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1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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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秀才,我家中老娘还抱病卧床不起呢。”
  “我家娃儿娘回了娘家,我要走了,娃儿没人看管……刘掌柜的,能否晚半日再走。”
  “刘老三,要出发不得先提前说一声啊,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在这一声声质问声中,刘元好象没听见一般,站在桌上纹丝不动。
  可台下黄昌平心中急了,这么一群人,他已经不太看得上了,再要拖延时间,那就没法完成王爷交给他的任务了,这让心里想着立功的黄昌平心急如焚起来。
  这时,与他同在台下的郑一斤开口了。
  这厮光着膀子,单手擎着他的活计——斩骨刀抢了一个大圈儿。
  “狗日的,往日领饷时,可没听见你们这么多话。”郑一斤大骂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怎么着,想吃白食?那得问郑某手中刀答不答应!”
  这话儿一出,一片静寂。
  黄昌平怒了,有这么说话的吗?
  王爷可是明令官兵平等,不准打骂的。
  就在黄昌平想要指责郑一斤时,刘元开口了,“王爷有令,皇城外有歹人挑唆百姓聚众闹事,急令我等前往维持秩序……令谕说,越早到越好。当然,王爷没有明令必须多少人去,你们之中若有谁确实有难事或者不想去,可以不去……”
  黄昌平听了,更火大了,城中乱民之数已经达到万人之众,千人去或许还不够呢,这要是去个一、二百号人,能顶屁用?
  在他看来,很显然,刘元和郑一斤没有与官职相配的领导能力。
  黄昌平打算收回自己先前的话,决定夺取该部指挥权了。
  而这时,怪事就在他的眼鼻底下发生了。
  无数杂乱的声音响起,“刘老三,你早说嘛。”
  “就是,早说是王爷有令,不就成了吗……废什么话呀。”
  “敢情,刘掌柜开酒肆日子久了,话都不会说了。”
  “就是,就是……那还说什么?走呗!”
  有人大手一挥,“走喽,走喽!”
  郑一斤大骂道:“打铁的,你不是刚说家中老娘还抱病卧床不起吗?”
  “咱老娘要是听我不遵王爷号令留下,那才气死她呢,大伙儿说,对不对啊?
  “就是,就是……郑一斤,你别没事找事!”
  “卖假药的,你不是刚说娃儿在家没人照顾吗?”
  “关你屁事,街坊们还能让咱娃饿死不成?”
  
第1540章
过于仁慈
  黄昌平傻眼了,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人?
  先前对军令还讨价还价,而后反倒打一耙。
  刘元开口了,“都别急,都别急……王爷还有令谕。”
  场内再次安静下来。
  “王爷令,此次只是维持秩序,能不杀人就不杀人,给不流血就不流血……所以,都别带刀剑等器械了。”
  “刘老三,那总不能光挨打不还手吧?”
  “就是,要是乱民冲咱们挥刀,咱们拿什么顶……脖子还是屁股啊?”
  于是,一场哄笑。
  刘元不以为然,挥了两下手道:“这是王爷严令。”
  “就知道拿王爷来压人……成吧,不带就不带。”
  一阵叮吵当咣啷声响起。
  刘元指着郑一斤骂道:“郑屠夫,你还拎着你那把破刀干嘛,砍人哪?”
  郑一斤讪笑着,将刀往边上一丢,道:“看我这破脑子,自己倒是忘记了。”
  又是一阵哄笑。
  刘元又指向另一处,“郑打铁的,你晃着锤子打算往谁的脑袋上敲?都别抻着了,利器、重器皆留下……王爷还等着咱们哪。”
  于是,又一阵杂乱声响起。
  在“大军”开拔之后,黄昌平有些悟到了,他是突然悟到的,其实,令,从来不是嘴发出的,而是,令,本就在心中。
  ……
  “倒吴运动”持续到第二天傍晚。
  从秦淮河、贡院方向东来的人潮,已经超过了五万人数,而且还在增加。
  吴争不断地接到警讯,无数出于义愤自发阻挡,但缺少组织的普通民众被殴打、家院被焚毁,甚至已经出现被虐杀事件。
  吴争冷静地分析着,很显然,这是一次并不十分高明的“清君侧运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没有太多普通人被裹挟其中,秦淮河、贡院方向,从来都是达官富贵之人的领地,而真正的百姓,大多集中在应天府西北面,譬如当时王一林所属水师残部被解散之地的临时驻留地,这在北面那一片乱坟岗。
  再譬如,进香河、鱼市街也在西北面,远离皇城。
  根据长林卫密报,这群东来的人潮,最大可能就是各个豪门豢养的死士、家丁、护院,还有从京城周边招揽的当地地痞、混子,当然,最大多数还是受裹挟的民众。
  普通百姓嘛,赏他一两银子,就可以让他追随人潮,高喊着“铲除权臣”、“清君侧”等等大义凛然的口号了。
  但这不表示着,从秦淮河、贡院方向东来的五万多人潮中,皆是穷凶极恶之徒。
  肯定没有那么多,吴争轻轻自语道,我还不至于被那么多的民众反对,反对我的一定是那些利益被剥夺的既得利益群体!
  说到这,吴争看着窗外开始变黑的天,长长叹息一声,“我想做个好人,可惜,有人不想我做好人……奈何?”
  ……
  直到此时,吴争依旧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不想宗室挥刀,其实是吴争心中的执念,而这个执念,来自于后世的认识。
  时人已经很惨了,何不为他们保留下心中一丝希望和寄托呢?
  至少,宗室在大义上,依旧是时人心中唯一的正朔。
  如果连最后一丝希望和寄托都被剥夺,还是被自己所剥夺,吴争无法想象,这世道会变得如何不堪,而各地诸侯群起,不但会将北伐大业付诸东流,更会引发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内乱。
  吴争一直不敢去捅穿这一个“瘤子”,因为他确实没有把握,可以操控一切。
  吴争想做个好人,他没有撒谎,在民族复兴面前,那个位置真得不重要。如果非要二中选一,吴争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民族复兴。
  直到,一个噩耗传来。
  ……
  进香河畔鱼市街这帮子人,说他们是军队,那是抬举他们了,可以说,他们不具有战斗力,至少,上了战场,就是一群随时会崩溃的平民。
  说他们是密谍,那就更抬举他们了,他们就从来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
  吴争之所以将他们独立编成,其实就是变相给他们奖赏,养着他们,让他们幸福生活下去。
  生活,就是他们的任务。
  吴争一直不想使用这群人,在吴争看来,这些人甚至不如北伐军一个连,更具战斗力。
  此时想到他们、用他们,原因只有一个,以民对民,把这块“闹剧”控制在矛盾范畴,吴争依旧打算只追首恶、胁从不究。
  所以,下达的命令也是如此,“能不杀人就不杀人,能不流血就不流血”。
  可惜啊,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
  有人发动了如此规模的“运动”,心中怎会仅仅想要向上陈情,或者仅仅是“倒吴”?
  吴争想的太简单了,也太“仁慈”了。
  ……
  刘元、黄昌平遭遇了平生最残酷的考验。
  他们率众从鱼市街开拔,经玄津桥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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