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20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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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致远皱眉道:“钱大人奉的密旨,本就是与李过密议,何须我帮忙?”
  钱谦益苦笑起来,“额驸说笑了,钱某在长江以南的名声已经……臭了,若径直找上门去,怕李过不问青红皂白就会下令杀了钱某。”
  沈致远似笑非笑地看着钱谦益,道:“钱大人多虑了,好歹李过也曾是建新朝正经国公,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道理,总是晓得的。”
  钱谦益摇摇头道:“额驸是不知道,李过出身卑微,又从闯贼叛逆,岂是寻常人可比,当年大西、大顺两支叛军,在中原屠戮多少宗室、皇族和大明官员?”
  沈致远想了想,道:“不是我不想帮钱大人,而是如今致远也是待罪之身……况且,我与李过并无交情,如今三方争夺凤阳,致远本身也是局中人,怕是帮不到忙,反而害了钱大人哪。”
  钱谦益忙在胸口摸索了一会,拿出一张汇票来,轻轻放在沈致远手边。
  然后陪笑道:“来时匆忙,竟没有准备礼物……区区薄礼,还望额驸笑纳。”
  沈致远斜眼一瞥,二十万两,这是区区薄礼?
  “钱大人这是何意?”沈致远问道,“致远是真帮不上忙……”
  “还请额驸容钱某说完。”钱谦益道,“如果额驸确实与李过说不上话,那还请额驸与……吴王殿下说项,为钱某求得一张护身符。”
  沈致远听了,心里一动,原来如此。
  “可我早已与吴争刀兵相见。”沈致远皱眉道,“况且如果我派人去杭州府,这事被睿亲王或者兖州众人知道,那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钱谦益赶紧道:“不必那样麻烦,额驸只要派人去……海州。”
  沈致远作恍然状,“你是说蒋全义?”
  “正是。额驸当年与钱翘恭毅然渡海营救蒋全义残部之举,可谓义薄云天,为世人称颂。如今青州与海州近在咫尺,想来蒋全义定会卖额驸一个面子。”
  沈致远沉默下来。
  钱谦益道:“钱某也不会令额驸为难……只要得吴王殿下一纸赦书,吾心足矣。再有,请额驸传话给吴王殿下,钱某会暗中将英亲王大军部署,一一禀报给北伐军,算作钱某投桃报李交纳的投名状。”
  沈致远问道:“你能得到英亲王大军部署?”
  钱谦益低声道:“不瞒额驸……此次皇上派钱某秘密南下,为得就是平衡凤阳府三方实力,虽说皇上嘱咐只泄密少许,可这少许是多少……还不是钱某说了算的?”
  
第1572章
谁赞同谁反对
  沈致远的脸色古怪起来,福临竟会出此昏招?看来他对阿济格的恨,显然不亚于多尔衮。
  而让沈致远更无语的是,朝中那么多的“智者”,难道竟不明白,阿济格所部大军遭受损失,不就等于清廷自断一臂吗?
  可再反过来一想,这也对,大明朝,不也是这样灭亡的吗?
  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同一群人,只是换了个主子,还能有什么不同?
  见沈致远沉默不语,钱谦益有些急了,他再次恳求道:“事成之后,钱某还会送额驸一份大礼。”
  “哦?”
  “凤阳府的归属。”钱谦益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与其给英亲王,不如给李过。与其给李过,不如给睿亲王。与其给睿亲王,不如献给额驸!”
  沈致远突然笑了,都是聪明人,许多话不用说透,心照不宣了。
  “好吧,致远就勉为其难……派人去海州试试?”
  “试试,试试!”钱谦益如释重负,“谢额驸救命之恩!”
