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校对)第100部分在线阅读
“内审的匿名邮件是不是你让Serena发的?”
Simon笑了:“她先来找我的,有重要的事要说,我请她吃了个饭。”
“你就不怕重要的事其实是表白?”
Simon叹口气,做了个“拜托”的表情,继续讲:“你知道Jim大胆到什么地步吗?他居然随手就把信封递给了Serena,让Serena帮他寄同城,从你手里调的数据,寄到捷讯所在的办公楼,Serena当然会拆开偷看。我真的不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应该不敢全盘相信Serena的话吧?”
“当然不敢。不过这期间我听说了一些事,也许Jim认为Serena是‘自己人’了。Peter说,你们在南京玩得很high?”
陈见夏皱眉。工作这些年,她早就知道,男人最是嘴碎。
“他们本来都以为Serena是个乖乖女,结果面对David……总之,几次聚会,他大开眼界。Jim他们可能以为自己已经征服了这个小女孩,领导派头起来了,所以让她随手做点事,马失前蹄。或许在他以前的工作环境里,小女孩是翻不起大浪的。”
Simon冷静地评述着一个无比幼稚、试图左右逢源、最后却还是因为不堪忍受咸猪手、桃色传闻以及自尊被放在地上踩而逼急了咬人的兔子小女孩。陈见夏心中发冷。
Serena在找Simon吃饭时,一定不会主动讲起这段时间的屈辱——尤其当这些屈辱有一部分是来自她的主动求索。
然而Simon都知道,他当时一定静静听着,细心安慰,然后教她应该如何发邮件,哪些话该讲,哪些话不该讲……
陈见夏想起那段时间Serena一直试图向她求救。她也以为自己帮了她,在自保的范围内,有分寸地对小女孩施以援手了,原来是远远不够的,这种“不够”让她也成了Serena恨的人,甚至比恨喝交杯酒的David更多一些。
当她借着酒劲指着陈见夏大喊你们不要放过Jen的时候,她更恨Jen。
“其实Jim不是不懂小女孩……”见夏说。
Simon笑着接上:“他是不懂Frank。”
“Jim和捷讯联系,是在给自己铺后路吗?”
“或许是吧,觉得留不久了,我知道他对Frank夸下海口,恐怕没想到业务会那么难做。他给自己铺后路,是不会告诉Betty的。”
“但万万没想到这么点小事会被小女孩拍,没想到小女孩喜欢你,把证据送到你面前。”见夏看着他,“你很幸运。”
Simon用咖啡代酒,和陈见夏碰了一下,“不是我幸运,是我应该谢谢你。你让我忍一忍,Jim留不久。我当时太急躁了。”
“Serena会怎么样?”
见夏问完便看到Simon疑惑的眼神:“不必这么假惺惺,Jen,刚刚在会议室,要不是你把她拖下水,她打定主意一个字都不讲,让你和Jim他们对峙攀咬,你不是很清楚吗?”
陈见夏笑容灿烂:“说得好像你没打算把我拖下水一样。”
“因为我相信你做得到。事实证明我猜对了啊,Jen,我说过你很强大。”
见夏恍惚。明亮的日光照出空气中飘动的浮尘,反而让她觉得不真实。过去的十年仿佛一闪而逝,最近每一天却都清晰如浮尘,昨天差不多这个时候,她还在李燃的怀里大哭,说自己很不好。
现在面色如常地接受另一个人评价,你很强大。
她沉默了。
Simon也知道自己的花言巧语有些牵强,转移了话题:“与其担心Serena不如考虑你自己,你想暂时停职,还是争取N+2的赔偿金?”
“我听说我们有先例,最多可以拿到2N+2。”
“拿最多的那个是仓库主管,加班险些猝死,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那取个中间值咯,我想要比N+2多一点点。停职才是开玩笑,一个星期,猎头可以找到十个Data
Mining做得比我好的,停职?”
“你的情况不一样,”Simon难得真诚,“你需要的是钱吗?我如果没记错,你的服务期还有一年就到了,不准备拿身份了吗?”
见夏不语。
她当然需要钱,只是她从不跟Simon聊这些。而Simon所讲的,也正是她的心结。
“你已经在国内很久了,要重新回到新加坡的公司,没那么容易,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离开吗?”
