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598部分在线阅读
吴争笑了笑,道:“我还有事,要仰仗他们,按我说的去办吧。”
听吴争坚持,莫执念也就不劝了,应道:“是。”
……
听闻王爷要请他们吃酒席,倒让这群商人打起了退堂鼓,他们亦喜亦惊啊。
为啥呢?
他们怕啊。
有道人“无奸不商”,特别是古代的商人,真正做大的,哪个不是背后没有些见不得人的事?
资本的原始积累中,囤积居奇、待价而沽、哄抬物价、坑蒙拐骗,这还是最普遍的。
勾结盗匪、杀人越货,甚至勾连外敌,发国难财,也不稀奇。
加上社会地位低下,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只能以攀附权贵来自保。
所以,商人们最想接近的是官府,最怕的也是官府。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剑,当头落下来。
沈万三够富、够豪了吧,家破人亡也是旦夕之间。
有个微胖的商人嘟哝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每月亏空个十几万两,按你我几家的财力,也不是支撑不下去……好在王爷也没有什么例外的杂税苛捐摊派,权当是孝敬王爷了呗。咱不去了,行吗?”
边上一个更胖的商人应和道:“陈员外说得是,都道民不与官争。何况粮价之事,利益的是百姓,有百姓拥戴着,咱斗不过官府。也就是现在有商会在,咱能向莫老发发牢骚,要换作以前,也就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了……谁叫咱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奸商呢。算了吧?”
边上十几商人纷纷应和。
这时,为首的席本桢道:“诸位说得是,可既然王爷发话了,咱也推不掉啊。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先去邀宴才是正经的。”
这话让群商人纷纷点头,虽说心里害怕,但也是个诱惑,至少赴了这顿宴,回家之后,那得吹老鼻子的牛皮了。
能和堂堂王爷同席,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
身着玄色五爪行龙王服的吴争,端坐在主位上。
身边大将军府诸官员作陪。
这阵势,这气势,让这群商人无不噤若寒蝉。
哪还有开口的胆量?
吴争微笑着扫过每个人的脸。
“本王有那么可怕吗,竟让诸位员外都不敢动箸了?”
员外郎,在唐时,是六品近侍官,是郎中之下助理,明朝时,升为从五品,相当于一个散州知府。
可明末时起,随着官制改革,成为了一个闲职,渐渐与科举无关,然后随着国库空虚和卖官鬻爵,渐渐和财富联系在了一起,只要肯花银子,地主和商人都可以捐一个员外官职来做。
也因为如此,员外这个官,成为了明末,一时烂大街的称呼。
而这些商人,哪个没有买个员外郎的财力?
但,这时员外只是一个客气的称呼,已经与官名无关了。
第744章
工商皆本
吴争出乎意料的开场白,让众商人们面面相觑。
这时莫执念起身打圆场道:“王爷,可否让老朽为您引见诸员外?”
吴争见商人们确实没有勇气自我介绍,于是点点头笑道:“那就劳烦莫老引见。”
莫执念指着为首的商人,“这是龙游商帮主事席本桢席大人。”
吴争心中一怔,称员外也就罢了,称大人未免过了吧?
只听莫执念继续道:“崇祯十三年间,江南饥荒,饿殍载道。席大人目睹惨状,发家中金八千两,至襄、樊等地购粟,运贮苏州,如数赈济。按户计口,计口授粮,吴中得活者甚众。席大人家中尚有余力,凡乃经商之地金陵、临清、济宁等地有灾情者,悉与吴中之赈一样。此事上达天听,朝廷以其忠国爱民,即授以文华殿中书(从七品),加南京太仆寺少卿(正四品)。”
这倒是出乎吴争意料了,没想到这群商人之中,倒有个义商。
吴争伸手拿起酒杯道:“席大人有此义举,令本王敬佩……来,本王敬你一杯。”
席本桢连忙取杯,双手一拱,行礼道:“这都是前朝之事了,小人不敢当王爷敬酒。”
吴争摇摇头道:“义举不分朝代,席大人可当得本王这杯酒。”
见吴争坚持,席本桢不再推辞,头微微一仰,浅尝即止。
莫执念指着席本桢左边微胖商人道:“王爷,这位是苏州洞庭商帮主事程本原程员外。”
见这个其貌不扬的微胖商人,吴争微笑着点点头示意。
可接下来,莫执念的介绍让吴争大吃一惊。
莫执念道:“程员外先祖,可是大名鼎鼎的宾渠先生,宾渠先生所发明的丈量步车,曾在万历年间,为首辅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立下过汗马功劳。”
吴争开始还没反应,但听到丈量步车心里一动,问道:“莫老所说的宾渠先生,可是万历年间的程大位?”
“正是。”
程大位,基本打过珠算的人都知道,珠算之父嘛,也是卷尺的发明者。
他的成就《直指算法统宗》被倭人拿去,由此创立了“和算”。
《算法统宗》万历二十年(1592)刻印。其中珠算加法及归除口诀,与现今口诀相同。乘法以“留头乘”为主,除法以“归除法”为主,一直为后世珠算长期所沿用。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吴争看着这个微胖的程本原,问道:“程员外继承了令祖算法几成?”
程本原起身,拘紧地揖身道:“小民愚钝,不及家祖万一。”
吴争微微一笑,道:“本王临时出个题,程员外当场解来,能否?”
程本原道:“小民斗胆一试。”
吴争哈哈一笑,左右一顾,找不到合适之物,于是大声道:“来人,去府中竹苑折一根细竹杆来。”
等细竹杆取来后,吴争往自己左手臂一比划,然后抽剑斩断,交给程本原道:“不用尺,将其均分十段,能做到吗?”
程本原接过竹竿,微微一笑,道:“请王爷借文房四宝一用。”
吴争点头。
程本原将竹竿放在纸上,然后取一根箸至门口,向府卫道:“劳烦砍下一节。”
府卫问道:“取多长?”
“随便。”
拿了断箸的程本原返回酒桌,将自己的发结打散,扯下一根发丝,将其一端与纸上竹竿重合按住,然后将头发拉直,与竹竿形成一个夹角。
再以断箸在头发上取十段,每取一段以笔作下记号,留下十个点。
以最后一点与竹竿另一端画了根线。
吴争就阻止他继续了,“可以了。程员外家学渊博啊,本王佩服。”
程本原恭谨地道:“王爷能以此为题,自然是懂得解法,小民献拙了。”
吴争伸手虚引道:“程员外请坐。”
莫执念继续指着那个更胖的商人道:“这位是鄞县会馆主事陈文奂陈员外,乃崇祯十一年举人。”
吴争“哦”了一声,问道:“陈员外怎么就弃举从商了呢?”
陈文奂拱手道:“崇祯十三年,家中因大火付之一炬,先父早亡,寡母尚在。小民只能弃举子业,治生以奉母。”
吴争颌首道:“原来是孝子。请坐下说话。”
气氛慢慢活跃起来,吴争适时阻止了莫执念的介绍,让其余商人自我介绍。
这些人的成分,让吴争有意外之喜。
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看来自己的想法可以实现了。
人嘛,三杯酒下肚,拘紧就渐渐松缓了。
随着气氛开始热烈,突然席本桢起身拱手道:“敢问王爷,如何看待我等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