  ……
  按理说,受了“重伤”的吴争,此时应该正在养伤的。
  可就象张煌言私下与吴争开玩笑打趣一般,吴争的“重伤”只针对王府内院的女人们,甚至,连吴老爹都没刻意去隐瞒。
  当然,这是在吴老爹焦急探视儿子,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然后祭出家法侍候之后。
  而吴争当时瞪眼回答道:“你当清廷朝堂上那些肉食者们都是蠢驴?如果他们连这都看不破,大明朝就不会亡了。”
  这话说得是,大明朝不缺菁英,就象大明朝从来就不缺银子一样。
  只是没用对地方罢了。
  吴争在开会,聚集了各卫都指挥使,除了远在海州的蒋全义,几乎全在这了。
  唯一例外的是宋安,他是以长林卫大档头的身份入席会议,但也只是个旁听者。
  “今日将星闪烁,快六年了,人就没这么齐过。”吴争打趣道。
  池二憨呵呵笑道:“人少了些,少爷要是再组建几卫,那才人丁兴旺呢。”
  吴争笑骂道:“二十万北伐军,还嫌不够……你这话要让莫老听见,我保证,你没好日子过。”
  场面一片大笑声。
  其实这不可笑,笑,是因为这话出自吴王殿下之口。
  恐怕没有人敢如此打趣北伐军,因为在江南,北伐军俨然已经成为一种象征,精神象征,汉人脊梁的象征。
  坊间有传言,北伐军灭则汉族亡。
  这传言始闻时,熊汝霖、张国维曾谏言吴争禁止,说是不太吉利。
  当时吴争哈哈大笑道,如果北伐军连这种善意的“诅咒”都抗不住,以何收复失地、平定天下?
  于是不了了之,传言愈盛。
  十二府半之地,二十万正规军,多吗?
  还真是多了。
  但要说是穷兵黩武,还不至于此。
  这也是吴争最为难之处。
  迅速征召江南丁壮,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武装,然后破釜沉舟北伐,那么,一年,最多两年,打到顺天府周边应该不成问题。
  可接下去呢?
  被掏空了家底的大将军府,恐怕无法平衡各路势力,甚至连建新朝都无法左右。
  华夏将再一次陷入割据和内乱。
  这是吴争近两年来一直在纠结的问题。
  可现在,吴争的想法,变了。
  这种改变,不仅是冒襄的“顶撞”和李颙的进谏,他们虽有才华,但还不足以改变吴争。
  吴争想法的改变,主要是来自是,这几年对人性的洞察。
  明末之时,商品经济发达,政治高压,人欲横流。
  士大夫一方面诗词歌赋往来,看似萧散、疏远、清远、淡放,其实一肚子的势利、浮躁、竞取和焦虑。
  数十年仕宦浮沉,这些人变得十分世故,而纵欲享乐的积习又使得原本清晰的道德感和君臣大义在生死面前变得苍白甚至可笑。
  文人士大夫危急关头的卑俗和狡诈让人瞠目结舌,就连贩夫走卒在某些时刻都会比他们高尚得多。
  高尚庄严变成佻薄无耻,豪气凌人变成臣妾意态,悲怆豪放变成奴颜婢膝,壮士情怀变成鹰犬效力。
  “岁寒,乃知松柏之后凋!”
  朝代更迭、出生入死之际,虽不乏抛掷头颅为一笑的书生豪气,但更多见到的是士人的“中年世故”和混乱年代的诡谲奸诈。
  观其结果,到了一场空忙!
  这让吴争无端地急躁起来,原本想潜移默化改造士人的想法,被自己的洞察世情而推翻。
  这些年虽然有些建树,但,速度太慢了。
  吴争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目光缓缓地扫向众将领。
  堂内顿时肃静,连呼吸声都变得有规律可循。
  “北伐。”吴争吐出这两个字来,“六年了,咱们一直在念叨着这两个字。六年前,我率二百多在沿路收拢的溃兵和八百民众回到绍兴府时,就一直在念叨这二字。可如今,我手中有二十万大军,依旧只是在念叨这二字。”
  堂内的气息声变得浑浊。
  那是这些悍将们心中不认同。
  吴争继续道:“我一直以为,人心的认同和人性的趋同,可以用时间,经过慢慢地引导而形成共识……六年来,确实有些成效,可……我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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