Simon以为见夏被说服了,他心情不错,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见夏告诉Simon,按道理,自己现在还在休假,她准备晚上就回家。
Simon愣了一下,但他从不问她的家事,只是说,Frank那边,我会尽力帮你周旋。
“谢谢。”她不信。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周旋失败了,你有Plan
B吗?”Simon自问自答,“应该有的吧,我记得你前段时间去参加了MBA的面试。”
陈见夏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纸杯轻飘飘倒在了桌面上。
“我人生一直都在执行Plan
B。”
除了给俞丹下跪那一次,她在每个分岔口走的都是给自己留的后路,走到南辕北辙。
第七十章
红白
陈见夏隔着语音电话听见了大海的声音。
“你又冲浪呢?”她问,“不方便说话我就晚点打给你。”
“说吧,我正收拾东西准备撤了,”温淼声音欢快,“今天没风,海还没我浪呢。”
见夏无语。
“我想问你一件事。”
温淼语气忽然变了:“那你得赶紧!”
“又怎么了?”
“起风了,我再看看,可能要来浪了。”
“一会儿再浪!”陈见夏喊完连忙降低音量,淮海路人潮熙攘,好几个人回头看她。
“那我赶紧问,你SM2服务期内去纽约读Master是怎么申请下来的?两年多吧?罚你违约金了吗?”
“这位姐你到底要问几遍啊,当年我就跟你讲过,每次打电话都问这事儿,你是坡村教育部卧底吧?就想罚我这条漏网之鱼对吧?我不会上钩的!”
“再跟我说最后一遍,”陈见夏叹气,“我这次可能真用得上,一定记住。”
温淼本来正跟朋友嘻嘻哈哈,听到这里,说,你等会儿。
过了一会儿,电话另一端安静了许多。
温淼语气正经了许多:“出什么事儿了?你……我算算,你不就差一年了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温淼清清嗓子,“我正式回答你,你这次记清楚了——没人管。”
轮到见夏傻眼了:“没人管?”
“对啊,当时选拔的时候说得吓人,毕业之后不工作满六年这不行那不许的,其实根本没人管,他们就当是你自己放弃了。移民局巴不得少几个人排队呢。你以为咱们这些留学生有多珍稀啊,现在来读研工作的那么多人,SM计划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以前可能还想着做吸引移民的长期计划,现在不缺人,教育部懒得从你兜里把奖学金往回要了。”
“你当年,好像,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温淼笑了。
“唉,这不是这几年慢慢懂了一点国际形势嘛,而且万一他们翻脸不认人呢,我也不能到处跟人宣传说不用把服务期当回事,该跑路就跑路,回来还能续——这样不好吧?”
陈见夏知道他此前防着她,但一点埋怨的情绪都没有。他现在肯和她讲实话,已经远远超出他们实际的交情了。
虽然见夏与他时隔一年通话依然熟络又随便,不需寒暄,但那是温淼自带的本事,不是她的。
温淼是南洋理工的,因为高二就参加了SM2项目,所以比陈见夏早一年上大学,严格意义上算她学长。NUS(新加坡国立大学)和NTU(南洋理工)两校留学生经常举办以学生公寓为参赛单元的乒乓球友谊赛,温淼是见夏大学入学那年的男单冠军。
据振华其他在国立大学读书的人说,刚去新加坡读预科时候,温淼有两句知名口头禅,第一句是,你是振华的?第二句是,你认识余周周吗?
后来乒乓球赛认识了陈见夏,果然问了这两句。
再后来,听说他交过很多女朋友,这个人天生招人喜欢,倒也不出见夏意料。或许是被女朋友揍多了,也或许是年少时光淡褪,再也没听他问起过余周周。
“所以,你现在是续上了,不怕讲实话了?”
温淼嘿嘿笑,算是默认了。
“那你到底是想问跑的事儿还是问续的事儿呢?”他问道。
简单却犀利的问题。陈见夏自己也不知道。
许久之后,她说,如果能续,我再跑。
陈见夏回到住处,打开空调,蜷在出风口,借着那一点点暖意给自己列待办事项清单。