长。”
  吴争有些意外,打量着黄昌平并不壮实的身躯。
  黄昌平显然感受到了吴争怀疑的目光,他涨红着脸道:“突击时,史团长身先士卒,卑职岂能不效仿官长?”
  说到这,黄昌平脸色慢慢恢复正常,“卑职性命是一不知名的老兵所救,自然要替老兵报仇……”
  吴争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黄昌平脸色有些发白起来,“卑职所杀敌人,冲锋时以刺刀捅杀三人……还有十人是……敌人溃逃,追击途中所杀,当时是史团长下得令……请将军明鉴。”
  “史坤认得你?”吴争淡淡问道。
  “应该认得卑职,在仪真城墙上,老兵替我挡箭死在我面前后,正好史团长过来巡视,当时卑职跪在老兵遗体前,整个人都僵住了……是史团长对我说,这不是我的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是老兵,不替我挡箭,也会替别的新兵挡箭,这是咱们沥海卫的传统……”
  吴争听明白了。
  黄昌平应该没有说谎,冲锋时一腔热血涌头,捅杀三个猝不及防的敌人不会假,只是追击时,应该已经体力不支,所杀的敌人数,很可能有大出入。
  史坤想得和陈胜一样,想在幸存的人中,培植新的骨血。
  将此战的军功往一个人身上堆,哪怕是拿战死者的功劳堆砌在一人身上。
  吴争不想追究,这种套路并不违规,当然,前提是没有人申诉。
  吴争慢慢将脸转向谭奇,难道,是这个原因让谭奇不想申诉?
  可这时,黄昌平突然跪了下来,“卑职有罪,请大将军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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